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给我五分钟

    纪一笹和沈沣在北浔的私人会所，就这么安静的喝着酒。
    打破沉默的人是沈沣：“韩启尧那边的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之前出了点意外。”纪一笹淡淡的说着，“最后是韩启尧亲自来的北浔，大概也就是这两三天了吧。”
    沈沣点点头，抿了一口：“如果真的是，你做好准备了吗？”
    “嗯。”纪一笹点头，“我要交接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如果真的是，我会放弃整个纪氏，带着她离开。”
    那声音，带着坚定，不容任何人的拒绝。
    沈沣是真的惊讶：“我以为你为了江山，会放弃美人。结果现在是为了美人放弃江山。当年的薇琳都没让你做出这样的决定，现在的叶佳禾，竟然可以让你做出这样的决定，我不得不佩服叶佳禾啊。”
    纪一笹没应声，只是安静的喝着酒。
    “对了。”沈沣忽然看着纪一笹，“如果叶佳禾把肚子里的孩子处理了呢？”
    “这件事，我起码在现在，已经无权阻止她了。”纪一笹淡淡的说着，“我和她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等不到结果，我没道理再让她来背负这样的压力，这段时间来，她的压力太大了，我怕她根本撑不住。”
    说着，纪一笹顿了顿：“真的处理了也好，只要她能宽心，我没什么不可以接受的。何况，如果真的是，这个孩子出生只会恨我们。我们有小乙，足够了。”
    是的，没什么不满足的了。
    这些话，纪一笹说的很认真，不带一丝玩笑的成分。
    沈沣点点头，倒是没说什么。
    包厢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安静。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喝酒，一直到沈沣忽然安静了下：“那个视频你看完了吗？什么感觉？”
    那是杜薇琳出事的视频。
    “看完了。”纪一笹沉了沉，给了答案。
    沈沣就只是这么看着纪一笹：“对面的视频在复原，我总觉得，对方一直给了我们线索，但是最初的时候就好像是时候未到，所以在阻挠我们，现在就好似时间到了一样，我们所有的调查都变得顺利起来。”
    这是沈沣最直接的感觉。
    在之前，所有的调查就好似陷入了迷雾里，只要他们找到一丝线索，这个线索在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让你只能从头再来。
    这样的事情，反反复复的进行了十几年。
    每每都是给你希望，在下一秒就会陷入绝望。
    而最近，却顺利的不能再顺利，包括之前的任何难关，在这一刻好像都彻底的消失殆尽，完全不存在了。
    这才不得不让沈沣觉得警惕。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反而藏着目的，让你怎么都没办法把这样的不安给挥散掉。总觉的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每个人都拉入深渊里，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先查下去。”纪一笹很安静的说着，对于之前的猜测，他并没瞒着沈沣，“那件衣服，确确实实是叶佳禾的，而且是唯一一件，是她母亲亲自找人做的。”
    “要是叶佳禾的话，你会怎么做？”沈沣是真的好奇了。
    因为那件事，连带着不仅仅是杜薇琳没了性命，还带着杜薇琳肚子里的孩子跟着一起没了性命，一尸两命。
    那时候的纪一笹是崩溃的。
    对于这个凶手是恨之入骨了。
    而如今这样的转变，确确实实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沈沣就这么看着纪一笹，纪一笹仿佛在思考什么，很久才抬头，很安静的说着：“就算是，你都不相信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可以对一个成年人下手，这就证明，其实肯定是有原因的。她也必然不是主动性，而是被动的。”
    这话，说的平静。
    而沈沣和纪一笹这么多年的关系里，已经听明白了纪一笹话中的意思。
    就算是叶佳禾，纪一笹也会当做不知道。
    沈沣低低的笑出声。
    纪一笹是真的对叶佳禾动了真心。
    这颗被冰封的凡心动了，就势必地动山摇。
    真是不容易呐。
    而后，他们很默契的转移了话题，说的都是最近商场里的事情，一直到凌晨3点，两人才分别上了车，直接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此刻的北浔，大雪已经停了，路上面的积雪深了起来。
    脚踩在雪地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偶尔风吹过，落了一地的枯木。
    ……
    ——
    手术时间定在三天后——
    季行也几乎是随时随地的陪伴在叶佳禾的身边。
    在季行的督促下，叶佳禾吃了不少的东西，和之前的羸弱比起来，现在的叶佳禾就显得有血色的多。
    叶佳禾已经还好手术服，季行看的出叶佳禾的紧张。
    他下意识的紧了紧叶佳禾的手：“放松点，睡一觉就好了。”
    叶佳禾没说话，很淡的嗯了声。
    护士温柔的声音传来：“准备好了吗？我们要进去了。”
    叶佳禾应声，而后，护士就这么带着叶佳禾，朝着手术室内走去，医生早就已经在里面等候着。
    每走一步，叶佳禾的心跳就跟着加快一步。
    明明是寒冬的天气，但是在这一刻，叶佳禾却汗涔涔的，那是因为紧张，手心都已经布满了汗珠，一粒粒的，随意的一擦，就让手术服彻底的浸湿了。
    越是靠近手术室的方向，越是可以感觉的到手术室里的低温。
    那种低温，不自觉的让人觉得肃穆和紧张起来。
    叶佳禾的脚步无意识的放慢，护士也感觉得出来，她并没催促叶佳禾。
    她见过太多的人，在手术之前临阵脱逃，这种手术和别的手术截然不同，可以见到形形色色不同的人，不同的心态。
    所以，叶佳禾这样的心态，护士见怪不怪。
    她只是在配合着叶佳禾的行动。
    一直到叶佳禾走到手术室的门口，护士按下指纹，打开手术室的门，正准备带着叶佳禾走进去的时候，忽然——
    “佳禾。”纪一笹的声音就这么快速的传来。
    叶佳禾惊呆了，护士也愣住了。
    就连在一旁的季行都跟着错愕了起来，叶知天更是一下子完全没了反应，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纪一笹却忽然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他们以为，这一次一切会顺利。
    结果，冷不丁的，纪一笹还是出现了。
    一瞬间，气氛有些僵持起来。
    就连护士也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叶佳禾，好似在等叶佳禾的决定一样，叶佳禾就只是最初的错愕，很快就变得冷静了下来。
    她没再理会纪一笹，然后安静的转身：“没关系，我们进去吧。”
    “好。”护士没多说什么。
    很快，护士带着叶佳禾就朝着手术室走去。
    纪一笹就这么看着叶佳禾，想冲上去，却被季行拦了下来：“纪总，不要再拖累佳禾了。佳禾好不容易好点，为什么还要再把她逼入绝境。”
    季行问的直接。
    叶知天也拧眉看着纪一笹。
    纪一笹的薄唇抿着，眼眶微微红了起来，就这么看着叶佳禾：“我们谈一谈。五分钟就可以。五分钟不会阻止你做什么。”
    那态度，却显得坚持无比。
    他就这样看着叶佳禾。
    叶佳禾也看着纪一笹，没任何的闪躲。
    但是叶佳禾的眼神却显得空洞的多。
    对纪一笹的话，并没任何的动摇的意思，就这么麻木不仁的站着，而后，叶佳禾摸摸摸的转身。
    纪一笹沉了沉，忽然一字一句的开口：“我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你是不是还要把肚子里的孩子处理掉。”
    叶佳禾猛然惊愕的看着纪一笹。
    就连季行和叶知天都震惊不已。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这样笃定的事实，纪一笹竟然可以面不改色的否决了。甚至还在这样最为敏感的时候。为什么别的时候不出现，每每叶佳禾进入手术室的时候，纪一笹就会出现来否决一切。
    季行有些受不了：“纪总，您不觉得您再这样的时候说这些话显得很不负责吗？为什么你什么时候不出现，都一定要在这么敏感的时候出现，你让所有的人怎么相信您的话。”
    季行在质疑纪一笹。
    就连叶知天都开口：“纪先生，不要再害佳禾了。佳禾好不容易缓和过来，我不知道这样继续下去，佳禾会发生什么，就算我求求你了。”
    但是纪一笹却丝毫没理会这些。
    他就只是安静的看着叶佳禾：“给我五分钟，我可以和你解释清楚所有的事情，那个时候，你再来决定怎么做。如果你要拿掉孩子，只要你开心，我不会拦着你，可以吗？”
    纪一笹的话，不疾不徐，但是看着叶佳禾的眼神里，却有着少见的担心和紧张。
    叶佳禾的手心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想知道真相，但是却又害怕这只是纪一笹的一个手段而已。
    毕竟，自己在这种事情上，从来不是纪一笹的对手。
    而她也确确实实承担不起任何的结果了。
    但是，纪一笹的坚定，却让叶佳禾出现了恍惚，忽然她低头自嘲的笑了起来。
    怕什么，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多了。
    她还有什么事情没经历过，又何必惧怕这五分钟的时间。
    很久，叶佳禾抬头看着纪一笹：“纪一笹，就五分钟的时间。”
    “好。”纪一笹的口气明显的松了下来。
    季行和叶知天惊愕的看着叶佳禾，同时叫着叶佳禾的名字。
    叶佳禾直视淡定的看了一眼，才平静的说着：“我没事，我和他就在那个拐角的地方说五分钟的话。”
    说着，叶佳禾顿了顿：“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我想你们都会听见的，你们在，他也不可能做什么的。”
    这话，就已经是做了决定。
    叶知天知道自己再多说什么也没用，因为叶佳禾做了决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的更改。
    最终，叶知天叹了口气。
    而季行还有些不甘心，叶知天冲着季行摇了摇头，季行就算不甘心，最终也就只能这么站着，安静的看着叶佳禾的方向。
    叶佳禾歉意的对着护士说着：“非常抱歉，稍等一下，可以吗？”
    护士回过神：“好。”
    护士也没多说什么。
    而后，叶佳禾一步步的朝着拐角的地方走去，并没再多说什么，纪一笹快速的跟了上去，没一会，两人的身影就已经没入在拐角处。
    ……
    很快，叶佳禾站定，平静的看着纪一笹：“你要和我说什么，就快点说，毕竟让医生等着不太礼貌。”
    “佳禾——”纪一笹有些无奈，“你不相信我说的话是吗？”
    叶佳禾没什么反应的站着。
    纪一笹的手已经牵住了叶佳禾的手，叶佳禾下意识的挣扎了下，不想让纪一笹靠近自己，但是纪一笹却牵的很紧。
    那眸光缱绻温柔。
    和之前的紧绷比起来，纪一笹已经放了很多。
    “我知道你今天做手术。”纪一笹很安静的开始解释，“所以我来了，我来的目的不是为了阻止你，因为我确确实实没有拿到证据，我知道你的压力很大，所以你要觉得这样轻松的话，我不会反对你。”
    叶佳禾没说话，自嘲的笑了笑。
    她就知道，纪一笹说的话，是假的。
    “但是，不管现在我们怎么样，起码我和你的夫妻关系没解除，我们还是夫妻，这样的事情，我起码要陪在你身边。”
    纪一笹淡淡的说着：“所以，这是我来的原因。”
    叶佳禾抬头看着纪一笹：“你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吗？如果是的话，我听到了，我可以出去了吗？”
    很平静的声音，也不带任何的情绪。
    而后，叶佳禾就把自己的手从纪一笹的手心挣扎了出来，正想转身走的时候，纪一笹再一次拉住了叶佳禾。
    叶佳禾看着，声音仍然平静：“放手，纪一笹。”
    “你不听我说完吗？”纪一笹平静的问着。
    “我不想听了。”叶佳禾说的直接。
    纪一笹看着叶佳禾，倒是没任何的动怒，那眼神再平静不过，而后，他的手微微的缩紧，就这么半强迫的把叶佳禾禁锢在自己的面前。
    那声音低沉有力，但是却一字一句说的再清晰不过。
    “佳禾，你听好了。”纪一笹很沉的看着叶佳禾，声线难得有些颤抖，“我和你不是那种特殊关系，韩启尧的鉴定结果出来了，我和你不是。”
    说完，纪一笹以为叶佳禾会兴奋的抓住自己。
    但此刻的叶佳禾却显得再平静不过。
    “你不相信我吗？”纪一笹问着叶佳禾。
    叶佳禾没说话，但是眼神却已经告诉纪一笹了，纪一笹也不着急，低声解释：“我和你说过，北浔有一直想置我于死地的人，这件事，也算是她一手操控的，也只有她，才有这个权利和势利，在这个方面，做到只手遮天的地步。”
    叶佳禾一怔，有些不明就里。
    “从最初你大伯验证你们的dna的时候，她就已经更改了系统库，只要是涉及到你的dna，就很自然的会和我父亲的匹配，意思就是，不管是谁做这个鉴定，只要是在北浔，结果都是一样的。”
    纪一笹说的很平静：“你和我父亲会是亲人的关系。而我和你就会是特殊关系。”
    叶佳禾错愕的看着纪一笹。
    “她这么做的目的，是要纪家一步步的陷入毁灭之中。而从小到大，甚至不止一个人的鉴定结果，自然就更加笃定了这样的事实，不会再有人怀疑。加上我父亲和你母亲确确实实发生过关系，在这样敏感的时候，大家都会变得敏感，少了平日的敏锐。”
    “……”
    “所以，这就给了她很好的可趁之机。从那时候开始，就在一步步的计划着。计划着要毁掉纪家。”
    纪一笹微微低敛下眉眼，但是手却始终没松开叶佳禾：“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纪家发生的一切，而这件事，也却确确实实再这段时间里，把纪家彻底的逼到了绝路上，爷爷再重症监护里，我和你彻底的决裂，纪氏集团走入死胡同，股票一跌再跌。”
    “……”
    “这样的恶性循环里，只要这件事没得到最好的解决，没找到公众认可的方式，那么，纪氏集团再这样的毁灭性打击里，虽然不会真的垮台，但是想重现当年的辉煌就已经不可能了。”
    “……”
    “我和我的父亲都必须引咎辞职，我大哥一直在队里，从来不过问商界的事情。一旦纪氏集团换上职业代理人，那么结果可想而知，她想操控一切就显得容易的多。”
    ……
    纪一笹很平静的把这些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叶佳禾。
    以前不想说，是因为不想和叶佳禾牵扯上任何的关系，后来不想说，是不想让叶佳禾担心，而现在，纪一笹却不得不说。
    只有这些事实，才可以让叶佳禾信服这样的结果，不会再胡乱猜测。
    而叶佳禾的眼神，震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这么看着纪一笹，很久都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反应。
    纪一笹不介意。
    骨节分明的大手已经抚摸上了叶佳禾细腻的肌肤，就这么贴着她的小脸，声音沉稳的传来。
    “全世界都可以糊涂，但是我不能。所以我怀疑这个结果，从一开始就怀疑。”纪一笹说的飞快，“北浔既然找不出证据，我可以离开北浔。韩启尧是最权威的医生，虽然不是这方面的，但是他亲自鉴定的结果不可能出错。”
    纪一笹说完，那份鉴定文件就已经递到了叶佳禾的面前：“你可以自己看看。韩启尧签了字的。他总不可能和我一起撒下这样的弥天大谎。”
    叶佳禾指尖都在颤抖，翻着那份鉴定结果。
    果不其然，上面的结果和在北浔看见的那份鉴定是截然不同的。
    “如果我们真的是亲兄妹，有一个小乙，不出事，就已经是老天的厚爱了，我不敢再拿我们的孩子打赌，我害怕他将来也责怪我们。”纪一笹说的直接，“所以，我不会拿这样的事情和你开玩笑，让你留下孩子。”
    “……”
    “就算我们不是，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我会支持你。”纪一笹很平静的说着，“但是我只是不希望，你是以这样的理由，来结束这个孩子的生命，那未免对孩子太不负责了。”
    ……
    纪一笹很平静的把全部的经过说完，而后就这样安静的看着叶佳禾：“现在相信我的话了吗？”
    “那个人是谁？需要这样的和纪家过不去。我想不出什么生仇大恨可以让一个人做出这么惨无人道的事情。”
    叶佳禾的仍然没办法从这样的事实里平复过来。
    那声线都是颤抖的。
    “谢婉玲。”纪一笹给了答案。
    叶佳禾一时没回过神。
    而纪一笹则继续解释：“是大哥的外婆，郁家的人。大哥的母亲自杀，是因为我父亲出轨了我的母亲，我被带回纪家打破了这样的和谐。大哥的母亲是郁家唯一的孩子，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郁家就已经在找机会了。而你，就是郁家最好的机会。”
    叶佳禾惊愕的看着纪一笹：“你说什么——”
    “是。”纪一笹很平静，“我不说，是因为我不想大哥为难。郁家和纪家之间还有一个纪一笙，终究还是忌讳了纪一笙的存在，所以，所有的事情都是在暗中较量的。”
    叶佳禾好半天回不过神，就这么听着，不断的摇着头。
    她一步步的后退。
    纪一笹却步步逼近：“这样的解释，你还怀疑吗？”
    “我……”叶佳禾支吾了起来。
    这样几乎是天衣无缝的解释，叶佳禾无法怀疑，那是一种冒上心头的喜悦，这些日子来的压力，似乎在一瞬间就释放了出来。
    但是，这样的释放压力下，却更多的是那种未知的恐慌。
    人知道的越多，越会觉得害怕。
    而纪一笹却没给叶佳禾退缩的机会：“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身边。但是佳禾，也请你相信我。凡事先问过我，再做决定，可以吗？”
    纪一笹知道，叶佳禾已经相信了自己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