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９０章：黄巾起（六）

    看着大将军何进欲言又止的样子，皇帝突然想起了何进、汝南袁氏和吕布的过节。当时何进和袁氏兄弟试图谋夺并州，没想到免除吕布本兼各职的诏书刚刚发布，东部鲜卑就联合乌恒入塞了。这是赤裸裸的打脸！不知何进现在忘记了没有。
    “大将军，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值此危难之际，望你与大司马上下一心，共赴国难！尽快讨平黄巾蚁贼。”皇帝看着何进，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何进大吃一惊，连忙伏地谢罪。
    “陛下，臣与大司马确有私怨，但是早已开解，袁司徒便是证人！如今天下板荡，正是用人之时，臣岂敢以小怨而坏陛下大事乎？”看着何进一脸冷汗，战战兢兢的样子，皇帝顿时心软了，何进毕竟是自己嫡亲的大舅哥儿！“朕知道了，起来吧。”
    何进御前演兵，廷议决策一事很快就传遍了洛阳城，世家大族交口称赞，这使得何进在士林中的声望顿时高了不少。接下来就是修补器械，征召人马，准备粮草马匹、铠甲武器。就这样忙了十几天，皇甫嵩、朱儁、卢植前来大将军府辞行。
    朱儁，字公伟，会稽郡上虞县人，出身寒门，少年时因赡养母亲而闻名。为人好义轻财，深得乡人敬重。后被太守徐珪举为孝廉。迁任兰陵令，颇著政绩，获上表举荐。不久拜交州刺史，仅率家兵五千人就大破叛军，平定交州。战后以功封都亭侯，入朝为谏议大夫。
    卢植，字子干，涿郡涿人，性格刚毅，师从太尉陈球、大儒马融等，为郑玄、管宁、华歆的同门师兄。曾先后担任九江、庐江太守，平定蛮族叛乱。后与马日磾、蔡邕等一起在东观校勘儒学经典书籍，并参与续写《汉记》。卢植有两个日后很有名的学生，就是公孙瓒和刘备。
    皇甫嵩是军人世家，大豪强出身，朱儁出身寒门，以功绩封侯，属于个人奋斗成事的小豪强，卢植则是儒生出身。三个人代表了大汉三个最主要的阶层，加上外戚出身的大将军何进，正显示了大汉上下一心讨平黄巾蚁贼的决心。
    “吾等前来向大将军辞行，明日赶赴前敌讨贼去也！不知大将军有何吩咐？”三位中郎将一齐拜倒。何进虽然眼界不宽，好歹也是做过几任两千石高官的人，况且性子又是有些豪气的。当时一把将三人扶住：“三位中郎请起！咱们都是军人，莫要摆那些花架子！”
    随即命人摆酒与三位中郎践行，席间何进温语抚慰，言明只要三位中郎努力杀贼，他绝对会在陛下面前极力维持。何进的态度使三人大吃一惊，没想到屠户出身的大将军说话竟然如此发自肺腑，可见盛名之下必有其实！
    有了这样的认识，这顿酒就喝得极其畅快，四人都觉得彼此的交情厚了许多。皇甫嵩喝得高兴，便讲起日后平贼的策略来。“大将军，则许多黄巾蚁贼都是大汉的祸害，都该斩首了事！万一押解回籍，少不得再次生事。”
    卢植是个儒生，讲究天人感应，连忙开口反驳。“义真兄此言差矣！都是大汉的子民，诛其首恶可也！砍下数百万首级，对大汉有弊无利。”二人反复折辩，互不相能。哈哈哈哈，何进大笑了。“义真兄，子干兄，大司马有一策，可与二兄观之！”
    须臾，府令取来一疏，正是吕布几日前的上书。其中有几句话：“黄巾蚁贼众至百万，若诛其首恶，余党递解回籍难免再起。尽数诛杀，有干天和，莫如一并移送鲜卑，使其屯垦戍边，此化害为利之法也！”
    “此言大善！看来大司马不仅是百战百胜的统帅，政务上也很有一套！”卢植首先击节赞叹了。“甚好！放逐于苦寒之地，苟全其性命，的确是个好办法。”朱儁也连连点头。皇甫嵩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他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随口问了一句：“这次大司马出兵，不知向朝廷提了些什么条件？”何进大手一挥：“说到这里，我正想不通呢。按理说，这次朝廷早已摆明了伸头挨宰，等着他出刀了，可是你看他都要了些什么？”
    何进抽出一张纸，拉开嗓子念了起来。“黄巾余党尽数北迁，百工五百名，粮草百万石，骏马三千匹，精铁万斤，钱三千万。”皇甫嵩诧异了：“就这些？除了粮食多了点儿，其它的还真不多，以这样的代价换取并州数万精锐出征，值得！”
    可是，吕布为什么只要这些呢？所有人都在思考着。
    “温侯，要的太少了，为什么不趁机狮子大开口，狠狠宰朝廷一刀？”就连阎忠都有些不满了。“呵呵。”吕布大笑了。“除了这些，朝廷还能给我们什么？武器盔甲，工曹篆的比朝廷先进多少年？骏马三千，这是用来繁殖的。至于钱粮，那是用来安置黄巾余党的。”
    是呀，阎忠仔细一想就明白了。四五年来，并州几乎年年大丰收，经过细心选种培育的禾、麦、豆和各种蔬菜的口感一年比一年好。工曹篆最新研发的密封技术和腌渍技术使得肉食能保存两个月口感依旧。
    盔甲武器已经研究到第三代了，更锋利更耐用，重量几乎减轻了一半。军马的品种更加优良，速度和耐力都有了显著提高。自从何进和汝南袁氏那里勒索了千余名水军以后，并州的水军也已经初具规模。
    算来算去，朝廷的那点儿家底，并州还真的看不上。
    “要的少还有一个好处，育阳侯曹节已死，朝中已无大援。如此才能让陛下认为温侯是一心为国。此乃韬晦之计也！”贾诩插了一嘴。吕布悠悠长叹了一声：“黄巾一起，走要三四年才能彻底平定，黄巾一日不平，朝廷就不会向我们动手！”
    可是，黄巾平了呢？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人知道。
    “你们常说党人图谋不轨，将他们全都禁锢起来，有人甚至遭到诛杀。现在党人倒是在为国家出力，你们反与张角勾结，该不该处斩？”皇帝龙颜大怒，指着十常侍大骂。这时已经是四月初，皇甫嵩、朱儁、卢植分别奏报，即将分路进兵以平黄巾。各地党人也纷纷赶赴京师，请求讨贼，这让皇帝大为高兴。
    偏偏这时张让等人趁着皇帝高兴来替封谞、徐奉说情，正好撞到了枪口上。看见皇帝怒不可遏，十常侍慌忙跪下，叩头流涕道：“陛下，这些都是王甫、侯览干的，我等实在是不知情呀！恳请陛下宽宥！”
    皇帝是个念旧的人，看到这些十几年的伴当吓得魂不附体，不禁心生怜惜。“起来吧，你们日后定要改过自新，不可再犯！”随即诏令经封谞、徐奉二人下狱治罪。诸常侍心中非常恐惧，以至夜不能寐，思前想后，各自召还京外子弟，不敢再让他们做官。
    这一日，诸常侍又来见皇帝，请求退休。皇帝的心又软了，温语抚慰，让他们安心供职。吕强看不过去，劝皇帝速惩奸党，不能再姑息养奸。皇帝不以为意，只是诏令杀了封谞、徐奉，其他人一律不再问罪。
    “吕强做的太过分了！全不顾同僚情面。”十常侍聚在张让府上，开始为自保而奋斗了。曹节一死，张让赵忠就成了常侍们的首领，聚会也长长在他们府上。“此风不可长，我等刚刚逃过一劫，再出点岔子就尸骨无存了。”张让冷冷一笑。
    “那怎么办？”众人问道。张让用手指在脖子上轻轻划了一下。
    几天后，和封谞、徐奉交情最深的赵忠、夏恽向皇帝诬告吕强：“吕强与党人一起议论朝廷，经常阅读《霍光传》，他的兄弟全都贪赃枉法。”皇帝最恨的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立刻大发雷霆，命令中黄门带着兵器召吕强入宫。
    吕强得知实情后长叹一声：“我死，内乱不可复止！大丈夫欲尽忠国家，怎能坐对狱吏，枉受捶楚呢？”说着，便拔出小黄门手中持剑，向颈一挥，鲜血四溅，三魂七魄，一齐直赴西天去了。宁可站着死，不肯跪着生，这，就是本朝儒生的气节！
    吕强竟然自杀了！难道是不屑向我辩解？难道说在他眼中我竟然是一个不可理喻的人？皇帝的怒气更盛了。“陛下还没问，吕强就自杀了，肯定是畏罪自杀！幸亏他的亲属还在，应该立刻收捕，详加审问，勿使一人漏网！”赵忠、夏恽又趁机加了一把火。
    结果可想而知了。灵帝下令逮捕吕强的亲属，将财产没收。
    以前曹节在世的时候，对付宦官共同的敌人，一向采取斩草除根的策略。但是一旦涉及到宦官内部的斗争，往往采取和缓的方式。诛杀阳球之前，曾经亲自拜访程璜，苦口婆心，终于劝得程璜痛哭流涕，将阳球的图谋全部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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