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等到场上的这件水晶摆件以10万价值被标下去后，舞台的灯光渐渐幽暗了下来。
    雪椰就在这幽暗的灯光指示下缓缓走到女主持人身边，她身后的电子虚拟背景悄然更换了，变成浩瀚天际。
    随着灯光再度大盛起来的同时，喧嚣的声浪似乎一下子停止了。十几架巨大光束毫不吝啬的打在雪椰身前，把她所站的那一小块方寸之地照得亮如白昼。
    氤氲的香雾中似乎有女孩水波般的轻笑流转着，除了她所站的地方，整个舞台竟然纯黑的，身后的宇宙背景也是暗黑，时不时有流星或恒星一闪而过。
    “接下来的这件11号标物，由【岚】工作室江岚先生所捐出。它的名字叫做‘星河’，据说灵感来自浩瀚银河，穿在模特小姐身上是不是真的很像披上了星河呢？话不多说了，它的底价25万，欢迎各位标价。”女主持人做了个起手的姿势，接着便保持微笑站在一旁。
    雪椰忒自站在舞台上，嘴角上扬着微笑的弧度，目光柔且淡。
    坐在第一排贵宾席右侧的顾飞琼正举着小小望远镜凝视，红唇也禁不住微微张开了。“这裙子可以啊。等等！刚才她说这个捐赠者是谁来着？”她放下了望远镜，又翻翻手里的目录，当看见那两个字时不由有些气闷的瞪了一眼。
    像是又想起什么，她的目光重新往模特望去。站台的怎么莫名眼熟……等等，既然是江岚捐出来的。她仔细端详着，果然！这模特还真是那个不要脸的女店员。
    想到这里她不由偷偷瞄向身边的未婚夫，欧邵峰正好整以暇的坐在她身边，穿了身笔挺的格纹西装。第一排的VIP贵宾席H城大佬云集，但在场的没有一个人可以比上他。男明星不算啊！这种样式的西装其实极挑人，身材哪怕有半点瑕疵都会无限放大，但欧邵峰穿来却没有任何一点违和，反而更显得他气质英伦，十足贵族风范。
    这个时候江岚已经举了手中的标牌，价格被默认推到了30万。这样的一条奢华高定裙子，还是有几个小姐愿意争上一争的。说话间又有几人举了牌子，价格渐渐攀升到了50万。这个价格也大概就是众人心中默认的价格，所以当江岚喊出50万时，那几位小姐也都停了动作下来。
    雪椰也在心中替江岚松了一口气，不自知的绽放出一个情真意切的温柔微笑来。这支笑容太过温柔美好，瞬间吸引住了在场很多男性的目光。
    欧邵峰当然也不例外，虽然他一直在避免看她，却还是忍不住看向她。印象中，她从来没有穿的这么富丽堂皇过，整个人气质完全被烘托得像是个高贵的亚洲公主，让人不敢逼视。谁又能猜到拥有这样气质的美丽女孩，是个大学都没读完的高中毕业生呢？真是世事无常。
    女主持人开始询问还有没有更高的价值了，第一次询问，第二次询问，在即将第三次询问时，欧邵峰却缓缓的抬起了竞价牌。
    顾飞琼吃了一惊，但这里记者和朋友太多，她只能维持着得体的笑容轻声问道：“亲爱的，我并不想要这条裙子啊！”
    欧邵峰淡淡‘嗯’了声。
    江岚见前排又有人和自己争，只得再次举起牌将价格推到了60万。
    欧邵峰却在顾飞琼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又一次举起竞价牌，价格又被推到了65万。
    江岚皱了皱眉头不大高兴，但还是举起了竞价牌。
    顾飞琼一手按住了欧邵峰的胳膊，她笑的极妩媚动人。“亲爱的，你想要做慈善的心意我明白。但是我并不喜欢这条裙子，不要再竞了好吗？”
    欧邵峰又淡淡‘嗯’了一声，手中的牌子却闲闲的再次举了起来。顾飞琼精心描画过的眉眼带着不自然的扭曲，但她还得维持着笑容，所以显得有些怪异。
    江岚‘呵’了一声冷笑，又招了招身边侍从，接着掏了张小费递过去。“看看谁在和我争。”
    侍从领命而去，等到回来附耳时江岚露出了‘果然’的冷笑来。这次他直接喊出了。“100万！”
    “100万！感谢江先生对本次慈善活动的大力支持！”女主持人笑面如花，旁边的电子副屏也露出了江岚俊脸。众人掌声雷动，每次出现大手笔时主办方都会有这样的特写。
    前面钻石项链本来就价值昂贵，算半个古董吧，它具有收藏价值大家都明白。但礼服裙子这种东西，你喜欢它可以把它捧上天，不喜欢它拿来擦桌子都嫌它不吸水。所以一件仅仅是高档布料所制成的裙子能叫到这个价格，已经算是天价了。
    欧邵峰却容色浅淡，像是完全没所谓。他轻轻转了转手中的订婚戒圈，再举了次牌子——105万了。
    接下来不管江岚怎么提价，这条裙子他都比江岚多出5万来。顾飞琼身后的小姐妹已经开始叽叽喳喳的笑着聊开了，大致的意思就是‘你老公真是豪无人性啊！买条裙子送你都这么轰动！’
    电子副屏的特写一会落在江岚的笑脸上，一会又落在欧邵峰的脸上，转来转去不亦乐乎。这样的斗标是大家喜闻乐见的，掌声一波接一波。
    顾飞琼又不能反驳，又阻止不了欧邵峰，怄得心头血都要吐出来。偏偏在小姐妹面前还不能带出来，只能维持着扭曲的古怪微笑不作声。
    雪椰的目光被欧邵峰所吸引，她看着他一次次压制性的举牌，心里也渐渐升起了异样。这感觉，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竞标，反而像是在和江岚怄气啊？她哪里知道欧邵峰心里在想什么呢！
    欧邵峰看她穿着江岚亲手做的裙子，心里莫名烦闷，恐怕江岚标下来以后还是要送给她。他必须赢了江岚把裙子标下来，然后由他的名义再送给雪椰……欧邵峰那睿智的大脑，此刻竟然想着这么无聊的事，恐怕别人谁都想不通。
    江岚再次举起了牌，价格在你来我往中已经攀爬到了140万。他却突然举起电话按下了个号码，听筒贴耳边。
    欧邵峰闲闲的接起了电话。“什么事？”
    “你怎么这么无聊？”江岚压低了声线，尽量维持微笑。
    “我买条裙子关你什么事？”欧邵峰脸上一派淡然。“别忘了你已经捐出了这条裙子，它不属于你了。”
    江岚突然奇异的安静了下来，他冷笑了一声。“这么说你是要和我争到底了？”
    “各凭本事。”欧邵峰意味深长的挂掉了这通电话，再次举起了竞标牌，这次的价格已经推向150万了。
    顾飞琼一直双手紧紧攥着那枚属于她的标价牌，未婚夫的脸孔再次出现在电子副屏前。她却突然发作。
    只见顾飞琼猛地坐直身子，先是将欧邵峰手中的牌子忽然抢走然后藏在身后。欧邵峰被抢走了牌子后微蹙眉，到底没说什么。然而顾飞琼却还没停止作天作地，她又将自己的牌子高高举起，直接喊出声来。“200万！”
    这下不止是雪椰江岚等人，全场都哗然了。
    这位恒信地产的娇小姐真不是一般人啊！花二百万买条裙子，普通人还真做不出来。
    电子副屏上被顾飞琼艳丽到不可思议的特写瞬间霸占，女主持激动的都要口吃了。“感谢顾小姐为本次慈善做出的大力支持！”
    顾飞琼却连微笑都快维持不下去了，她娇声朝女主持人喊话。“那你还不询问三声吗？”
    “顾小姐说的是！200万1次，200万2次，200万3次！谢谢顾小姐！”一锤定音以后掌声雷动，仿佛潮汐一般涌动奔腾，经久不衰。
    雪椰身上的十几束聚灯暗了下来，她往后台走去，背上几乎都被汗水侵湿了。那十几束射灯实在太过刺眼夺目，要她站这么一小会儿就腿软，可见明星这行饭也不是谁都能吃的。
    随着一锤定音，江岚揉着太阳穴面露倦容。没想到自己这条裙子最终还是没有标到，果然一开始自信过头了？但谁又知道中途杀这对男女来了？天晓得顾飞琼到底在想什么？
    其实顾飞琼想的很简单，她怕的是欧邵峰根本不是把裙子送给自己，如果以后这条裙子穿在别的女人身上，她的脸也没地方搁了。所以与其会出现那样的尴尬，不如一开始就让自己得到这条裙子！
    当雪椰穿着那条华丽的‘星河’从舞台步下时，后台的保全却轻轻拦住了她：“不好意思，顾小姐刚才吩咐了，要您立即将裙子脱下来给她。”
    雪椰尴尬无比，倒不是不愿意脱裙子。而是一开始江岚自信满满，压根就没给她准备第二套衣服更换，现在脱了‘星河’，叫她裸奔吗？
    “实在不好意思，我没带别的衣服来。能容我打个电话叫人送来再换吗？”雪椰轻声细语的解释着，她准备再打个电话给娟姐，让送套连衣裙过来就行。
    “这……”保全也不想难为她，但顾小姐的电话是直接打给主管，他也顶不住那个压力。
    “不行！”闯闯的高跟鞋声停顿在了雪椰面前。
    “顾小姐！”保全行礼问好。
    顾飞琼压根就不搭理那个大个保全，她双手环着胸，居高临下的凝视雪椰。“把裙子立即脱下来。”她本身长相就属于浓艳挂，又化妆化得更凸显这种特色。个子还足有170公分，蹬了双10公分的高跟鞋简直就是俯视众生。
    “顾小姐强人所难了吧！没有更换的衣服就要别人当场脱下，是不是有碍观瞻？”江岚缓缓步入后台，在雪椰身前站定。
    “你是谁？我要我的裙子，与你有关吗？”顾飞琼斜斜的飞了个眉眼，话里的讥讽格外明显。
    江岚自知理亏，他淡然地对她说了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顾小姐！”
    “啧……”顾飞琼嗤笑了一际并不回话。之前被这个男人教训了次不说，现在要是不趁机找补回来她还是顾飞琼吗？
    “飞琼，你怎么一下就不见了？果然被咱们猜着了，是迫不及待来后台看裙子了呀！”这时身后又来了一群衣着华丽的名媛，她们笑嘻嘻围着顾飞琼说话开来。
    刚才在舞台上虽然有特写，但是怎么都比不上亲眼看见来得清晰，所以她们也跟着跑到后台来抢先过个眼瘾。
    “没什么！我只是在要求这位模特小姐脱下裙子来，但是她好像有点不大肯哦！怎么办呢？可现在那已经是我的裙子了！”顾飞琼面露讥讽的对小姐妹们说道。
    在场的女孩谁不是人精，听到这里还不懂那是不可能的。
    “这可不大好吧！”
    “是啊！快点脱下来嘛！”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娇声对雪椰说道，江岚脸色也不大好，但是对上这么多娇女孩，他还真不能把人家怎么地。
    雪椰轻扯了扯有些躁动的江岚衣角，对她们露出了微笑。“不好意思，因为我实在是没带更换衣服过来，等我打个电话把衣服送来，到时候我再把衣服给顾小姐您送过去好吗？”
    “不行，我不想我的衣服再继续穿在你身上了！”顾飞琼斜视俾睨着，最后一句话一字一顿，其间的恶意简直要化作了实体。“因为，我嫌你脏啊！”
    “你！”江岚神色一变想要冲上去，却被雪椰拉住了他的臂膀。江岚转头看她，雪椰双眸轻敛着，看不出具体什么神色，她摇了摇头。“不要冲动。”
    “呵呵！你们还不知道这位模特小姐的本事吧？”顾飞琼环视着周遭的小姐妹，突然红唇微张。“她原本是家名牌店店员，却趁机勾引我未婚夫，上衣都扯开了！被我识破后让店里开除不说，现在又跑到礼服店上班。还代那家礼服店上台展示，呵，骨子里那么肮脏，却还要装名媛。你们说她是不是实现了人生的华丽蜕变？如果不是我刚好知道真相，恐怕你们都被她这一脸高贵相骗了吧？鱼目混珠！”
    雪椰脸色雪白，但她还是维持安静，一言不发的样子格外温柔。
    “什么！”小姐妹们吃惊的神色恰到好处，每个人都是一脸震惊的在雪椰脸上来回打量。“天哪！怎么什么人都混进来了！”
    “顾飞琼！”江岚忍无可忍的大声喊道。他想要挣脱雪椰紧攥他的小手，却又不敢真的猛出劲伤到她。
    “怎么？我说的不是事实吗？这位模特小姐？”顾飞琼双手环着胸，毫无惧色的瞪向了她。
    雪椰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不应也不答。
    “你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顾飞琼冷笑了一下，也不纠缠这个话题下去，接着继续说道。“我也不想和你这种人多说什么，请把裙子脱下来！”
    “跟我出去。”僵持中横插进来的低沉男音简直宛若天籁。
    众人齐齐往另一边看去，雪椰低着头不动，而欧邵峰正站在入口那里，神色平静的看着这边，目光如水，也不知道究竟在看谁。
    “亲爱的！”顾飞琼扑了过去，嘟起红唇撒娇。“可是她还没有脱下来裙子还我呢！”
    她身边的几个小姐妹纷纷和他打招呼。“欧先生晚上好！”
    欧邵峰轻慢的点点头，将手中的购物袋放下。
    “这是什么？”欧飞琼惊讶的问出声来。
    “别人的东西。”欧邵峰淡声回答。
    顾飞琼很想问到底谁的东西，为什么又在你这？雌性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什么好信号，但小姐妹都在这里，如果真的问出口别人会在背地里怎么嘲笑她？
    “好啦好啦。记得把裙子脱下来还我，我等着你！”顾飞琼无法发作，搂住了欧邵峰胳膊后又斜呢了雪椰一眼。
    她跟着欧邵峰一同转身走出去，那些跟随顾飞琼而来的小女孩自然也走的一个不剩。
    江岚走到那个购物袋前，弯腰拾起。里面是条弱红色的渐变无袖连衣裙，吊牌还在。“去换了吧。”虽然不肯承认，但这场闹剧确实是因为他太过自负才发生的。他又有什么权利拒绝欧邵峰的补救呢？
    呵！连欧邵峰都知道去门口的精品店买条新裙子给雪椰！自己却没想起来！其实不是江岚没想起来，他是第一时间就来到后台，根本没时间做出反应。
    雪椰抱着江岚递给自己的购物袋往后台更衣室走去。她的背影是那样的纤细文雅，看似脆弱却又意外的坚强。
    等到她换好了那条无袖的连衣裙走出来时，江岚迎了上来。“走吧，我们回会场。”等下拍卖结束了还会有酒会，那个时候和朋友们打了招呼后才能正式离场。
    雪椰将叠放着‘星河’的购物袋递给了江岚，轻摇了摇头。“我觉得这里面冷气开得太足了，有点凉，想出去走走可以吗。”
    他看着她的低垂发旋轻叹口气。“别走远。”
    雪椰乖顺点头后往另一边侧门走去。
    慈善晚会是在H城美丽假日国际酒店举办的，主会场在布置过的宴会大厅。后台的玻璃侧门则连接着室外，路边是大丛大丛的凤尾竹和菩提树，青色的铺地石板仿佛都吸收了月光，散发着淡淡的水色和荧光，和不远处泳池中闪烁的光斑遥相辉映。
    不知名的小花自石缝里生长着，每一朵看来都是那么稚嫩可爱。
    雪椰的高跟鞋不是很合脚，微往前冲着，压迫的大脚趾有点疼。她没有走远，来到水池边脱下鞋，又将雪白的小足伸入池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撩水。
    因为人都聚集在大厅，这里十分清幽安静。雪椰静静发了会呆，也不知道在想个什么。视线也没有焦距的在泳池周边穿梭着，却忽然凝视到了另一道身影。
    那一道身影没有半点动静的靠在泳池边白色躺椅上，双眸微闭，似乎同样在休息。按照轮廓来看那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皮肤很白，脸色不是很好。他穿着身非正式的休闲西装，长腿交叠着。
    但这一切都不是他吸引住她的重点，因为他所穿的衣服和鞋子一看就不是凡品，脖子上的项链却穿着个极不相称的粗糙戒环，那戒环是银质，已经开始发黑。
    她静静凝视着那个戒环，似乎空气都冰冻了。她一眼都不眨的看着那个戒环，似乎只要眨一下眼，那个戒环就会突然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