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0)

    而事实证明这样的办法对于虞荒临来说的确是有用的，这人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到最后终于渐渐平静下来，郁昭看着他缓缓舒展的眉眼，心里稍稍松了口气，终于也完成任务的松开了手。
    可是虞荒临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有所感觉，就在郁昭松手的刹那，他紧咬着下唇，闷哼了声竟然又再度挣动起来，眼看着双手又往伤口上挪去。
    郁昭当然不能看着对方发疯，他动作很快，刚刚收回的手再度圈住对方，额头也紧紧贴住了虞荒临的额头。
    这个动作依旧有着不错的效果，虞荒临再度平复下来，连紧绷着的肌肉也开始松懈下来。
    郁昭：
    他睁眼看着这家伙，心里面情绪复杂，实在有些弄不明白。
    接下来郁昭几次尝试着要松开这个人离开治疗舱，然而每次只要他的双手松开，昏睡中的虞荒临就会立刻开始挣扎起来，郁昭心里疲累，几次之后终于不再白费力气，认命地留在治疗舱里当起了虞荒临的人形固定器。
    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平常看起来绅士又温和，能力极强也自立到不需要任何人操心，但昏迷的时候却仿佛变成了个任性至极的小孩，
    让人连半点也不能松懈。
    郁昭既然离不开，干脆也就留在了这里，等待着对于虞荒临伤口的治疗继续进行下去。
    而在漫长的等待当中，耗费了不少体力的郁昭也不知不觉慢慢抱着人睡了过去。
    虞荒临向来很少会出现彻底失去意识的情况，他总是力求着在任何时候都能够保持清醒，因此就算是在睡觉的时候，他也总会保留着三分警觉。
    但这次他受的伤的确不轻，在从机甲上拖着满身伤痕的躯体跌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这次的伤远比平时要严重得多，而在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他脑子里所想的事情只有两件。
    他原本想去天罚平台中再见见云渊，如果可以的话再要到对方的终端联络方式，但显然短时间内他是见不到了。
    还有被他丢在人鱼学院里的虞鱼，他应该也去接不了那条人鱼了。
    所以在大皇子带着人离开之后，他只能先利用终端联络了刚从边线上回来的尹燕，希望他能够帮自己在人语学院将虞鱼接回。
    再接下来的事情，他就不清楚了。
    他只是在意识模糊的时候隐约感觉到自己应该是被什么人所带回了家中，然后他被浸泡在什么液体里，接着他的脑子里浮过很多的事情，或许是梦境又或许只是过去的回忆，他浑身冰凉只有伤口灼热，他忍不住想要去拥抱胸口的那团火热，随之而来的疼痛让他渐渐感觉身体不再僵硬麻木，他需要那样的疼痛刺激，他不断将伤口扩大，接着他就感觉到有温热的躯体靠近了自己。
    他感觉得到那柔软的躯体在拥抱着自己，他感觉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变得滚烫了起来，僵硬和麻木统统消失，他就像是被裹在温床之中，再也听不见任何刺耳聒噪的声音，全世界只剩下那个怀抱。
    就像是许多年前他曾经看见过的，后来也不断在追逐着的那轮太阳。
    云渊。
    虞荒临轻轻出声，但因为身体还很虚弱，所以只是很浅很浅的呼唤。
    不知道过了多久，虞荒临终于醒来，睁眼之间，就看到了这时候正紧紧拥抱着他的人鱼。
    虞荒临有些茫然的坐起身来，抬头看了看四周的模样，才终于明白现在的状况。昨天
    在他昏迷之后，他应该是被自己的部下们送回了家中，军部和他有过交集的人都知道他不喜欢有别人待在自己家里，所以在把他送回之后，那群人应该就离开了，而他被送进治疗舱里，他们也应该已经替他调整好了治疗数据。
    但现在治疗舱里除了他，却还有条人鱼。
    人鱼应该是累极睡了过去，两只手原本是环着他的身体，现在因为他起身的原因，已经滑落下去，只一只手松松搭在他的腰间，而人鱼的尾巴轻轻缠着他，漂亮的火红色尾鳍正搭在他的小腿上。
    虞荒临沉默片刻，在短暂的回忆之后想起了昨晚发生过的事情。
    那个时候安抚他，让他最终平静下来的，不是云渊，而是虞鱼？
    虞荒临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以往受伤不是没有过，每次他进入不可控的状态时，他都会沉入极深的噩梦当中，他需要耗费很多的精神才能够万分艰难地从梦境中走出来，但这次似乎只因为有虞鱼在身边，所以事情似乎变得简单了起来。
    难道他当初把虞鱼救回来，他们两个就真的像是互相陪伴的家人？
    就像是他上次和虞鱼所说的那样，他们真的就像是父子兄弟那样，是能够彼此依靠的？
    虞荒临说不清楚自己醒来看到虞鱼在身边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因为有虞鱼控制着他的行为，他的伤口没有因为挣扎和破坏而变得更严重，醒来之后状态似乎比平时的治疗效果还要好了不少，虽然因为失血过多体力还不如往日，但他行动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问题。
    身边的人鱼还没有醒过来的意思，虞荒临猜测他应该是累了整晚才刚睡去，所以他也不愿吵醒对方，他动作小心地从治疗舱里出来，接着又回过身去，把人鱼从里面抱出，擦拭干身体后送回了房间里。
    做完这些事情，虞荒临联络人鱼学院的教员，替虞鱼请假之后，又回头照顾起虞鱼。
    在替人鱼换干净衣服的时候，虞荒临注意到虞鱼的后背有片明显的黑青，他动作微微顿住，虽然记不清昨晚的细节，却也能够猜想得到，这片淤青应该是被他弄伤的。
    治疗舱能够治好外伤，但这种淤青却要过段时间才能完全
    消除。
    就在虞荒临盯着人鱼的后背出神的时候，郁昭从睡梦中醒来，刚睁眼就注意到自己已经换了环境，而他很快警觉地回头，这就注意到了正盯着自己后背的虞荒临。
    郁昭：
    虞荒临默然片刻，低声解释道：我是在看你的伤，没有别的意思。
    他把这句话说出口之后，才想起来自己似乎过于敏感，从他知道人鱼的智力不过相当于人类十岁出头的小孩年纪那时候起，在他眼里的人鱼就已经等同于这个年纪的小孩，所以就算是明知整个帝国人们都把人鱼当做繁衍后代的存在，他也从来没有对人鱼起过半点心思。
    直到现在也是。
    如果非要说有个定位，那大概只能是把对方当自己的孩子。
    虞荒临无奈笑了笑，低头看着郁昭的神情，突然之间又微微怔住，眼神瞬间变得专注起来。
    郁昭察觉到对方的异样，蹙眉略带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这家伙又是想干什么。
    虞荒临却自言自语般盯着郁昭说道：刚才那个眼神，很干净很漂亮，对就是这样。他这次受伤因为有虞鱼在的关系没有沉入噩梦，所以现在心情不错，他模仿着郁昭的眼神，笑着询问郁昭道：我如果用上你这种神态去向云渊要终端联系方式，你说他会给我吗？
    第27章
    虞荒临向郁昭道过了歉又道过了谢，学过了对方的眼神，替对方送来了吃的，照顾妥善之后，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他今天去军部的时间是下午，所以早上可以在家多休息会儿时间。
    回到房间，虞荒临立刻发现了自己终端上面的好几通未接来电，显示的全部都是尹燕，想来对方是要关心他究竟伤好到了什么程度，晚上再去见大皇子的时候需不需要他去救场。
    虞荒临联络了尹燕道谢又报了平安，没有再多说，很快就切断通讯来到了房间里那台天罚机器的面前。
    利用这点难得的时间，虞荒临进入天罚平台，在休息准备区里打开通讯名单看向那个熟悉的名字，然而那名字依旧是灰色的，对方没有在线，并且系统显示他上次在线的时间，还是那次古堡战场相遇的时间。
    自从上次见面之后，虞荒临就会不时利用各种空余时间上天罚平台，希望能够偶遇对方，然而云渊那边却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还是他有意躲着自己，这么长时间来他依然没有再出现过。
    虞荒临试图向对方要终端账号的目的也就落了空。
    从天罚训练机器里起身，虞荒临叹了口气重新关上机器，视线瞥过机器下方的某个数值，却不禁停下了动作。
    天罚的每台训练机器都是根据它的主人而设置适配的，每个人习惯使用的设置都会按照自己的习惯而设置数值，所以都会有明显的差别，虞荒临的差别和其他人尤其大，所以他不习惯用别人的机器，就算是在军部训练，也都是使用自己的专属机器。
    他在家中的机器数值向来是不需要更改的，因为这里只有他自己使用。
    但现在他才注意到，这台机器的某个数值似乎有了一点偏差。
    这是很小的偏差，只是某个指针稍微偏移了极小的弧度，如果不是虞荒临对于这些数值太过熟悉，他或许根本没有办法发现。
    虞荒临低头将数值调整回去，盯着面板看了片刻：这台机器果然老化了么？
    调试好之后，虞荒临又看了两眼，转身离开房间打算去点顿人鱼喜欢的美食，以感谢和补偿为了救他后背被撞出了淤
    青的虞鱼。
    接下来的几天里，虞荒临依旧每天都在尝试着利用各种空余时间去天罚平台看看，试图再次遇见云渊，但云渊始终没有出现。
    而在这些时间之外，虞荒临依旧每天都会赶往军部进行训练，帝国大皇子最近似乎是在进行着某种计划，每天都会像上次那样让虞荒临进行高强度的战斗演练，而每次演练的结果，就是虞荒临又拖着满身的伤痕回来。
    不过比上次要好的是，大概是因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战斗，所以虞荒临身上受的伤要轻了点，像上次那样失去意识的情况已经没有再出现了。
    这些郁昭每天都看在眼里，在虞荒临把自己关进治疗舱里治疗的时候，郁昭也会主动照看他，并且提前下厨做好饭菜，让虞荒临在从治疗舱里出来之后就能够吃上热腾腾的正常食物，而不用去啃那些毫无滋味的营养剂。
    对此郁昭告诉自己他只是在回报对方救命和照顾的恩情。
    不过因为这段时间虞荒临没有时间接送郁昭去人鱼学院，郁昭心情还是很不错的。当然虞荒临并不这样觉得，他甚至为此感到有些自责，说是因为自己的事情耽误了郁昭上学，将来必定要想办法补偿回来。
    其说话的口吻仿佛是因为家穷而耽误了孩子念书的父亲。这让郁昭心情再度复杂，觉得最近虞荒临在近日的陪伴中越来越对他敞开了心扉，尤其是在从治疗舱内出来看到郁昭摆了满桌子饭菜的时候。
    不过这种敞开心扉的结果，就是虞荒临最近似乎越来越在照顾他的时候流露出近似于孩子长大了般的慈爱目光。
    郁昭对这种关系的亲近是万分拒绝的。
    不过也因为虞荒临在郁昭的面前越来越不设防，心思也都不再刻意隐藏，所以郁昭其实能够看出，这段时间虞荒临其实心情并不算好。
    并且这种心情糟糕似乎并不是源于大皇子的苛刻相待，而是源于别的地方，非常明显的表现就是每次从天罚机器上下来之后，虞荒临的脸上都有着不算明显的失落。
    郁昭心思敏捷，从这种状况很容易就能判断出他这样究竟是因为什么。
    他不清楚虞荒临对于云渊这个人的执念究竟到了什么样
    的地步，但从虞荒临的叙述看来，他当初遇见云渊的时候应该处在某种迷茫或者绝望的关头，那时候的虞荒临年纪很小，不管是因为对强者的崇拜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虞荒临显然将那时候的云渊当成了救命的稻草，狠狠的抓着就不肯再放手。
    那时候的情绪或许还没有那么明显，但是在那之后云渊消失，虞荒临应该也用了不少的时间和心力去寻找并且等待。
    执念在这种状况下最是容易产生改变，或许那个时候只是单纯的崇拜，但到了现在，经过十来年的时间，只要有种子种在心上，它们很快就能够发芽茁壮。不管以前是什么样子，现在的云渊已经是能够改变并且影响虞荒临的存在。
    郁昭每天和虞荒临待在一起，相处在一起，很容易的就能看出他的情绪受云渊影响究竟有多深。
    他偶尔会对着终端上云渊的虚拟形象发呆，有时候还会对着人鱼说起自己从前跟随云渊的时候曾经见过的事情，经历的故事。
    郁昭虽然不习惯这种被人用灼热的目光所注视的感觉，但在虞荒临的叙述中，他心里也动摇了不少，要不然，他再用云渊的身份见见这个家伙，安抚安抚这家伙？
    请假在家呆了几天之后，因为虞荒临的生活渐渐恢复平静，大皇子那边终于没再找事，郁昭也终于万分不情愿地再度被虞荒临给送回了人鱼学院。
    回到人鱼学院之后郁昭毫不惊讶地又立刻被景曜拖回了水底，接着这条多事的人鱼忍不住又开始问了起来：你为什么几天没有来？到底怎么回事？要不是那两个教员嘀咕说你请假，我差点就想去你家找你了！
    郁昭的注意力放在了景曜的后半句话上，却忘了回答他的问题：你来找我？你可以行走？
    暂时还不能。景曜摆了摆手，却觉得这件事情没有刚才的问题重要：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被欺负了？
    景曜看起来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那个主人本来就看起来古古怪怪，他该不会是欺负你了吧？
    郁昭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景曜就立刻注意到了他的后背，人鱼的服饰为了方便他们在水里活动，所以向来都是非常轻薄的，虽然在岸上看
    不出什么，但沾水之后就会有些许透明，景曜很快就注意到了郁昭衣衫下面的青紫痕迹，忍不住挑眉气息沉了下来：他不但欺负你，还对你用强？他还做了什么？
    郁昭：
    他也不知道人鱼的身体为什么能够这么娇嫩，不过就是随便撞了下，淤青竟然能好几天都散不去。
    他面无表情地打断了景曜的胡思乱想，明确表示自己没有被虞荒临欺负之后，这才和找过来的悦悦一起浮上了水面，开始去应付两个守在水边热心过头的教员。
    再次来到人鱼学院对于郁昭来说也不全是坏事，至少在家里他没有办法经常使用虞荒临的天罚训练机，但在人鱼学院他却可以毫无顾虑的使用。
    在应付完教员后，到了自行活动的时间，郁昭想办法哄骗悦悦去缠住还试图打听郁昭和虞荒临关系的景曜，自己到了二楼装着天罚训练机器的房间，锁上房门挪到机器中，再度登上了天罚世界。
    时隔多天再上天罚世界，郁昭首先就是看了眼联络界面，他的这个账号没有添加任何人在通讯名单上，只有虞荒临是单向加他的。
    他在天罚世界某个战场里等待了片刻，初步判断虞荒临应该是没在，他才又打开通讯界面，手动输入了那串熟悉的数字，连接了那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