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７７章：温侯纸

    此时已经是初春，寒冷的冬天已经过去，温暖的春天就要来了。窝了一冬的百姓们走出家门来到田间地头，焚烧农作物的秸秆，用锄头翻动冻了一冬的土地。用豆料喂养耕牛、修补农具，准备清明以后开始耕种。
    积雪的旷野里到处都是劳作的人群，人人都有了一块儿土地，或是用功勋值兑换，或是向官府贷款。四乡八镇突然多了许多生面孔，那是从并州以外的地方逃荒来的，或者是内迁的羌人。小部分汉化较深的羌人选择了和汉人一样生活，他们建立了自己的村落。
    “赵翁，为什么多了许多羌人？”“唉！都是内迁的羌人，太原郡安置了一万人，一共建了五个村落。”“有这么多？”“这还是少的呢，三十万羌人，大头在北部五郡，南部四郡只接受了四万人。”“他们也归太原郡管理吗？”哪儿能呢？他们编户在护羌校尉属下。”
    吕布头戴斗笠，箭衣短袖，背后带着几个亲卫，行走在田间地头。粮食是国之根本，去年北部五郡的赋税已经豁免，并州已经见底儿的粮仓就要看今年的收成了。算上内迁的三十万羌人和五十万来自大汉其它州郡的流民，并州的人口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一百五十万。
    虽然和青州、徐州、冀州、豫州、司隶校尉的人口相比，一百五十万人算不了什么，可是并州全盛之时人口还不到百万！一百五十万人带来的粮食消耗是巨大的，为了养活这些人，并州已经花光了家底儿，粮仓里已经可以饿死老鼠了。
    三月下旬到四月上旬，可以种一茬小麦，然后可以种小米和各种蔬菜，七月收完了小麦，可可以种一茬大豆。小麦、小米，就是并州人的主食。唉！要是有玉米和土豆就好了，这两样可是耐旱高产作物，而且可以肥田。九十月间一定要种一茬冬小麦！吕布暗自下了决心。
    康曼提的商队肩负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寻找玉米、土豆和辣椒的种子。在吕布的记忆里，这些都是由美洲传入非洲的，或许会经由北非传到大秦和安息，只要找到种子，从安息经康居、西域就能回到并州。可是自从康曼提去后，就渐渐没了音讯。
    田间耕牛很多，牛犁和人力犁都在使用，这是鲁墨的工曹大力推广的结果。吕布记得鲁墨满脸激动，拍着胸脯保证会增产五成以上。那一天，吕布和鲁墨两个人都喝醉了。
    怀着满腹心事，吕布回到了州牧府，先去看了一下严嫣。严嫣已经很显怀了，正挺着肚子在屋中四处转悠，一边大口吃着各色零食。看见吕布进来，严嫣吃了一惊，连忙把手上的零食藏到身后。
    “别藏了，多吃点没问题，只是孩子太大了不太好生。”吕布一边扶着严嫣坐下，一边柔声说道。这下严嫣放心了，她的脸立刻红得像苹果一样。“产婆说了，没事的。不知怎的，总是想吃东西。”吕布笑了：“那就敞开了吃，正好把以前没吃的补回来！”
    “听说太原王家向你提亲了？”严嫣小声地问道。吕布的脸立刻就黑了下来，说实话，对于阿黛尔他是当作朋友相处的，至于阿黛尔的女性特质，在他心中早已被抹杀了。“你看你，黑什么脸呀？这是件好事儿呀！”
    吕布诧异地抬起头来，严嫣这个政治白痴终于说出了一句颇有水平的话。“这是谁告诉你的？”“没人告诉我，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你想呀，三十万东羌人，还有太原王家，通过阿黛尔就和你捆死了，扯都扯不开。”
    严嫣双眼定定地盯着吕布：“我已经托蔡大家做媒人上门提亲了，省得你为难。”
    转眼清明就到了，天气极好，播种非常顺利，并没有误了农时。吕布难得地喝了几盏酒，鼓了一曲筝，这才沉沉睡去。睡梦中他听到有人大声呼唤着：温侯！大喜呀！吕布猛地睁开双眼，鲁墨捧着一个布包袱，脸上都笑得开了花。
    看见吕布醒来，鲁墨轻轻地展开包袱，五本散发着墨香的线装书呈现在吕布眼前。轻轻一翻，是整齐划一的宋体字：《春秋》。吕布满脸的不可思议，望向鲁墨，其中的含义十分明显，成功了？鲁墨咧着嘴重重地点点头，意思是成功了。
    吕布哆嗦着站起来，用粗壮的手指轻轻地翻着书页，泪水瞬间从他的双眼滚滚而下。突然，他猛地抱住鲁墨，拍了拍他的肩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侯成又一次进宫了，大摇大摆地跟在曹节后面，他的身后是满满一车的书籍和纸张。这是吕布向天子进贡的第一批书籍和纸张，可以预料的是，天子一定会异常欢喜。有了天子的褒奖，这些书籍纸张定会在洛阳城卖出个好价钱！一书千金也说不定。
    去年年底，张奂上书乞骸骨，在几次公文往返之后，陛下终于应允了。如今张奂已经在晋阳就任并州讲武堂的祭酒，与河套书院的祭酒蔡邕并称为并州的泰山北斗。并州讲武堂第一期招收一千名学员，都是州兵和郡兵中的尖子，张然明早已乐不思蜀了。
    洛阳城的这一摊子全都扔给了侯成，生意火的不得了忙不过来。他只好从银狐鬼军中调来了数百人，安插在各种生意上，就连鸿都门学那样炙手可热一票难求的地方，银狐鬼军都混进去三四十，其中两三个还混得很开。
    侯成手面大，善于揣摩人情世故，到处都有过硬的朋友。一时间在洛阳城混得风生水起，人人都尊称子玉先生而不名。世家大族的重要场合，都以能请到子玉先生出席而沾沾自喜，便是陛下的皇宫，侯成每月也总能去上一两次。
    “咦？这是什么？”皇帝正在写字，那是一手的鸟虫篆。“陛下，老奴给你贺喜来了！这是度辽将军吕布进贡的东西，今日子时才到的，老奴就巴巴地赶来了。”曹节颤巍巍地捧出了活字印刷的五经，还有洁白厚实的纸张。
    皇帝顿时动容了，作为一个半瓶子醋文艺青年来说，这本薄薄的五经给他的震撼是巨大的，远远超过西域葡萄酒。那是一种渴望一种期待！苦苦追求已久的梦想终于实现了，而且是在最猝不及防的时候！
    “好！很好！非常好！”皇帝用手抹去眼角的泪珠。“那些是纸吧，比蔡侯纸如何？”蔡侯纸早就能量产了，只是太薄，稍稍一用劲儿就碎了，所以人们用的还是木简。“陛下一试便知！”侯成信心满满手脚马力地铺开了纸张。
    “好，白！滑！厚！”皇帝一张嘴就切中了要害，他提起毛笔，在墨海中饱蘸浓墨，笔走龙蛇在纸上写下了四个大字：子玉先生。又刷刷拉过一张纸写了三个大字：温侯纸。字体是汉隶，字是好字，但好似失于娟秀。皇帝略微沉思了一下，从身边拿起一方印章改了上去，赫然是四个字：体元主人。
    皇帝静待片刻，等候墨迹干透。“好纸！好纸！侯成，这是朕赐给你的！”侯成顿时嚎啕了：“陛下之恩，臣必效犬马之劳以报之！”“好了好了。”皇帝伸手拉起了他。“说吧，温侯要什么？”陛下果然讲究商誉，收了钱就办事儿。
    “陛下，这书和纸张的产量上不来，本钱又压得重。是否依西域葡萄酒的旧例，将专卖权授予吕布？”西域葡萄酒的生意，天子和育阳侯曹节都是有股份的，天子一成五，曹节一成。皇帝点点头：“善！但是要保证朕的用度。”
    侯成立刻就顺梯子上房了：“陛下的用度肯定会保证的，但是要有个限度，每月五车！”“二十车！”“十车！剩下的可是要卖钱的！”这句话打动了陛下，陛下对钱财的渴望那是举国皆知的。“好！成交！”
    看着侯成惫赖地和皇帝讨价还价，曹节真想上前踢他一脚，竟然敢和天子讨价换件？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吧！一定要给这厮一个教训，让他识得轻重！出宫的时候，曹节故意冷若冰霜，眼皮撩都不撩侯成一下。
    没想到，一个温煦而柔和的声音叫住了他。“侯爷，温侯和子玉备了一些薄礼请侯爷笑纳！”伸手不打笑脸人是官场的通例，曹节只好接过了礼单，打眼一看，上面写着：五经十四博士全集，四十套，新出温侯纸十车。
    育阳侯的脸色立刻就阴转多云多云转晴了，抬起脸来已经是一派春风。“温侯太客气了！”
    温侯纸和线装五经的拍卖会是在七日后举行的，两张刻着体元主人私章的字儿早已装裱一新，供在最显著的位置，每个进入大殿的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咦？这是??????哎呀呀，子玉先生，我们可是老朋友了，这次千万要给我留点儿汤呀！”“侯爷，真是对不起了！盯着我的人太多了！哈哈哈！万一被他们逮着??????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