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6)

    但到了现在，房间里的声音已经全部消失，里面静悄悄的虞荒临甚至不知道他这时候究竟是否还醒着。
    现在的虞荒临只能期盼尹燕那边能够找到办法，但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尹燕已经很久没有回复他了。两个人最后的通讯停留在一个多小时前，尹燕说他正在执行任务，这其中大概是出了什么波折。
    虞荒临很少有这样觉得无奈的时刻，他低头看着终端久久没有出声，连指头都没有动下，终端屏幕上分别是几个联络人，而在联络人们的最上方，是云渊。
    云渊也已经很久没有联络他了，从昨晚对话之后，他就始终没有再出现过。
    在这之前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虞荒临知道云渊不喜欢和人交流，每次信息也都回复得很慢，有时候就像是被他缠得无奈了，才会非常勉强地回他个表情，但就算是这样，虞荒临也依然能够感觉到对方并不是不愿意理会他的。对方看似冷硬，实则大概心软得一塌糊涂，因为他平常谈天说地对方大概不会理会，但只要是他情绪表露出稍微的异常，对方立刻就能很敏锐的发现。或是他说什么正事，云渊也会立刻回应。
    像现在这种情况，虞荒临无奈之下求助云渊，云渊却连半点回应也没有，这种状况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或许云渊那边也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虞荒临原本就已经因为虞鱼的事情担忧不已，现在又多了个云渊，他坐在书桌前禁不住苦笑着揉了揉额角，想起来自己似乎已经
    很久没有过这种时候了。
    自从十三岁之后，他就没有再为别人的事情而困扰过。
    那时候是因为他已经抛弃了许多东西，而现在则是因为他似乎因为这两个人的出现而拾回了某些东西，某些灼热的，藏在心底会隐隐发烫的东西，抛弃他们又拾回他们，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虞荒临沉默地等待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房间里再次传来了碰撞声响。
    他的身体反应很快，几乎还没等因为一天疲惫而略显迟钝的意识回过神来，他就已经站在了治疗室的门外。
    治疗室被虞荒临以最高权限紧紧关闭着，他现在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状况，房间里也没有监控镜头，他抬手落在房门上，理智地没有打开房门查看，只开口向里面问道：虞鱼？你怎么样了？
    房间里面的人鱼当然不可能回答他，但好在就算是这种状况之下，虞荒临也能够很快找回熟悉的冷静。
    他侧目看向身边的管家机器人，问道：房间里面的状况。
    管家机器人抬起头，机械臂在空中挥动着：治疗室内一切正常，患者体温偏高，心率偏快，没有生命危险。
    虞荒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面色依然没见有什么变化，这句话他从早上听到现在，房间里面有声音的时候他会觉得担心，没有声音的时候他同样会忍不住担心，而每当这种时候他只能靠机器人管家提前设置在房间里的感应设备来判断，判断房间里的虞鱼究竟状况是好是坏。但即使机器人管家说他没有生命危险，但虞荒临也没有办法完全放心下来，他知道此时的虞鱼应该并不好受。
    虞荒临站在房门面前，不知道里面的虞鱼能不能听见他的话，但他却仍是温和着声音说道：不要担心，我会很快替你想到办法的，你再等等。
    房间里面就连撞击声也没了，刚才的剧烈动静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现在只剩下一片寂然。
    虞荒临微微闭眼，背过身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自己的终端响了起来。
    虞荒临立刻抬起手腕看向终端屏幕，他猜测着或许是尹燕完成了任务，又或者是云渊那边终于来了消息，不管究竟是谁，他都迫切需要
    回应，但当他看清终端消息显示的那个名字，他却忽地有些愣住。
    接着他回过头看向身后紧闭的治疗室大门。
    发送终端信息给他的是虞鱼的终端。
    被他存在终端通讯名单当中，但是从来没有发送过任何消息给他的虞鱼。
    他发过来的信息只有三个字。
    我没事。
    郁昭现在的状况说好算不上，但说坏似乎也算不上，自从他的身体被改造成人鱼，他就早已经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状况的掌握能力，他对于自己身体的许多地方都存着疑惑，不明白人怎么能够被改造成人鱼，不明白自己和人类和人鱼又有着什么样的区别。
    而对于他现在的状况，更是不管星网还是军部所有的地方都没有记录过的。
    他的双腿恢复了。
    没有任何征兆，他甚至不清楚究竟是因为什么，但他的双腿的确就是在这时候恢复了。
    刚才他感觉到尾巴似乎有些异常，所以低头看去，接着就看到自己尾巴上的鳞片正在渐渐消失，他按着狂跳的胸口继续等待，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他看到自己的尾巴在鳞片消失后缓缓分成了双腿，最后彻底恢复成了自己身体本来该有的模样。
    他的确是变回来了。
    只不过似乎和以前还是有些不同的，他说不出这种区别究竟具体在哪里，但是心里面却似乎隐约有种判断，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依旧只能算作人鱼，而不能算作是人。这种感觉十分玄妙，就像是他当时在古堡战场里面看到那条拥有双腿的人鱼，那条人鱼明明是人类的模样，但他就是一眼能够看出对方的人鱼身份。
    现在的他也是这样，这让他不自觉将自己和那条人鱼联系在了一起。
    郁昭没空去管天罚世界的事情，他在恢复之后尝试着起身行走，然而大概是因为已经太久没有体会过作为人类行走的感觉，在双脚刚刚踏足地面的时候，他的双腿没能够像以前那样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他身体歪倒险些跌倒在地，还是抓住旁边的桌沿才勉强站稳了身体没有倒下。
    不过因为这样，他也弄出了不小的动静，没过多久他就听见了从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郁昭心里有些担心，他刚刚度过
    又一次情热，现在身体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身上的气味依然浓郁，而他现在从有长着尾巴的人鱼突然变成拥有双腿的模样，如果虞荒临进屋看到，他也根本没有办法解释。
    他没有办法确定对方会不会进来，他知道虞荒临还在房门外面没有离开，因为他没有听见离开的脚步声。
    如果对方这个时候闯进来
    郁昭轻轻抬腿，尽力让自己熟悉自己现在的身体，如果真的到了那种时候，他或许可以尝试趁着对方还没有防备的时候先想办法把对方给敲晕，如果他的身手没有退化得太厉害的话，这还是有机会的。
    然而就在他这么打算的时候，门外却突然传来了虞荒临的声音。
    虞荒临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有种让人忍不住安定下来的感觉，刚才他的脚步声却暴露了他的心情，他绝对不是真的这么冷静的，郁昭猜测他只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不希望让自己也慌乱起来，所以才会故意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郁昭听见他让自己不要担心，说他在想办法帮他，让他再等等。
    郁昭当然不担心，他现在虽然在发情期当中，但自从被人改造之后，他的状况还从来没有那么好过，他重新拥有了双腿，他恢复了原本的行动能力，不是在天罚那样的虚拟世界里，而是在现实当中，就在当下。
    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但虞荒临对他的担心是真的，他现在在这里因为变化出双腿的关系心情不错，但虞荒临却还在外面担忧不已，郁昭看着房门的方向，沉默很久之后，终于拿起他的终端，向外面的虞荒临发了句话。
    我没事。
    他知道自己作为人鱼的身份是不应该发出这条消息的，但他现在想的是，他必须让虞荒临安心下来。
    这是对于虞荒临对他照顾的回报，让他不要为自己担心，也是种没有宣之于口的信任。
    就算对方察觉到什么，他也不后悔这个决定。
    更何况他现在恢复双腿，如果这种情况能够持久的话，或者如果他能够弄清楚这个变化出双腿的契机是什么的话，他或许很快就会离开这里，这样的话自己就算被看出什么也没有关系。
    他这样想着，那头的虞荒临似乎也怔住了，很久也没有再发过来消息，外面也没有传来脚步声，郁昭有些没有办法判断他究竟在想着什么，现在又是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思。
    接着他突然看到自己的终端亮了起来。
    与此同时，门外也突然传来了终端消息的声音，似乎外面的虞荒临也正好收到了什么消息。
    郁昭低头看着自己的终端屏幕，看到了向自己发出视频通讯请求的那个名字。
    景曜。
    第36章
    虞荒临收到的通讯消息是尹燕发过来的，他似乎终于忙完了自己的任务，所以利用时间抽空联络了虞荒临。
    但等看清楚那边的画面，虞荒临才发现尹燕不知道究竟是做了什么，这个时候竟然显得非常的狼狈，他看起来脸色青白，气息还有些不匀，像是刚经历了剧烈的运动，到现在也没能够恢复过来。
    尹燕的战斗实力虽然不如虞荒临，但体能却从来不弱，甚至在军事学院的时候算得上是他们那届的前列，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够让尹燕表现得这么狼狈？
    虞荒临想要开口询问，但想到他那份神秘的任务，却又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询问。
    倒是尹燕长长叹了口气，没有等虞荒临问出口，他自己先说了出来：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狼狈？
    虞荒临没有出声，他没打算这么问。
    尹燕摊手满脸无奈地道：不用顾及我，我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子，但是我真的没有想到，我
    虞荒临很少会见到尹燕这副不寻常的样子，他的神色似乎有些低落，但又不只是低落，含混着许多困惑，但又像是抓住了什么希望，在这段时间里虞荒临见过了尹燕许多种模样，他四处寻找他口中的梦中情鱼，但就算是寻找不到，他也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困惑的表情，虞荒临只用了片刻就判断道：你找到那条人鱼了？
    尹燕为虞荒临的反应而惊讶了瞬间，他挑起眉头，看了看对方才点头叹气道：对。
    虞荒临原本要继续问他关心的人鱼抑制剂的事情，但现在这个时刻显然不是继续问下去的时候，他于是顿住道：发生了什么？
    尹燕面上无奈苦笑：其实我也不知道这究竟算不算是找到了，我找到的那个人，他根本不是
    虞荒临抓住了他话中的关键点：人？
    尹燕满脸迷茫，却没有纠正虞荒临的话，而是顺着这句话点头茫然地说道：对，是人，不是人鱼，我找了好久的梦中情鱼，他居然不是条鱼。
    虞荒临：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被尹燕说出来，有种让人哭不出来又笑不出来的感觉。
    虞荒临问道：究
    竟是怎么回事？
    尹燕摇头喃喃着道：我刚才见到他了，虽然他戴着帽子和围巾，把自己裹得严实，但我能够认得出他，我找了他那么久，他的模样已经完全刻在我脑子里了，我能够只看眼神就认出他，我确定我刚才看到的就是他。
    他沉浸在刚才发生的情景当中，接着又很快说道：最开始我们相隔很远，我注意到他很熟悉，但是他拥有双腿，他明显是人类，所以我没敢想太多，我靠近他并且从他那里拿走了东西，但是越靠近他我就越肯定，他就是我要找的人鱼。
    虞荒临静静听着，听他接着说道：可是等我确定的时候，他已经转身走了，他应该也认出我了，但他没想和我相认，他头也没回就消失在人群里，我为了找他在星野广场转了很久，可是我没能找到他，我问别人要他的联络方式，可是他不肯给我。
    尹燕苦笑了声，抬头问虞荒临：是不是很离奇？会变出双腿的人鱼，你肯定不相信对不对？
    他接着再次叹气：如果不是我亲眼见到，我或许也不会相信。
    虞荒临默然听完了他说的话，为了不打扰虞鱼休息，他从接下通讯之后就朝着二楼的书房走去，这时候等尹燕说完，他已经到了书房的桌前。
    他放下终端，点头语气平和地说道：我相信。
    尹燕有些没有料到：啊？
    虞荒临对于这件事情丝毫没有表露出半点惊讶，更甚至于他还主动向尹燕解释道：之前在去天罚世界的古堡战场营救沈辰教官和那群学员的时候，我们曾经也遇到过可以化出双腿的人鱼，虽然对方是虚拟世界里的形象，但天罚战场的很多人物和故事都是由真实世界所改变，所以我之前就猜测这样能够化出双腿的人鱼或许真的存在。
    尹燕瞪大了眼睛：你知道？
    虞荒临再次点头。
    尹燕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或是怎样说，他在终端那头指着虞荒临，张嘴半天才语声微弱地说道：你怎么都没有告诉我
    虞荒临直直看着尹燕。
    尹燕知道自己这句话问得有些没有道理，他也是突然承受了这种惊讶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盯了
    会儿虞荒临，看着对方好久才又说道：我会查清楚这件事情的，我也会想办法找到他，我能够看出他今天应该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没关系我可以等他，等他能接受我对他的心思。
    他深深吸了口气，最后才在虞荒临的面前勉强挤出笑容：行了你别这么盯着我了，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我没有忘记，正好我现在任务还没有完成，我马上要去的任务地点离你家很近，等我办完事我就过来你家当面跟你想办法。
    虞荒临管了半天闲事，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他点了点头说道：麻烦你了。
    尹燕笑了笑，似乎在笑虞荒临的客套，但想想却又觉得这的确就是虞荒临的模样。
    这个人始终都是这样，他能够在任何时候都待人如沐春风，似乎永远乐于助人关心任何人，但就在你认为自己和他关系不错已经成为朋友的时候，他又会用客套的话语把两者的距离重新又拉回到原来的位置。
    似乎这样的位置才是让他觉得安全的位置。
    尹燕和虞荒临做了多年的朋友，也正是因为脸皮极厚，他没有去理会虞荒临的故作姿态，最后打了个招呼之后挂断了通讯，接着继续往目标地点赶去。
    而虞荒临和尹燕并不知道，就在他们通讯的同时，治疗室的房间里郁昭和景曜也在进行着通讯。
    屏幕那头的景曜看起来表情有些僵硬，这是郁昭之前没有见过的状况，景曜应该是刚刚从外面回来，头上还戴着帽子，脖子上的围巾因为太热的关系被他给解开了大半，随意地搭在那里，而他手边拿着水杯，轻轻抿了口才抬起头来对郁昭说道：行了，药已经给你们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