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夏大小姐

    周一，每个打工人都深恶痛绝的一天。
    周日勉强打发走了赖在她家的柯以南，万可琳才真正得到了休息。而转眼到了周一，她只能拖着自己快要和灵魂分离的身体走到工位上，还没坐下就看到了桌上放着一个透明镭射的手提袋，里面放着不少大牌产品的小礼盒，手提袋旁边是一杯热气腾腾的外卖咖啡。
    她还想着这是谁的东西，是不是放错地方了的时候，一个白色的人影从君致泉办公室里出来，那人转头看到她呆愣在工位旁站着，换了个方向径直冲了过来。
    “你！怎么没联系我！”
    万可琳吓得直向后仰，定睛细看这才认出这个风风火火的女人是谁，是前天那位打算给君致泉一个大耳光的大小姐，夏雯。
    高跟鞋在吸音地毯上也被她踩出了咚咚的声音，万可琳下意识要躲开，却被她一把拉过了手。夏雯把她两只手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听到办公室有人窃窃私语起来，万可琳忍不住发声：“您好，夏小姐。”
    “我不好。”夏雯看万可琳的两手已经没有了红肿，随即放开，插着腰冲着君致泉的办公室方向阴阳怪气道：“周一还得特地起个大早画全妆来找晦气东西道歉……啊不是说你，是你们老板。”
    但夏雯对万可琳态度并没有很尖锐，她指了指万可琳工位上的袋子，说：“这个是我送你的，前天害你受伤，我很抱歉。你没联系我，我只好自己挑点东西给你送过来了，有不喜欢的可以随意处理。”
    万可琳搞清了事情缘由，刚想客气两句，还没开口，夏雯豪爽的拍拍她的肩膀，像只快活的小鸟一样叽叽喳喳说起话来：“别客气，唉，其实我想请你喝喝咖啡，顺便聊聊天的，但我一会还得去上班，创业就是这样，什么都得我自己上心，好想有个人帮我分担一下……你今天下午有空吗？我们可以去喝下午茶——”
    “夏雯，别麻烦我的员工。”君致泉从办公室走出，站到了两个人的旁边，远处偷偷摸摸看情况的人随着他的到来作鸟兽散，连办公室里各种细碎的讨论声都安静下来了。
    “额……夏小姐，我下午要工作的。”万可琳可算找到插话的机会，回答了夏雯的话。
    夏雯看上去是真的想和万可琳一起喝下午茶，她惋惜的看了万可琳一眼，扭头瞪着君致泉：“员工下午茶时间都不提供，她跟着你真是倒霉。”
    “倒不倒霉不是你说了算的。”君致泉横在两人之间，无声的等她离开。夏雯身高差他一头，又在威严上彻底落败，加上这不是自己的地盘，只好给万可琳丢下一句“有空联系”就风风火火地跑了。
    万可琳战战兢兢抬头，看到君致泉脸色铁青，先表了一波决心：“我忠心耿耿，不打算跳槽……”
    “我知道。”君致泉捏着眉心，似乎是思虑过度的样子。他扶了扶眼镜，看着万可琳有些踌躇的模样，弯了弯嘴角：“我不是很担心她撬我的员工……那些东西，你安心收下就好。”
    他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眉心又聚在一起，对她说：“先来一趟我办公室，有事要交待你。”
    说完，君致泉转身先一步离开，万可琳看了眼桌上烫手山芋一样的袋子，只能叹口气跟了上去。
    君致泉先是公事公办的问了她最近的工作，又关心了几句之前交代她查的东西——财务，或者说……和贪污有关的财务状况。
    多亏了提拔走的杜芳，她在君致泉的刻意安排下去了人力资源的经理，借着这条线，她找到了几个之前因为吴新申和李董被迫辞职或转岗的员工，不过为了明哲保身，大部分人都采取着不合作也不拒绝的态度，只给她提供了几个人名，几个财务有问题的小案子。
    万可琳把这些线索摆到一起，一条隐秘的线通过了小卒吴新申、穿过李董和其他几个董事，汇集到了一个不能提的人的头上……
    “君复杰。”
    万可琳报告的声音越来越小，她迟疑要不要说出那个名字，反倒是君致泉自己平静地为她补上了她应该说出口的名字。
    君复杰，三十多年前将一个小小的工程队逐步扩展成地产公司的能人，比起君致泉，他的名字可能在这里更响亮，不过他因为内部贪腐和作风问题被赶走，现在美其名曰在国外度假，实际情况大家都知道，他被自己的亲儿子清算，打发到了国外。
    他应该已经和君城毫无瓜葛，为什么还会牵扯其中？
    万可琳提出了这个疑问，君致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她说：“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敌人。”
    “敌人……你的意思是……”
    “刚刚夏雯给了我一个消息。”君致泉坐在桌子后面，身体倒在椅子里，声音低沉而严肃。他眉间几乎皱成一个川字，垂着眸，让万可琳一时间看不清他的表情。
    一直以来君致泉遇到再难的问题，都不会在面上显出一丝难堪。他能力很强，又愿意下功夫，掌握君城后即使资历不足也没有人敢瞧不起他，就是因为他有种什么都能摆平的气场。
    但现在，君致泉完美的面具出现了一丝丝裂痕。
    “君复杰，我的父亲。下个月就要回来了。”君致泉攥着桌上的签字笔，在说完这句话后，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一样慢慢松弛下来，但他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
    “表面上是为了新的合作案，实际上是为了让我下台。”君致泉将视线转向万可琳，不知道为什么她也皱着眉头，像是在为他着急一样。
    “你猜，他为什么敢回来？”
    当时让君复杰离开可以那么顺利，是因为面对一个烂摊子，没有高层愿意站在他那边。而现在他回来，不是因为他想，而是因为他能。
    万可琳想到那些串联起来的人名：“他得到了董事的支持。”除了立场上的支持，甚至还有资金……
    “没错。怎么样，要继续站在我这边吗？”君致泉起身，从桌子后面走了出来，走到了万可琳的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起来，但万可琳感觉不到压迫，甚至……她从君致泉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渴求？
    “看来君总也是个朋友很少的人。和我一样。”万可琳想到自己，有些好笑的抬头和他对视。镜片后的黑眸一瞬扩大，又很快收缩，他惊讶于万可琳居然还会愿意跟随他，毕竟因为之前的种种，她直接离开自己也毫无怨言。
    “不过夏雯小姐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么重要的情报……”万可琳想了想夏雯看到君致泉就巴不得上来扒皮抽筋再踩他两脚的模样，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支持夏雯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君致泉的。万可琳组织了一下语言，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冒犯：“毕竟……她看起来对你积怨颇深。”
    君致泉想到夏雯张牙舞爪的样子，一时间也很难给万可琳形容，不过有一点万可琳说得很对，他们确实积怨颇深，不可否认夏雯愿意告诉他这个情报一大方面就是想看热闹，还有另一方面……
    他看了看万可琳，在几个月之前，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愿意把那些旧事对一个有些好感的女人吐出口，而眼下，他觉得万可琳可以知道这些，不单是因为他觉得万可琳为他工作所以有必要知道一些密辛，更是因为他想把万可琳卷到自己的私事里。
    “可能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夏雯的母亲和我的母亲是好友……而她的母亲，在我父亲倒台，出轨和挪用公款的事情被公开之后，觉得我母亲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夏雯是来帮她母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