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卷最后一战 第七章 平息风波

    当雷蒙赶到奥拉特城时，正是持这种观点的人闹得最凶的时候。
    得到消息的雷蒙大吃一惊，这些贵族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居然提出这种馊主意。要是索菲亚真的被他们说动了，不仅之前的所有布置全都白费，而且这场仗必输无疑。
    于是，他匆匆赶到王宫，恰好看到了开始的那一幕。
    “雷蒙，你终于来了。”
    一见雷蒙，索菲亚立刻长舒了一口气，高兴的对他道。表现得这么急迫，可见她承受的压力有多大。
    制止了那名贵族喋喋不休的劝说，索菲亚对雷蒙道：“雷蒙公爵，这些人不认可之前制定的计划，他们提出了新的建议，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索菲亚称呼雷蒙时，故意带上他的封号，就是要提醒这些重视出身的贵族对方的身份。果然，一见雷蒙，大殿里原本气势汹汹的贵族们，气焰立马矮了一截。
    雷蒙已经大致明了了怎么一回事，不禁暗自庆幸幸亏自己回来得早，要是索菲亚被他们逼得松了口，事情就麻烦了。
    想了想，他先对索菲亚道：“陛下，我想知道你的态度是怎样的？”
    “当然是支持你制定的作战计划了。”索菲亚毫不犹豫的道：“这一点绝不会改变。”
    “这样的话就好办了。”雷蒙点头道。
    其他的贵族一见雷蒙到来，索菲亚就像找到了靠山，原本有些松动的态度再次坚定起来，这让他们都大为不甘心。
    先前说话的那名贵族不服气的道：“公爵大人，我很钦佩您对海丁顿做的贡献。但我希望您不要靠着对陛下的影响力独断专行，而应该多听听别人的意见。”
    其他贵族也都附和的发出一阵议论声，显然他们并不甘心就此放弃。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雷蒙于是道：“行啊，那就说说你的理由吧。”
    那个贵族立刻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不过总的来说还是老一套，舍不得加斯帕德以东的大片土地，所以希望借着奥拉特城进行防御战。
    最后，那个贵族道：“论起防御力，奥拉特城远远超过巨人之印那座还没完工的要塞。所以，我想不出要将战场放在那里的理由。”
    “原来是这样。”雷蒙唔了一声。
    沉吟片刻，他对那个贵族道：“我能问你们几个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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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贵族回头，和其他几人交换了一阵眼色，然后谨慎的道：“当然。”
    “你认为加斯帕德的军队，和迪尔克军进行野战的话，能打赢吗？”雷蒙首先道。
    那个贵族立刻摇头道：“绝对赢不了。对这一点，我们都没有异议，所以非常赞同进行防御战。”
    “很好。”雷蒙道：“那么，你们认为如果真的将主战场放在奥拉特，我们可以坚持多久？”
    那个贵族自信的道：“奥拉特城的城防历年都有加固，加上城市巨大，只要囤积重兵坚守的话，无论迪尔克军有多少，都绝对攻不进来…”
    雷蒙打断他的话：“我不是说敌人能否攻进来。我是问，我们自己可以坚持多久。”
    “咦？”显然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那个贵族一下呆住。
    从他的表情就明白了，雷蒙暗道果然如此，这些人完全是异想天开。
    他对那些贵族道：“若想进行防御战，对防守方来说有两个重要的条件。一是要有可以稳定支撑前线的大后方；二是要有可靠的外援。如果两者齐备当然最好，否则至少也要有其一。”
    “有稳定的后方，意味着没有后顾之后，能够有足够的物资保障长期坚守下去。有外援则意味着不会孤军奋战，敌人也有所忌惮，不敢全力攻击。所以这两点对防守一方来说，尤其重要。”
    “这些，想必你们都很清楚了。”
    贵族们闻言一怔，跟着无不连连点头。不过看他们一脸茫然的表情，真正知道的估计没几个。
    雷蒙虽然说的是很普通的军事常识，但这些贵族对行军打仗几乎一窍不通，所有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完全不敢搭话。
    雷蒙继续道：“奥拉特城虽然防御力绝佳，但一旦被围城，就孤立无援。既没有可以保障的大后方，也没有援军。到时候困守孤城，没人知道敌人什么时候会退兵。”
    “在那样的情况下，等于是剥夺了守城士兵的希望。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国家已经全部被敌人占领，而自己困守在这座孤城里，却没有任何援兵，再坚强的士兵也无法忍受这种绝望。更别说守城的人越多，粮草消耗越大，在没有外部补充的状况下，这和自杀没什么区别。”
    “相反，巨人之印的要塞虽然防御力不如这里，但它背后就是庞大的海丁顿，可以为我们提供源源不绝的支持，比死守孤城要好得多。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将战场设在巨人之印的原因，各位明白了吗？”
    听完雷蒙的话，贵族们一时都无话可说。雷蒙已经解释得非常清楚，选择防守奥拉特城，就等于是自己把自己给困死。若是没有选择还好。但在有巨人之印这个更好的地方的情况下，还坚持守在奥拉特，就是愚蠢之举了。
    然而，有着庞大利益牵连的贵族们，是不会就此罢休的。在低声交头接耳了一阵以后，另一名贵族大声道：“既然这样，雷蒙大人可以率领海丁顿的部队防守巨人之印，我们海丁顿则坚守奥拉特城，这样我们可以互为依靠，不就等于都有外援了吗？”
    他这话立刻得到贵族们热烈的响应，那个人也是得意洋洋，以为找到了完美的解决办法。
    雷蒙也不反驳，他只是笑了笑，对那人道：“你还记得我说的第一个问题吗？”
    “什么第一个问题？”那人皱眉道。显然，他们早把雷蒙之前的话给忘了。
    连索菲亚也看不下去了，她说道：“雷蒙曾问过你们，是否有信心在野战里击败迪尔克军。”
    “当然没有了…”那人毫不犹豫的道，但随即就意识到这话真正的意思。
    果然，就听雷蒙道：“你们怎样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没信心，在奥拉特城遇险时，可以率军击败围城的迪尔克军。”
    “如果我们里应外合夹击的话…”那人还想反驳，但声音也越来越小，显然他也明白这个提议的荒谬之处。
    以目前加斯帕德军的素质，呆在奥拉特城里祈祷迪尔克军别攻进来就谢天谢地了。至于冲出城外？估计没人有这个信心。
    觉得这帮人已经教训得差不多了，雷蒙苦口婆心的对他们道：“总之，巨人之印是最好的决战场所。而且我们实力本就处于劣势，更不能分兵，否则只会被各个击破…”
    就在这时，也许是连连遭到反驳，自觉出丑而恼羞成怒，那个贵族突然道：“雷蒙大人，您虽然是加斯帕德的公爵，但毕竟是海丁顿人。我们应该怎么做，似乎还轮不到您来做决定。”
    “唔？”没想到对方突然有了攻击性，雷蒙的眼睛一下眯起。
    眼看防御奥拉特的计划就要泡汤，自己的财产就要遭到迪尔克军的破坏，在利益面前，其余的贵族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尤其是不少失去了在西部地区财产的人，对他们来说，奥拉特城以东无论如何都要保全，否则就真的什么也剩不下了。所以这些人的叫嚣也最为疯狂。
    他们纷纷道：“雷蒙大人，请注意您的立场。”
    “我们双方只是合作关系，加斯帕德不是海丁顿的从属。”
    “这么重要的事，不能由你说了算，我们应该共同商量，找出更好的办法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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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这时，雷蒙才算明白了索尔对自己说的那番话的意思。
    加斯帕德这才解放几天，这些贵族就已经联合在一起，不顾一切的确保自己的利益了。
    而海丁顿在他们眼中，俨然已经成了一个需要提防的外国。纵然双方还在合作抗敌的阶段，但对这些人来说，但凡危及到自身的利益，就不可容忍，所以他们才对雷蒙表现出了极大的敌视。
    战时尚且如此，一旦赶走外敌，彻底和平以后。这些人会在加斯帕德和海丁顿之间制造多少隔阂，就可想而知了。到时就算索菲亚再怎么亲近雷蒙，也只能身不由己。
    不过雷蒙并不担心这些人的兴风作浪，因为加斯帕德军方是支持自己的。必要的时候，只要唤回布莱斯，这些人自然会乖乖消停。
    就在众贵族群情激奋，大有逼迫雷蒙妥协的架势时，突听王座那方传来嘭的一声大响。
    大殿里一下鸦雀无声，众人转头看去，只见索菲亚狠狠在王座的扶手上一拍，满脸都是愤怒之色。
    “我们加斯帕德能够复国，各位能够重新站在这里，全靠雷蒙大人的协助，难道你们这么快就忘了吗？为了抵御迪尔克王国的进攻，雷蒙大人不辞辛苦，一直在尽最大的努力，你们有什么资格指责他！”索菲亚沉声说着，语气里有深深的愤怒。
    “可是陛下，这毕竟是两国之间…”有人还想反驳。
    “都给我闭嘴！”索菲亚怒声打断他道。
    还从没有见过温和的女王发这么大的脾气，贵族们无不噤若寒蝉，再没人敢说一句话。
    索菲亚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我已经说过，我会无条件支持雷蒙的计划。战场就选在巨人之印要塞，奥拉特以东的撤离工作也继续进行，这事就这么定了，不必再说！”
    见索菲亚如此斩钉截铁，贵族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只能无奈的接受。
    不过有人还是不甘心：“但是陛下，难道真的要放弃奥拉特城吗？”
    索菲亚正要说话，却听雷蒙道：“谁说要放弃奥拉特了。”
    “咦？”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索菲亚也奇怪道：“可是你不是说战场就在巨人之印么。”
    雷蒙道：“我这次来，正打算跟你说这件事。虽然主要战场在巨人之印，但奥拉特城却也必须留下一部分防守兵力，否则让雷纳德占去的话，以后再想夺回来就非常棘手了。”
    奥拉特城是加斯帕德的首都，意义非凡。其他地方的土地或是城镇，就算一时丢失也问题不大，但首都却绝不能落入敌手。
    “雷蒙大人，您究竟什么意思？”一名贵族不解的道：“您刚刚才说过，防守奥拉特就等于困守孤城，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是啊，非常危险。”雷蒙毫不掩饰的道：“而且，为了确保兵力不太过分散，还不能留下太多人。”
    “也就是说…”有人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
    雷蒙点头道：“没错。也就是说要以极少的兵力，在迪尔克军的围攻下，拼死守住这里。”
    这话一出，众人无不大哗。当即就有人不满的道：“这根本是等死嘛。”
    “但也必须有人要做。”雷蒙对他们道：“因为这样一来可以保住首都，二来可以拖住一部分迪尔克军，为巨人之印减轻压力。”
    “放心吧，奥拉特城防坚固，只需要很少的人就能守住，而且只要巨人之印的战斗胜利，这里的围困自然就会解除。”
    说着，雷蒙笑问众人道：“所以，忠诚的各位，你们谁来？”
    然而，贵族们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一听说要留在城里等死，这是他们绝对不愿意接受的事。
    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雷蒙，怎么可能有人会答应？
    “我留下来。”哪知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清楚的说道。
    听到这个声音，众人都露出惊愕和不能相信的表情，他们全都转过头齐刷刷看向王座。因为刚刚说话的，正是索菲亚。
    “陛下，您说什么？”一个人颤声问道。
    “我说，我留下来。”索菲亚又说了一遍，语气里没有丝毫畏缩。
    “这怎么可以！”贵族们立刻就炸了窝。
    “您身为加斯帕德的女王，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事。”
    “万一城被攻破了怎么办？”
    “不行，绝对不行！”
    ……
    贵族们一个个义正词严，竭力的表现出忠心不二的样子，却浑忘了己方也没有一个人愿意留下来。
    索菲亚丝毫不为所动，她抬起手示意众人不必再说，然后对雷蒙道：“可以吗，雷蒙？”
    雷蒙摸了摸下巴：“唔，我怎么没想到？你留下来的话效果会更好。”
    “什么！？”“你这个狂徒！”“你怎么敢！”
    贵族们又有暴走的趋势。
    然而，索菲亚已经压根不打算搭理他们了。听到雷蒙的话，她点头道：“那么，就这么决定吧。”
    雷蒙对她道：“索菲亚，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但你还是要想清楚了。你留下来的话，可以极大的鼓舞士兵的士气，而且雷纳德无法忽视，势必会留下更多的人围城，能更大的减轻巨人之印的压力。”
    “但相对的，你也会让奥拉特城成为更大的目标，敌人为了抓住你，也许会不顾一切的攻城。所以，你留下的危险性会更大。”
    “我明白。”索菲亚目光坚定的看着雷蒙：“我已经想清楚了。这里是我的国家，我已经抛下她逃走过一次，但这一次，我绝不会再丢下我的王国。”
    “所以，这次奥拉特城就由我来防守！”
    索菲亚的坚定让雷蒙暗自佩服，他已经清楚的说明了危险性，但索菲亚却没有丝毫动摇。这不仅需要极大的勇气，更需要坚定的意志。
    不管那些贵族有多操蛋，但索菲亚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女王。纵然只是为了她，自己的努力也是值得的。
    相比之下，那些贵族无不又羞又愧，他们全都低下头，但没人敢开口要求跟着索菲亚一起留下来。
    不再看那些贵族一眼，索菲亚淡淡的道：“好了，你们可以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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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开战前的最后一场风波被平复下去。
    看着那些贵族垂头丧气的离开大殿，索菲亚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般，把脸埋在手里，深深的吁了口气。
    随后，她抬起头对雷蒙道：“陪我走走好吗？”
    雷蒙自无不允，索菲亚摒弃了跟随保护的卫兵，和雷蒙一起来到王宫的花园。
    与外面开战前夕的匆忙和混乱不同，诺大的花园里却是一片奇芳争艳，姹紫嫣红，修剪精致的园林呈现出各种美丽的景观，蜜蜂和蝴蝶在花丛间纷飞缭绕，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在地上洒出细碎的光斑，和风清习，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啊，真舒服啊。”
    索菲亚的表情也变得轻松起来，她欢快的在树荫下转了个圈，仰起头深深的吸了口林间的空气。
    只有在雷蒙面前时，她还会表现出当初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活泼大胆的少女情态。
    雷蒙漫步跟在她后面，见状不由笑道：“女王不好当吧？”
    索菲亚闻言为之气结，她嗔怪的瞪了雷蒙一眼，似在责怪他为何要说这么煞风景的话。
    但随即，她就叹了口气：“真是烦死了，所以当初我才千方百计都要推掉。”
    也许是这段时间太心烦了，索菲亚话匣子一打开，干脆就滔滔不绝的抱怨起来：“那些贵族，查理公爵叛乱时，一个个躲得比谁都快。等我们复国成功，就立刻跑来归附了。”
    “尤其是那些所谓的世家，盘根错节，利益相连，全部都抱成一团，连我都拿他们没辙。这次要不是你及时回来，也许我真会被逼得答应他们的要求。”
    雷蒙明白索菲亚的无奈，她刚刚上位不久，根基尚浅，虽然得到军方的支持，但仍然镇不住那些抱团的贵族阶层，这次的事就是明显的例证。
    索菲亚复国，最为高兴的是那些普通百姓。他们之所以对这次的大撤离表现出极高的忍耐，一是因为这些百姓已没什么可牺牲的了，二是他们明白，只要击退了迪尔克军，就会有稳定和平安的生活。
    但这些贵族则不同。他们家大业大，无论是查理公爵统治，还是索菲亚当女王，他们的首要目标都是保护自己的财产和利益。而雷蒙放弃整个加斯帕德的计划已经深深刺激到了这些人，他们才会极力反对。
    这些人无论何时，眼中最紧要的永远都是自己。
    最讽刺的是，索菲亚明知如此，却还离不开这些人。因为这个时代无论哪个国家，贵族阶层都是治国的中坚力量，任谁都不能忽视。
    “唉，我有时候真想把那些家伙的爵位都剥夺了，省得他们总是搅风搅雨的。”索菲亚恨恨的道。
    不过这也仅是限于想想，无论国王有多强势，都不可能把贵族给得罪光，那样谁都无法坐稳王位。
    雷蒙笑道：“没关系，等这次战争结束，你的威望就会大为增加，到时候挑几个最不老实的打压一下，他们就会老实了。”
    索菲亚苦恼的道：“一样很难。加斯帕德没有新兴的贵族，加上查理公爵和他的党羽全部伏诛，再没有势力能牵制这些人，所以他们才这么肆无忌惮。”
    说着，她突然横了雷蒙一眼：“对了，你可是我亲自册封的第一个贵族，堂堂加斯帕德的公爵，难道就不能帮帮我这个可怜的女王么。”
    索菲亚这话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雷蒙只能无奈的道：“我不是一直在帮你么。况且，我终究不是加斯帕德的人，那些家伙不会服气的。”
    听到这话，索菲亚的神情黯淡下来，她幽幽的道：“是啊，战后你就要回海丁顿去了，这儿还是只有我一个人。”
    “要是…”说到这里，索菲亚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气，转头看着雷蒙的眼睛：“要是你能留在加斯帕德，我就再也不用怕那些人了。”
    虽然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索菲亚的眼睛分明是在问：你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