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卷棋逢对手 第四章 惑敌之策

    第二天下午，雷蒙一行顺利和马库迪的部队会合。
    不出雷蒙所料，马库迪顺利的攻下了加里纳镇，己方损失极小。不过由于疏漏，有敌兵逃出了包围，现在肯尼特镇应该已经收到了遭到攻击的消息。
    肯尼特镇是三个城镇中最大的一座，而且由于地理位置，驻军也最多。现在消息走漏，再想出奇不意的偷袭就没那么容易了。
    况且由于连续奔波，士兵也非常疲劳。于是雷蒙决定让部队先做休整，等探明了肯尼特镇的情况后，再作打算。
    随后，部队便在肯尼特镇的外围原地休息，太阳落山后，芭丝特趁着夜色，率领斥候去探听消息。
    众人焦急的等着回报，由于攻下肯尼特对于这次的计划非常重要，雷蒙等人甚至决定，如果实在不行，在损失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强攻也未尝不可。
    然而一个小时后，芭丝特和斥候们回来，带来的却是一个让众人大吃一惊的消息。
    敌人完全没有反抗的意图，因为…他们全都跑了。
    “敌军全部跑了？”雷蒙不能置信的道：“你确定？”
    芭丝特肯定的点点头：“喵呀，当然了。我们把镇里镇外仔仔细细的查过一遍，敌军确实是跑了没错。当地的居民说，今早上敌军就全部撤走了，不知所踪，现在整个肯尼特镇没有一点防备”
    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众人又惊又喜，没想到加斯帕德军的战力糜烂至此，居然在他们来到前就全部跑了。
    “太好了，真是连战神都在帮我们。”布莱斯不禁兴奋的道。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大感振奋，顾不得再休整，雷蒙一声令下，部队立刻向肯尼特镇开拔。
    半个小时后，他们攻占城镇，异常顺利的完成了这次作战计划。
    和之前攻占坎通镇时一样，肯尼特的居民对海丁顿军的到来，没有任何抵触。镇长甚至在居民的推选下，前来询问何时可以归入索菲亚公主的统治。
    看着居民们期待的眼神，雷蒙却只能敷衍过去，因为他们注定无法在此处坚守，至少现在还不是收复失地的时候。
    “雷蒙大人，要不要把这些居民迁走？”马库迪不忍心的问道。
    雷蒙摇摇头：“不，时间来不及了，离迪尔克军到来只有不到两天时间，这么做只会害了他们。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去做一些可以拖延敌人的布置。”
    说着，他拍了拍马库迪的肩膀：“放心吧，总有一天我们会打回来的。”
    雷蒙很明白他的想法，肯尼特的居民对众人抱着很大的期望，因此谁也无法想象，当几天后他们再次撤走，将城镇拱手让给迪尔克军，这些居民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毕竟海丁顿军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加斯帕德人，叫他们如何去面对父老乡亲呢？但没办法，这就是战争。
    布莱斯见马库迪满脸失望，眉毛一拧，呵斥道：“这是打仗，没那么多废话，执行命令！”
    军令如山，马库迪唯有腰板一挺：“是，我明白了！”
    马库迪离开后，哈洛特又兴冲冲了跑了过来：“老大，大丰收啊，我们在敌人的仓库了发现了不少好东西。应该是那些家伙跑得太急，没来得及带走的。”
    一滴血没流，竟然还有战利品？今晚真是惊喜连连。在哈洛特的带领下，雷蒙一行来到敌军的仓库。
    这时，仓库外已经有不少海丁顿士兵，人人高举火把，照得一派通明。
    巨大的仓库里，散落着各种物资，从布料，木材，食物，油盐等杂物，到药品，生铁，兵器等战略物资，不一而足，应有尽有。不过大部分物资并没有军用的制式包装，反而五花八门，更像是从全镇居民手里收集来的。
    而在仓库最里面，还有两大箱金银币。这些钱币都有相当的磨损，显然都是经常在市场上流通的，更加印证了雷蒙的猜测。
    这间仓库里的物资，大部分都是掠夺自肯尼特的百姓。
    “雷蒙大人…”布莱斯显然也看出了古怪。
    “老大，这次咱们可发财了，总算没白跑一趟。”哈洛特却大为高兴：“赶快派人把它们收集起来，我带人送回巨人之印去。”
    看着满仓库凌乱的物资，雷蒙没有说话。
    以为他不相信自己，哈洛特拍着胸口道：“我保证一枚金币也不会贪污，跟你这么久，你还信不过我吗？”
    雷蒙摇摇头：“不，把东西都搬出来。”随后在哈洛特惊愕的目光中道：“把它们分给肯尼特的百姓。”
    “什么！？”哈洛特不能置信的道：“这、这可是我们的战利品啊。”
    “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希尔尼斯没好气的道：“这些都是从镇上抢来的。”
    “但是我从敌人手里夺过来的，不是战利品是什么…”哈洛特不敢反对，只好小声的咕哝道。
    “不用说了。”雷蒙坚决的道：“召集居民，把这些东西还给他们。”
    哈洛特无奈，只好指挥人手搬运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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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镇上的居民也被召集起来，聚集在镇中最大的广场上。
    时值深夜，所有人却被叫起带到这里，但面对未知的命运，居民们脸上不由写满了恐惧。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最没有反抗能力的就是这些普通的百姓。尽管面对的是索菲亚公主的军队，但谁又知道这些兵老爷们会做出什么来呢？
    于是，在这种惴惴不安的心情里，居民们等待着发落。
    不过，却并没有什么大官之类的出来讲话，反而是一群群士兵不断抬出各种东西，很快在众人面前堆成一堆。
    不少人已经认出那是他们之前被加斯帕德军搜刮走的财物，不明白海丁顿军此举为何，嗡嗡的议论声很快响成一片。
    这时，雷蒙走了出来。
    “大人，您这是干什么？”肯尼特的镇长不解的问道。
    末了，他又小心翼翼的补充了一句：“镇上所有的财物都在这里了，我们实在拿不出什么来了。”显然他是害怕雷蒙再来搜刮一次。
    “这些东西，是查理公爵的叛军从你们这里抢的。”雷蒙扬声对众人道：“现在，我把它们还给你们。”
    “什么！？”“还给我们？”“这怎么可能！”
    ……
    所有居民都惊呆了，他们万没想到被抢走的财物竟然还能还回来，一时间没人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人，您、您别开玩笑了。”镇长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这些东西，我们不敢再要，愿意送给将士们。”
    他以为雷蒙不过是在试探和戏耍他们，哪里敢要。
    看着这些老百姓战战兢兢的模样，雷蒙心下暗叹。他只好道：“我们是跟随索菲亚公主的军队，和那些叛军不一样，绝不会抢夺普通百姓的财物。”
    “尽管拿回去吧，这本来就是你们的东西。”
    “切，不要最好，这本来就是我们的战利品。”一旁的哈洛特见状，小声嘀咕道，看来还对雷蒙的慷慨之举耿耿于怀。
    希尔尼斯直接一脚让他闭上了嘴。
    怕人们还有疑虑，布莱斯拉着洛娜道：“我是皇家禁卫军的布莱斯，这是公主殿下的侍从洛娜。放心吧，这是公主赏赐给你们的。”
    虽然居民们不知道布莱斯和洛娜是谁，但皇家禁卫军和公主侍从的名号，总算让他们放心不少。尤其听到这是公主赏赐之物，终于打消了他们的疑虑，尽管没人去想公主压根儿就不在这里。
    无论如何，有了正当的名义，居民们终于敢有所行动了。
    一开始，只有几个人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拿走自家的东西。渐渐的，见四周的士兵并未阻止，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几乎所有人都一窝蜂上前，试图拿回自家被抢之物。
    以至于希尔尼斯不得不带着一队士兵维持纪律，才不至于发生大乱。
    “雷蒙大人，您的行为具有最高贵的骑士精神，我们代表加斯帕德的百姓感谢您的仁慈。”这时，布莱斯，马库迪等加斯帕德出身的军官走过来，集体向雷蒙行了个庄重的军礼。
    以往，从没有过这种将财物分发给百姓的行为。要知道，雷蒙将这些东西当做战利品带走，没有任何人能说什么，因此更显得难能可贵。
    所以，布莱斯等人由衷的感谢雷蒙的行为。尤其是皇家禁卫军出身的军官，都信奉骑士精神，他们对雷蒙的忠诚也不由得更加深了一层。
    “呵呵，我只不过做了该做的事。”雷蒙谦虚道。
    但事实上，他这么做除了可怜这些居民以外，还有更深一层的考虑。
    这次他们的作战计划，占领肯尼特等城镇，不过是为了借此拖延时间。因此当迪尔克军一到，他们就会撤离，将三镇拱手让人。
    然而肯尼特的居民们却把他们视作解放者，对众人寄予了很大的期望。因此一旦海丁顿军按计划撤走，甚至都不做下像样的抵抗，居民们的期望自然会变成极度的失望。
    而在这种状况下，雷蒙他们还带走居民们被搜刮的财物。那么在居民眼中，海丁顿军不过是打过来捞一票就走，压根不管他们的死活，他们对海丁顿军的憎恶，甚至会比加斯帕德军更甚。
    这对海丁顿借着索菲亚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声望，也会是极大的损害。
    因此，为了将来考虑，雷蒙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而将这些财物发还肯尼特的居民，则是最好的补救措施。
    这么一来，居民对海丁顿军感激涕零，将来即使他们撤走，百姓们的失望也会小很多。
    而借着他们之口，海丁顿军的仁慈之举还会继续流传到别的城镇。等到将来雷蒙真正收复加斯帕德王国时，将会产生极大的帮助。
    这就是名声，看不见摸不着，却比任何事都更加重要。
    因此，尽管有像布莱斯这样对他极为感激的人，也有如哈洛特这样大不甘心的人，在场却没有一个人能真正看透雷蒙的长远考虑。
    而损失了些许财物，却换来在加斯帕德百姓中的好名声，以及布莱斯等军官的忠诚心，更是一举两得，大大的划算。
    想到这里，雷蒙不禁苦笑。也许是和里德这样的大商人，或是弗雷迪这种精明的人呆久了，雷蒙对事情的考虑，也越来越倾向于利弊的权衡。
    广场中居民感激涕零，并没有打动他。现在他心里所想的，却全都是此举所能带来的利益。
    也许，这就是一个合格统帅的必由之路吧，因为战争就是这么残酷的东西。
    “雷蒙大人，您怎么了？”这时，洛娜注意到雷蒙异样的表情。
    “不，没什么。”雷蒙摇摇头，甩去心里的杂念。
    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真正的战斗才正要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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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迪尔克大军终于抵达。
    最先到的，是一支骑马的斥候小队。他们来到肯尼特镇外，当看到镇中高挂的海丁顿旗帜时，没有做任何停留，立刻呼啸而去。
    紧跟着，两个小时后，浩浩荡荡的大军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一大片五颜六色的旗帜，首先出现在地平线。对着对方逐渐靠近，旗帜上的图案也完全暴露在众人眼中，除了迪尔克王国的徽章外，还有各支部队的旗徽。
    紧跟而来的，便是旗帜之下的庞大敌军了。
    做为维罗尼卡大陆上实力仅次于克罗特帝国的大国，迪尔克王国的军势极为鼎盛。
    走在最前方的步兵，穿着鲜明的衣甲，排成一行行整齐的队列，在慷慨激昂的军乐鼓点声中，齐步前进，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震响着大地。
    这些步兵依照突击兵，持矛兵，弓箭兵，盾牌兵，战斧兵等不同兵种，分别穿着红色，蓝色，绿色，黄色和黑色的军服。远远望去色彩鲜明，却又不显得轻佻杂乱，予人一种奇异的协调感。
    要知道，根据兵种制作不同颜色的军服和铠甲，不仅便于指挥，更是国力的体现。尤其此次跟随雷纳德前来的，是迪尔克王国的精锐部队，那种给人的震慑感更是份外强烈。
    而跟随在步兵两侧的，是身着青色衣甲的骑兵部队。和席多尼斯教派的神罚骑士团，以及皇家禁卫军的重骑兵不同，迪尔克军崇尚机动力，因此骑兵是以轻骑兵为主，军服颜色也是代表风的青色。
    此刻他们整齐的行进在队伍两翼，虽没有重骑兵那样震撼，却也自有一股威势，让人不敢小看。
    就这样，5万大军以整齐的步伐缓缓逼近，就如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潮。在它面前，小小的肯尼特就如同一座沙堡，随时都可能被碾碎吞没。
    “乖乖，这就是迪尔克军啊。”眼看着对面那支气势如虹的军队，海丁顿这边所有人都发出如此惊叹。
    虽然他们已不是第一次和迪尔克军交手，但眼前这支队伍，明显和贝伦手下的军队不同，这才是一国精锐应有的气象。
    也是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到，今后他们会面临怎样艰难的战斗。
    那么，敌军会不会上当呢？
    所有人都屏息静气注视着敌方的行动，如果对方就这么一鼓作气冲上来，凭留在镇里这点人是绝对没法应付的。
    好在，在距离肯尼特1公里开外，迪尔克军停止了前进。
    跟着，大批后勤兵冲上前，挖掘壕沟，竖起原木，开始构筑营垒。看到这里，雷蒙等人才终于松了口气。
    毕竟，他们放出的假情报，此刻肯尼特聚集了海丁顿军上万的精锐，摆出在此决一死战的架势。就算迪尔克军再强，也不得不认真应对，尽管实际镇里只有2000人而已。
    如果顺利的话，光是这儿就能拖延敌军2天左右。
    5万大军的营垒绝非一时半会儿就能建好的，加上敌军远道而来，看来今天之内应该不会有战斗了。
    留下一些人监视敌军的动向，雷蒙等人回到镇里。
    此刻，整个肯尼特镇也是一派忙碌。大军压境，尽管并不打算死守，但还是给了众人很大的压力。
    一队队海丁顿士兵匆匆跑过，镇上每一条道路都摆放着路障，很多人还在挖掘陷阱，以便敌人攻进来，尽可能的拖住他们。
    镇上的居民全都躲在家里，被告诫不要随意外出，迪尔克军攻入后也不要抵抗，以免成为攻击的目标。
    果然，当天没有战事。迪尔克军在建好营垒后，便开始休息，显然在为第二天的全力进攻做准备。
    直到此刻，他们仍以为海丁顿军打算在此处决战。接下来，就看敌人会被迷惑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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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早，随着阵阵号角声，敌军营地开始有了动作。
    一队队颜色各异的部队涌出营寨，布下严禁整齐的队列。带着各种徽章的旗帜，在清晨的阳光中迎风飘扬，看起来气势十足。
    和旁人的想象不同，雷纳德虽有“狂王子”的称号，行军布阵却极为讲究纪律，阵型往往也一丝不苟，绝不给敌人任何可趁之机，和他一贯的疯狂行事大相其异。
    “唔，真厉害。”看着敌军整齐的军容，布莱斯不由佩服的道。
    “雷蒙大人，下一步怎么办？”马库迪问道。
    雷蒙微微眯起眼睛：“无论雷纳德如何狂妄，在情况不明时，一开始绝不会全力进攻。我们只要撑过第一波攻击就立刻撤走，这样等敌人发觉后，至少也要明天才能继续进军了。”
    “明白了，那么就按计划办。”马库迪点点头。
    跟着他大喝一声：“准备战斗！”
    留守的2000海丁顿士兵立刻进入镇前的防御阵地。这是他们利用这两天时间修筑的，当然不怎么坚固，不过用来做做样子是足够了。
    果如雷蒙所料，很快有一队敌军向这方冲来，开始做第一波的试探进攻。
    看得出，对方也相当谨慎。当先的是身穿黄色衣甲的盾牌兵，他们举着大盾缓步前进，跟在他们后面的是穿着红色的突击兵以及绿色的弓箭兵。两队青色的骑兵遥遥散开，以防有人偷袭侧翼。
    这次留守的海丁顿军也全都是精锐，面对敌人怡然不惧。就听马库迪一声令下，防御工事后的弓箭手首先发起了攻击。
    一时间就听嗖嗖之声不绝，漫天箭矢向着敌军涌去。然而走在最前面的盾牌兵举起盾牌，拦下了大部分箭矢，并未对敌人造成多少伤害。
    希尔尼斯张弓搭箭，指间夹着两枝箭，略一瞄准断然射出。就见两箭划破长空，准确的从敌军的盾牌缝隙间射入，穿透两名突击兵的胸膛。
    惨叫声中，那两个突击兵溅血倒地，同时其他士兵也陆续被射来的箭击中，纷纷栽倒。然而敌军却没受任何影响，仍是以原有步伐向这边逼近。
    在他们行过之后，留下满地死者和伤员，队形却没有一丝混乱，足见其军纪之严。
    来到近前，敌方身着绿甲的弓箭手以整齐的动作拉弦上箭，开始了反击。
    就听几乎连成一响的弓弦震颤，刹时大蓬箭矢如同暴雨般纷落而下，海丁顿军这边也早有准备。带着盾牌的士兵举起护盾，护住身旁的同伴，己方弓箭手则毫不犹豫的与敌军对射。
    在一片噗唰唰的沉闷声响中，不断有人中箭倒地，同时敌军的弓箭手失去掩护，也纷纷被箭矢射中。不过靠着防御设施，海丁顿一方的损失明显要小。
    再经过两轮齐射，敌军终于冲到近前。就见最前面的盾牌兵分向两侧，其后穿着红色铠甲的突击兵如同一团喷薄而出的烈焰，向着外围的栅栏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