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章 出于自愿

    眉妩还没等到医生给的那五分钟时间，就先接到了医院来的通知电话。
    院方明确通知告诉她，手术即将开始，所以现在需要她配合再去做个身体检查，最好是这两天就能住进医院，以保证手术的绝对安全。
    听到对方的一番说辞，眉妩先是懵了一会儿，心中的疑惑便脱口而出了。
    她问道：“这次手术是谁来主刀？”
    就眉妩所知道的消息，虽然裴显百般要求，但院方的人始终有所顾忌，所以没有答应裴显。
    可现在院方的人都出面了，就代表院方的人现在是已经妥协了？
    还是说裴显已经说服了那个医生？
    不……
    不对。
    如果那个人那么好说服，她也就不用浪费这么多时间在这里了。
    眉妩愣神之际，院方负责联络她的人先是停顿了下，随后给了她答案：“负责此次手术的是我院非常优秀的心外科xxx医生。”
    后边还说了些什么，眉妩已经听不清了。
    她只听清楚了一个名字，没记错的话，负责这次手术的人就是鹿悠悠的主治大夫。
    看来，院方也是受不住裴显给予的压力而选择妥协了。
    如若不然，就不会有今天给她打电话通知她过去检查的一出了。
    眉妩说了声知道了，随后便将电话给挂了。
    她拿着手机发了会儿呆。
    裴爷爷说的没有错，裴显是不可能听得进去任何人的劝告的，他认定了的事情就非做不可。
    就算昨天自己在裴显面前说了，裴显也不可能听她的。
    眉妩忽然觉得很心累，她昨天到底是带着什么样的勇气才能盲目自大的走进那家医院，甚至还以为自己有能力说得动裴显？
    裴显跟鹿悠悠求婚的事情，的确是打乱了她的思绪。
    她一晚上没睡好，好不容易闭上眼睛，做的梦还乱七八糟的，结果还是一大早就醒了。
    她心如乱麻，只有一点是想清楚了。
    眉妩一直不曾将裴显对鹿悠悠的感情当成一回儿事，她虽知道裴显深爱着鹿悠悠，却从未信任过裴显的这份感情。
    没有人能够保证，在长远的未来中，裴显还会一如既往地对待鹿悠悠。
    所以，她才会将原本的无条件捐赠变成了一场交易。
    她从裴显身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而裴显给的东西，她都存储起来了。
    为鹿悠悠早早就铺好了后路。
    她自然是不希望鹿悠悠会有走到需要靠着她的接济来度日的那一天。
    但做足准备却又是必须要有的。
    她能为鹿悠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往后的路如何都要靠着鹿悠悠自己去走。
    眉妩做这一切都基于对裴显的不信任上，但她却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裴显会选择跟鹿悠悠求婚。
    她知道，裴显是认真的。
    这就代表着，裴显是真心想要跟鹿悠悠过下去，也是真的设想了跟鹿悠悠的未来。
    只这一点，就让眉妩安心了不少。
    她想了整整一个晚上，有些事情反而能想通了。
    其实她如此纠结也无用，她现在能做的事情少之又少。
    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可如果裴显对鹿悠悠是真心的，并且他也有能力护着鹿悠悠。
    那他那个冒险的举动反而成为了当下最靠谱的决定。
    虽然风险极大，但总要比让他们眼睁睁看着鹿悠悠一天天等死的好。
    眉妩想，她可能真的要辜负裴老爷子的一番好意了。
    她知道裴老爷子做这些事，还细心为她安排好了离开的方法跟身份，甚至连她未来该如何生活都替她规划好了，这是因为裴老爷子真的拿她当成了疼爱的小辈一样对待。
    可她注定要辜负裴老爷子了。
    她没有办法做到像裴老爷子那样理智对待这件事，即便明知道手术成功机率不高，知道鹿悠悠就算做了手术，未来也极有可能出现排异，她身体损耗太厉害，将来也很可能命不长。
    就算她知道这些，她也还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放下自己的妹妹不管，一人远走高飞，心安理得的去追逐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这辈子，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个世间游荡。
    父母死后，她甚至连个说话的地方都没有了。
    倘若不是鹿悠悠，她可能也活不下去了。
    父母将鹿悠悠托付给她，她就要承担起一个当姐姐的责任。
    这些年没能够寸步不离的留在她身边照顾她也就算了，在这种艰难时刻，她怎么可能贪图自己的快活，不顾鹿悠悠的痛苦呢？
    眉妩答应裴显，愿意做这一切，全都出于自愿。
    其实就算裴显不来找她做这次交易，她也会这么做的。
    只是既然裴显自然付出报酬，她没有理由不接纳。
    这些东西，横竖都是留给鹿悠悠的。
    她一个将死之人要这么多身外之物有什么意义呢？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拿了也是累赘。
    原先还想着要说服裴显，可现在想来，倒是她自己想岔了。
    她一味追逐着更安全的法子，却忘了鹿悠悠那边已经没有时间可以继续拖下去了。
    况且要是她没有办法说服对方去替鹿悠悠动手术的话，那她这就等于是在白白浪费时间。
    这种情况下，貌似裴显的法子是最安全的了。
    他们不得不这么做，因为现在他们都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想想昨天自己还信誓旦旦说她会去劝一劝裴显，现在才不过过了一夜而已，她就已经忘记了昨天对裴老爷子的承诺。
    她明白裴老爷子的担忧，这件事总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倘若日后被有心人知道并加以利用，很可能会成为反噬裴显乃至整个裴家的利器。
    裴老爷子年事已高，已经没有了那么多精力可以跟着年轻人这般提心吊胆了。
    要是真的到了那一步，裴老爷子可能也没有那么多心力可以去为裴显处理这些事情，所以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
    只有这样，裴老爷子才能够保全自己的孙子和偌大的裴家。
    眉妩能够理解裴老爷子的想法，也能够理解他想要保护家人的念头。
    但她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
    她注定要辜负裴老爷子的好意，也注定要跟裴老爷子背道而驰。
    眉妩沉吟了许久，她并不想让裴老爷子太难做。
    裴老爷子是在父母死后，对她最好的一位长辈了。
    如果不是裴老爷子帮忙，她这些年也不可能过得这么顺畅。
    她不是个不知道知恩图报的人，她很清楚这些年若不是裴老爷子对她们姐妹俩多般照顾，对裴显和鹿悠悠之间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们姐妹俩可能早就饿死在街头了，断然不会有现在的好日子能过。
    就是到了这一步，裴老爷子都还想着要保护她。
    尽管这种保护并非那么纯粹，可总归他是想到了自己的。
    他肯为了自己这么一个外人跟自己的孙子反着来，肯为了她安排好这周全的一切，已经不错了。
    眉妩苦笑了下，她也觉得自己太不识好歹了一点。
    再三拒绝裴老爷子的好意，从固执己见这方面来说，她好像跟裴显也没有任何的区别。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让裴老爷子为难。
    她跟裴显两人像是火星撞地球一样永远都合不来，那是她跟裴显之间的事情，跟裴老爷子没关系，跟裴家更没关系。
    她想保护自己的妹妹，也不能这么自私用裴家来当踏脚板。
    眉妩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眸内闪烁着微弱的光。
    若真是到了走投无路的那一步，她断然不会让别人为难，更不会让裴老爷子落了口实，留下容易被人攻击的把柄。
    这毕竟是她们姐妹之间的事，即便裴显深爱着鹿悠悠，也没有理由让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来承担这所有的风险和责任。
    眉妩想好了这一切，不由觉得豁然开朗。
    心上压着的大石，似乎稍微挪开了一点，没有那么沉重压抑了。
    至少不会像是昨天晚上那样，压着她好像快不能够呼吸一样。
    她深呼吸了几次，终于将心底的浮躁慢慢压了下来。
    简单收拾了一下，随后从酒店离开。
    她走之前，也在前台询问过，得知医生也是一大早就出了酒店，不过是没有带任何行李就离开了，她猜想医生应该是还要参加研讨会，暂时不会离开。
    即便她今天去了一趟医院，也不会受到任何的影响。
    眉妩还是愿意相信对方会守信的，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给她一个叙述的机会。
    毕竟要不要答应，主动权还是在他手中，就算给了她这个机会，他不同意，她也无可奈何，不能拿他怎么样，所以他没有必要欺骗自己。
    眉妩看了眼手机，她已经将医生的电话设置了特别提醒，要是他得了空联系自己，她也好第一时间知道。
    她又看了眼时间，不想继续耽搁时间，预备离开时，前台小姐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住了她说：“眉妩小姐请您等一下。”
    眉妩停住，回身疑惑地看了对方一眼。
    前台小姐从底下柜子将东西拿了出来放置在前台桌上说：“这是早上有人让我转交给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