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谈判（一）

    静默片刻，互相交换一个眼色，德佩罗首先开口道：“首先，我们要对昨天的事表示歉意。海丁顿已经很久没有外人来了，所以昨天各位突然到来，让居民们产生了一些恐慌，如果有所冒犯的话，还请见谅。”
    雷蒙心里暗道开始了，显然歉意云云只是一个开场白。他摆了摆手：“哪里，我们也有不对的地方，大家互相体谅就好。”
    果然，就听德佩罗道：“谢谢您的谅解。不过我很好奇，你们为什么要离开摩季那大陆，远涉重洋来维罗尼卡呢？”
    知道对方肯定会有这样的疑问，雷蒙早有准备：“我们原本在摩季那做生意，但因为大部分商路都被四大商会垄断，我们又不愿意加入他们，所以很难赚到什么钱。后来听说维罗尼卡大陆是个充满机会的地方，所以就过来碰碰运气。”
    他这番话虽是说谎，但却并非纯粹的胡说，摩季那大陆的四大商会，即便在维罗尼卡大陆也相当有名。而以海丁顿目前的状况，对方是没可能去查证真伪的，所以只要让这个谎话听起来“有理有据”就行了。
    果然，德佩罗听后，虽然半信半疑，但并没有进一步追问下去。这时，范宁又道：“您和里德先生很熟吗？”
    雷蒙摇摇头：“也不算，我们只是凑巧帮了他一个大忙，而他得知我们在维罗尼卡大陆还没有落脚点，所以做为回报，才介绍我们来这儿。”
    “这样吗？”范宁轻轻抽了口气，和其他人交换了一个失望的眼色。
    一旁的夏洛蒂也露出焦急之色，谁都知道，要想说服三人，这时候就该设法隐瞒不利的信息才对。哪知雷蒙却回答得无比老实，难道自己看走眼了，这人根本是个不懂变通的傻瓜？
    果然，就听兰伯特颤声道：“那么，你们能否联系上里德先生，请他无论如何要救救我们海丁顿。”
    就在夏洛蒂心叫糟糕的时候，却见一直彬彬有礼的雷蒙突的脸色一沉：“恕我直言，你们似乎还在把无谓的希望寄托在里德身上。不过很可惜，如果他真能帮助你们的话，就不会让我们来这里了。”
    雷蒙突然转变的态度，让三人一下愣住。不等对方有所反应，雷蒙继续道：“我很清楚，困扰着海丁顿的问题，一定非常棘手。但如果你们还是这样，疑虑重重，什么也不肯说的话，那么就算里德真的来了，恐怕也于事无补。”
    说着，他竟然一下站起身：“我已经受够了你们的废话。是要继续把希望放在一个不会来的人身上，还是做些更加实际的事，你们自己考虑清楚吧。”
    没想到这人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却几句话就开始翻脸，一副没得商量的架势。原准备好诸多“考验”来为难雷蒙的德佩罗三人，立刻慌了手脚。天呐，这家伙怎么一点都不按规则来？
    这一下，他们下面的花样，自然再也进行不下去。
    只有一旁的弗雷迪，暗暗露出一丝笑意。雷蒙的话虽然尖酸刻薄，但在这种时候，却远比和颜悦色的劝说更加有效，也就是说，他现在的表现，不过是以退为进的策略而已。
    唱黑脸本来是弗雷迪擅长的，这次却被雷蒙给现学现用了。
    只见德佩罗等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显然被雷蒙说中了痛处。
    这一下夏洛蒂也看出了端倪，她不失时机的道：“各位，既然他们是里德先生介绍来的，我想是可以信任的。事已至此，还是把情况明说了吧。”
    在雷蒙的小手段下，德佩罗等人一开始的气势全消，三人互相看看，终于无奈的点了点头。雷蒙自然也就顺坡下驴，装作为自己的失礼道了几句歉，便从容的坐了回去。
    这时，莫里尼开口道：“相信您已经知道了，海丁顿是一个依靠商贸存活的城镇。但现在，我们的商业活动几乎已经完全绝禁，所以城镇才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昨天进城的时候，雷蒙已经注意到了这点，同时这也是他心里最大的疑惑。他不由道：“据我看，这里的地理位置相当好，又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那是因为，从大半年前开始，镇外突然出现了几支强盗团。他们抢劫旅客和商队，几乎不放过任何一个人，久而久之，就再也没商队敢来海丁顿了。”夏洛蒂接口道：“由于我们没有足够的资金支持船队，所以海丁顿几乎是靠陆路贸易为生。”
    “路上商路被强盗占据以后，我们的产品卖不出去，别的商品也无法流通进来，慢慢的镇上的店铺纷纷倒闭，居民大量失业，海丁顿就这样衰败了。”
    没想到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雷蒙三人都感吃惊。鲁兹忍不住道：“如果只是些强盗的话，你们为什么不想办法把他们解决掉。”
    莫里尼摇头苦笑：“怎么没有？我们曾经雇佣了好几支佣兵团，试图击退强盗。但是对方行踪不定，而且战斗力强悍，每支佣兵团几乎都被全灭，渐渐的我们耗尽了金钱，再也无法雇人了。”
    弗雷迪沉声道：“为什么要雇佣兵，难道你们的国王不管吗？”
    莫里尼几人对看一眼，德佩罗解释道：“海丁顿是隶属拉维特商贸联邦的一个加盟城镇，严格来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并非像国王与臣民那样紧密。”
    这时，夏洛蒂叹了口气：“当初加入联邦时，联邦议会承诺会保护旗下每一个城镇的安全。可是，由于海丁顿处于联邦最边缘的地带，不在主要的商贸区，历来都不受重视，所以我们虽然通过各种渠道，向联邦议会求援，却始终得不到任何回应。实在无奈之下，我们只好求助于里德先生，希望从海上得到支援。”
    暗道原来是这样，雷蒙多少有些明白里德为何不愿插手了。因为从名义上来说，这属于拉维特联邦的内部事务，里德如果回应海丁顿的求助的话，他和拉维特联邦的争斗，就会从纯粹的商业行为，变成政治行为。
    像里德这么精明的商人，自然不会因为一个小城镇，让自己处于不利状态。
    我说他怎么会这么好心，看来弗雷迪说得没错，商人都是些不肯吃亏的家伙啊…
    在雷蒙如是感慨的时候，就听鲁兹道：“那些强盗有攻击过城镇吗？”
    莫里尼摇摇头：“这倒没有，海丁顿好歹也是近万人的城镇，那些强盗应该不敢做这么明目张胆的事。”
    听到这话，鲁兹微露奇怪之色，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夏洛蒂低下头道：“请原谅我们一开始的隐瞒。以前曾发生过一支佣兵团清剿强盗失败，剩下的人赖在镇上不走，索要赔偿，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所以在考虑清楚以前，我们只好…”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不过雷蒙倒是很理解他们的难处。
    这不是故事中的勇者进村，立马一群人跑上来喊救命。海丁顿长期受到强盗威胁，居民一直提心吊胆，而且还有前车之鉴，突然有一天一群人跑来，表示愿意帮忙，任谁都不会立马欢天喜地的接受吧？
    不过，现在他们既然肯说出原委，至少是个不错的开始。
    果然，就听莫里尼道：“既然各位是里德先生推荐的人，而且愿意帮助我们。那么，我在此诚挚的请求，希望你们能够赶走那些强盗，拯救海丁顿。”
    “做为交换条件，海丁顿愿意…”夏洛蒂跟着道。
    哪知没等她把话说完，年纪最大的兰伯特便抢着道：“只要能赶走那帮强盗，我们必将重谢，而且各位今后做生意时，尽可在此驻扎。”
    “到了这时候，还想跟我们玩文字游戏吗？”突然，弗雷迪冷笑道。
    “你…你说什么？”兰伯特的脸一下涨红。
    弗雷迪从宽大的帽檐下，射出锐利的目光。他死死盯着兰伯特，缓缓道：“为了你好，我劝你最好别在我面前玩这种把戏。”
    “胡说，你竟然敢…”兰伯特色厉内荏的叫嚷道。
    雷蒙略微一想，便明白弗雷迪指的是什么了，兰伯特果然在偷换概念。要知道他说的是“驻扎”，看似和雷蒙他们的要求差不多，实则两者天差地远。
    做为一个商贸城镇，只要是来做生意的商队，均可进驻城中，海丁顿那片馆舍就是做这个用的。但这和把城镇当做自己的贸易据点，有极大的差别，后者商队和城镇间的关系将更加紧密。
    一个商队若能把某个城镇当做据点的话，就意味着今后能以这座城镇的名义进行活动，比如“某某城的xx商队”。这就好比有了一个家，身份比起无依无靠的游商这样的“野孩子”，立马高了一大截。
    因为能拥有据点，就意味着商队有了相当的实力，同时也意味着拥有更加稳定的大后方和保障。这对一个商队的信用评级或是参与一些大宗的商品交易，有着无可比拟的好处。
    很多出名的商队，都有自己的据点城镇，有些大商会甚至拥有好几座城市，相互间交织一个贸易网。像拉维特商贸联邦这样的商人集团，更是联合了数十座大大小小的城市，几乎快成为一个国家了。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一个商队能否拥有自己的据点，是多么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