第241节

    普通魔术反应炉只用作充能回炉，进行一些低能级的填充，通常是炼金油灯、普通型号的集中炼金傀儡、巫术火铳等小型装置。
    大型魔术反应炉本身魔术回路复杂，铸造与结构精密，能承受的魔术反应能级极高，可以说是巫术、炼金术最高精尖端的融合，功能更是具有：装置充能、局部修复、四元素平衡、高精度巫术测量四种。
    如今五大王国的重要战略级装置，背后能源供给都是由大型魔术反应炉提供。
    譬如萨克森王国引以为傲的炼金堡垒、轨道喷气车，都是安装了魔术反应炉用以供能，阿基坦的巫师重炮和各种巫师塔亦然。
    “当然，给我们的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十五年前半报废的老型号了。”克里米亚满不在乎地说：“毕竟俾斯麦庄园依旧属于魔灵势力，能拿到这样的东西，已经很不容易。前后花费了一个月，到昨天，大型魔术反应炉才算修复完毕。”
    马修是这里最清楚其中原委的。
    这得多亏了骸骨蛛后阿拉克涅。
    作为庄园两区里，最杰出的魔术修复师，这位独臂少女对魔术回路和机械结构拥有一种本能般的强大掌控力。
    大型魔术反应炉刚被格罗姆悄悄扛回庄园时，看起来就像是一口巨型铁锅，外表坑坑洼洼，到处布满锈蚀，里面各种零部件更是缺的缺烂的烂，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不过事先惠特曼也再三提醒，这座反应炉本身就是半报废品，因为无法修复，这才会卖给俾斯麦庄园，不然这种管制品哪怕以他元素部长的身份，想要将大型魔术反应炉对外售出，也是绝对没法通过内部决议的。
    可有阿拉克涅在，大型魔术反应炉的修复就变成了可能。
    这次耗费了蛛后前后一天的时间，她一直围绕着这座废铁状的大锅，用蛛丝不断剥离和重组，弥合和优化其中断裂的魔术回路，并且进行了大量的翻新，消耗了很多蛛丝。
    阿拉克涅的环节结束后，吉赛尔又进行了连续的各种尝试，将装置充能、局部修复、元素平衡、高精度巫术测量这四种主要功能都一一进行了大量多次的测试，得出结论：修复很成功。
    “这里容我对诸位稍微讲一讲，大型魔术反应炉的真正原理。”
    克里米亚顿了顿，从一旁的小碟子里取出一枚猕猴桃：“这是普通的魔术反应炉，本体其实是里面的魔术反应堆，这一点我们都知道。”
    “现在，我们先用3个反应炉组合在一起。”
    她将三枚猕猴桃堆在一起。
    “3这个数字是大型魔术反应炉的基础，至少要有3个小反应炉，因为1个长期稳定运行，另1个用作随时替换，最后1个来监督整个大型魔术反应炉的全局运转，预防出现泄露和爆炸。”
    “当然，实际通常都是3的倍数，比如6个或者是9个，配比也有一些细微差异，但总数上一定是3的倍数。好了先到这里，我们讲下一个。”
    克里米亚又从旁边的小陶碗里取出三根薯条：“这3个，可以看成是3个炼金傀儡。每一个反应炉都需要用驱动炼金傀儡完成特定动作，比如说里面有6个小反应炉，除去最早那3个之外，剩余1个来进行修复设备，1个用以巫术测量，1个用来平衡四元素。”
    “它们就是魔术反应炉的四肢和手指，越是精密复杂的大型魔术反应炉，手指和四肢精度越高，数量相对较多。”
    她用毛巾擦了擦手指上的油脂：“好了，想到了什么吗？对了，大型魔术反应炉，有心脏，有四肢，那么当然还得有脑袋，以及补充心脏的摄食手段了。”
    在场人都听得一阵毛骨悚然。
    从女巫的描述来看，这并不是某种装置，而是披着铁皮的某种怪物。
    “别担心，脑袋这部分一点不可怕。”克里米亚端起手里的红茶：“就和我手里的茶一样，是经过常年摸索模仿魔灵体内意识湍流仿制的结构，实际上是通过魔术回路达到一些特定效果。”
    “为什么通常说大型魔术反应炉有四种功能呢？原因就在这里，巫师们模仿解剖的魔灵，只得到这四种最稳定的结构功能，其他或许也可以，但存在各种意义上的风险。”
    她将茶杯放在水果和薯条之间，又摸出一枚金币：“最后，这是一种特殊魔能资源。魔术反应堆可以自己从空气中捕获游离四元素模型进行补充，但这个过程很慢，所以需要更加具有刺激性，并且高浓度的魔能补给……”
    马修沉声：“够了。”
    “不告诉他们真相，真的好吗？”克里米亚嘴角的笑容若有若无：“我的马修大人，他们不是小孩子了，应该认清楚这个残酷的世界。残酷的真实，总比虚假的慈善更好，不是吗？特别是现在绯蝗入侵的关头，昔日的安宁假象的幕布已经被撕破了哟。”
    马修叹了口气，默许了。
    “诸位，在我说出魔能资源的出处之前，容我问一个问题。”
    克里米亚神秘一笑：“奎恩巫师，你也不知道大型魔术反应堆的魔能源头，对吧？”
    奎恩皱眉：“据我所知，大型魔术反应堆本身就能源源不断产出魔能……”
    “这么说也没错。不过真理之眼的大型魔术反应炉每天无时无刻不在开启状态，你真的觉得，汲取空气中的四元素能满足供能吗？它们对外界吸取的能力不如低语猎手，低语猎手都存在供不应求的问题。”
    “还有如果大型魔术反应炉本身损坏了呢？这又要怎么修复？用更大的魔术反应炉来容纳吗？”
    “实在修复不了，当然只能报废了。但这和魔能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哦。”克里米亚捏起手里的金币：“核心就在于这个能源供应，它们的存在，让大型魔术反应炉可以持续高强度运转，炼金堡垒，巫师塔，巫师重炮都不在话下。”
    她手指轻轻一松，金币沉入茶杯之中。
    “大型魔术反应炉的养料，或者说，饲料，只有一种东西。巫师教授称它为魔金。”
    “魔金就是魔灵的另一种形式。”
    第334章 饲料魔灵
    “魔灵是养料？”奎恩终于忍不住反击：“吉赛尔小姐，无意冒犯，但你可能对真理之眼不怎么了解。真理之眼一直在追踪和试图捕获魔灵，大多魔灵都非常难缠，光是要对抗就非常困难，怎么可能用魔灵作为养分？这是根本做不到的事！”
    “真的吗？”
    克里米亚细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蜷曲，又慢慢舒张，马修明白，她要对这个热血正直的青年下狠手了。
    “确实，我没有加入过真理之眼，不清楚里面的运行规则，结构和资源分配，这一点你说得对。”
    “不过嘛，大家也知道，我过去属于秘法会。有一句从都灵帝国时期就流传下来的谚语，说‘最了解你的人，一定是你的死敌’。”
    她双手交叠在桌上，脸上带着淡淡微笑：“作为真理之眼的死敌，秘法会可是收集了大量关于真理之眼的黑料。当然，其中相当一部分是抹黑加工，但也有一部分货真价实，别的不提，秘法会对真理之眼的‘饲料魔灵’可是非常钦佩，纯粹技术角度的羡慕。”
    “别急，奎恩，你听我说，听完之后你可以尝试找真理之眼的巫师教授验证，当然，他们的回答大多是‘无可奉告’或者‘涉及机密’，这就是巫师的守则。”
    克里米亚从兜里翻出一个莎草纸日记本，翻开几页：“哦，找到了。就是这里。秘法会当年从一名巫师教授那里截获的一封信，上面写过一个隐秘的巫术计划叫做‘魔灵补完计划’。”
    “上面详细写着如何饲养魔灵，让魔灵母体怀孕，剥离意识湍流，让它们成为只知道生育和摄食的机器，就和母猪一样。”
    “幼年魔灵，如果具有特殊天赋的，留下继续培养，其他的，成长到魔术回路完整，魔术反应堆基本成熟，就会进行临摹后沉入一种特殊的液体里封存，用特制铁罐分开保存，避免互相之间产生交流反应。”
    “需要补充魔能的时候，就把这些铁罐取出，推入大型魔术反应堆的填装匣里，等被抽干血肉后回收罐子。”
    “就这样，将魔灵幼崽当成小猪仔小鸡仔一样饲养，需要时就杀掉，做成大型魔术反应炉这种怪物的口粮，补充它们急速消耗的能源，并且由于魔术回路不同，还会起到一定程度的增强作用。喂养越多的魔灵，大型魔术反应炉通常会越强。”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奎恩心态有点崩溃，他从兜里翻出一个小银瓶，倒出速效救心丸含在嘴里。
    他双眼失神，言语也有点混乱：“不会的，研究魔灵是为了构建出更多的巫术，避免人们被魔灵袭击，保护人类城市和村落。”
    马修也不再沉默：“你说得没错，只是不够完整。对人类来说，魔灵当然是恐怖的灾难，单独个体，人类根本无法与魔灵相比，或许很多年以前，人类的确是魔灵的猎物。不过随着时代发展，巫术的诞生，炼金术的崛起，时代已经不同了。”
    “换一个角度，在魔灵眼里，人类也是非常可怕的东西。”
    “人类巫术四处追捕魔灵，军队出动，用弓箭和刀剑对抗它们，用巫术攻击，有纪律有组织地进行伏击和剿灭，对于大多单打独斗的魔灵来说，人类变成了最为凶险的猎手。”
    马修平静地叙述着罗斯特大陆生态真实现状。
    “到现在为止，魔灵依旧被认为极端可怕，但实际上已经变成了故事，最近十年真正魔灵袭击人类城镇的事迹，你看看哪个背后不是人类自己的动作？”
    “奥拉尔亨利庄园被‘露齿男’毁掉，但背后真正主使人是秘法会的雪莱夫妇，冰原镇被活尸屠戮，背后同样是人为因素。”
    “人们说着魔灵危险，但目前来说，魔灵对人类的威胁已经远小于它们在故事里的表现了。”
    马修这段话不仅是给奎恩说的，也是给庄园核心层说的。
    人类群体自然有自己的立场，但俾斯麦庄园的人，脑子里至少要对事实保持清醒，不要被舆论和传说扭曲了认知。
    “诸位，很多事实摆在我们面前，只是很多时候我们视而不见，或者很容易忽略罢了。一个简单的问题，强如四公，为什么要和五大王国保持和平？”
    布鲁克沉思片刻：“的确，如果四公真的对五大王国拥有压倒性优势，是不可能保持这么克制的。”
    作为俾斯麦庄园里的真正军人，布鲁克一直没有放松对战争和战略的思考，这也是他从进入庄园就形成的良好习惯。
    他在图书馆里阅读了大量历史、地理、军事方面的著作，对大陆局势保持着相对独立的思考。
    这也是马修最欣慰的一点。
    “对，就和俾斯麦庄园的存在一样。”马修点点头：“没有足够的力量储备，就不存在谈判的可能。正因为势均力敌，才能保持在一个相对平等的状态。”
    “朋友们，这就是现实，睁开眼睛，人类在罗斯特大陆已经并不弱小，魔灵们在人类面前已经变成了相对弱势的群体。”
    马修双手一撑桌子，直接站了起来：“魔灵议会为什么会存在？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减少人类进一步对魔灵生存空间的挤压，当然，这个问题从不同角度观察，可能会得到不同的结果。吉赛尔，请继续。”
    他坐下之后，奎恩依旧有点心神不定。
    马修看得出，这个年轻巫师依旧处在一个艰难的路口。
    到底是走向残酷黑暗的荆棘小径，那里有着最赤裸也最没有善恶修饰的真实，还是继续回到舒适的伊甸园，那里一切都是熟悉的，善良与仁慈与所有人同在，魔灵们依旧代表最纯粹的邪恶。
    这个决定，只能奎恩自己来选。
    “感谢马修的补充，从理论上升到哲学认知，这方面他有着让我羡慕的天赋。”
    稍微吹捧了一句，克里米亚看向奎恩：“奎恩先生，‘魔灵补完计划’这封密函是秘法会从一名著名巫师教授那里截获，这位巫师你应该不陌生，他叫做‘范德佩尔’。”
    奎恩瞳孔微微收缩。
    “这位范德佩尔先生擅长医治和修复魔灵，尤其是残肢断续和缝合内脏，同时他也是真理之眼副会长之一‘元素使’兰尼夫人的丈夫，曾经拒绝了四元素部长的职位，专注研究。”
    克里米亚瞥了奎恩一眼：“范德佩尔与兰尼夫人的传信，被秘法会的人截获，里面就是讲他发现了最新的魔灵品种，可以参与到‘魔灵补完计划’的饲养环节中去。”
    奎恩脸如死灰。
    他从来认为巫师就是绝对正义的一方，对抗魔灵骚扰和袭击，现在却被告知，巫师拥有力量之后，同样正在做曾经魔灵做的事。
    奎恩强自撑着说：“为什么秘法会没有公布这一条消息，如果公布这则消息，真理之眼一定会威信大损。”
    “还没明白吗？还是说，你不肯承认……公布根本没用。”
    克里米亚继续残忍地撕开伤口，让年轻巫师看到名为“巫师”的圣徒体内那些血腥暗流：“因为这本来就是五大王国高层的共识，公布也没有任何作用，五大王国的国王都知道这一点，核心的大臣们也都知道。只是不说而已，哪怕秘法会公开，会有人相信吗？”
    “最终只不过是会暴露秘法会的暗探罢了。”
    她轻笑一声：“既然都到这里了，我再说一点。阿基坦首相黎塞留为神殿的影子主教，借着这个契机，阿基坦和都灵组成‘神圣同盟’。你猜，背后有没有真理之眼和神殿的谈判？”
    奎恩眼睛陡然增大：“神殿……饲养魔灵的方法源自神殿？”
    “这就对了。最早的巫师，原本就是神殿的神官，之前有争斗，现在有合作，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都灵都从帝国转变为王国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不变的东西呢？”
    女巫说：“虽然没有证据，不过有足够理由怀疑，最早饲养魔灵的方法就是神殿传出来的。”
    “圣植只是一部分对外界公开的皮毛。”
    “‘神殿武装’到底是怎样一个群体，黑天使的存在是有记录可查的……啊呀我又多嘴了，又要被马修大人惩罚了。”
    克里米亚看向马修，一副害怕的样子，言语里点到即止：“好啦，还是让我们回到蛛丝灯泡。”
    马修清了清嗓子：“诸位，请记住今天这个日子。”
    “不日我们就会用轨道喷气车‘白银号’彻底和埃里克城连接，就从埃里克城开始，我们用蛛丝灯泡，点亮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