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８０４章：一定要制止这一场屠杀！

    十月初八是郭嘉一个月假期的第一天，他睡了个懒觉儿，直到辰初时分才起床，正好就着半只烧鹅吃他的早饭。半支烧鹅是昨晚剩下的，再加上几样清粥小菜，一壶西域葡萄酒，因为不用赶时间，这一顿早餐便吃得舒服极了。吃完了早餐，稍作休息，刚拿起一本儿严家书铺新出的郑玄郑康成所注的《诗经》，准备开始一天的舒服日子，府令就推门而入了！
    “长史，出大事儿了！”府令的脸上满是焦急。府令口中所说的大事儿，自然便是吴珂之死所引发的大事件儿。郭嘉耐着性子听完了府令的话儿，便如同突遭雷击一般，刹那之间便从头顶凉到了脚底儿。他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右手一松，手中的那一本《诗经》啪的一声便掉在了地上。“备车！不??????还是步行吧，此时此刻。国子监肯定是人山人海了，我得去看看。”话一说完，郭嘉便一转身，直奔国子监而去了。此时此刻，他的心情糟透了。
    在郭嘉心中，儒生士子们，尤其是年轻的儒生士子们是未来的国之栋梁，朝廷要像爱护自己的眼珠儿一般爱护他们。年轻人嘛，有活力有热情，喜欢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挥斥方遒，这是优点不是缺点，谁没有年轻过呢？可是，一个太学生竟然以死明志，这事儿就闹大发了。
    本朝的太学生有一个传统，那便是爱品评时政，对太学生而言，这和臧否人物一般，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在朝廷和秉政诸公的眼里，这却是一项极大的毛病儿，何也？太学生们光品评时政还则罢了，麻烦的是他们要形成公议，逼迫朝廷低头，按照他们的意思行事。
    天子神圣不可侵犯，秉政的衮衮诸公都是宦海沉浮多年的老油条，随便拎出一个来，吃过的盐、受过的苦比所有太学生加起来的都多。让他们低下高傲的头颅，按照这帮子毛都没长全的小屁孩的意见行事，这才是天大的笑话儿！如此一来，朝廷和太学生的对决就势不可免了，前朝哀帝时，司隶校尉鲍宣被丞相孔光诬陷入狱，太学生们便发动了游行请愿。
    本朝的李膺李校尉蒙冤入狱之时，太学生们也发动清议，试图营救李校尉。太学生们发动请愿游行，在本朝是一件儿而惊天动地的大事儿，这意味着对朝廷和秉政者的不信任。此时此刻，太学生们又要发动游行了，虽说里面隐隐有世家大族的影子，也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儿。更麻烦的是，谁知道幕后黑手还有多少招数儿没有用出来？敌暗我明，防不胜防呀！
    坏了！按照大司马的脾气，肯定会要动刀子杀人的！和世家大族们刚刚摊牌，又对太学生们动刀子，岂不是把整个天下的读书人都得罪透了？没有世家大族的支持，便没有了钱袋子，得罪了天下的读书人，便又丢了笔杆子。如此一来，大司马的手中便只剩下刀把子了，看这个形势，怎么看怎么像昔日的董卓董太师。不行，我一定要竭尽全力去阻止这场屠杀！
    郭嘉来到国子监门前的广场之时，广场上早已人山人海了。最外围的是十几万看热闹儿的洛阳百姓，在他们面前，长安县的三班差役和临时征召起来的民壮们正在大汗淋漓地维持着秩序。“三老四少，乡里乡亲们！请往后靠！往后靠！”张头李头王头一起大声吼着。
    在包围圈里面，是数千太学生和京师大学堂的学生，他们明显分成了两个阵营，隐隐地对峙着。京师大学堂的祭酒蔡大家和国子监的祭酒卢子干，两个人的两张老脸都黑得像锅底儿一样，一眼望去，如同暴风骤雨来临之前，黑云滚滚，动地惊天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儿来。两个老头儿身边，是几个高足弟子，教习们正忙着指挥着学生们列队，一个个清点人数。
    在偌大的广场中心，吴珂的尸身静静地躺在一张门板上，尸身的周围是百十个廷尉府的差役，个个手按腰刀怒目而视。在他们的外围，数百个太学生和京师大学堂的学生们双手抱头，或蹲或跪，一个个不敢移动分毫。廷尉府的刑名高手，暗影和司闻曹的探子，三五个人一组，正在挨个审问参与闹事儿的学生。在他们身边儿，是或死或伤的学生，太医令华佗带着百余个医匠，正在一一检查伤势，已经死去的白布蒙脸，重伤的就地抢救，轻伤的包扎。
    看到这个场面，郭嘉立刻便倒吸了一口凉气，乖乖隆的咚！竟然死伤了数十人之多！如此看来，这一场太学生引起的风暴定然不会小，若不未雨绸缪，亡羊补牢，这事儿不知道会闹到多大。“我是太尉长史郭嘉，我有要事要见洛阳县令陈长文，他在那里？劳烦你带我过去。”郭嘉一把拉住一个差役，焦急地问道。郭奉孝的大名儿，洛阳县岂能不知道？不但是郭嘉，凡是洛阳城中六百石以上的官员，洛阳县里的老油条们都能一个个掰着指头如数家珍。
    “大人请随我来！县令大人就在那边儿！”一个老吏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答道。
    在偌大个洛阳城中，郭嘉交情最好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少府荀攸，另一个便是洛阳县令陈群。荀攸的年纪比郭嘉整整大了十三岁，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又是大九卿，双方的地位差距甚大，故尔有事儿郭嘉才去找他。陈群则不然，只比郭嘉大了七八岁，两个人都是千石的阶级，郭嘉位在中枢，陈群是天下第一首县，两个人的地位仿佛，素日里是常见的。
    “奉孝，你找我何事？”不一会儿，陈群就大步流星走过来了，他伸手用大袖擦了一把满头满脸的汗，大声问道。一看素日里讲究仪容的陈长文都忙成了这个样子，郭嘉觉得没有废话的必要了，他便直截了当开口了。问了问事情的起因、过程、结果之后，郭嘉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一句。“长文兄，此事儿如何朝廷和大司马准备如何处置，你给我交个底儿！”
    “闹出这么大的事儿，大司马肯定会震怒的，首先，卢子干的太学祭酒肯定是当到头了，毕竟是太学生先掏的刀子。其次，肯定会严查吴珂的死因的，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还要看曹廷尉和马将军的结论。第三，太学估计是要大洗牌的，天子脚下公然杀人，还他娘的是太学生杀京师大学堂的学生，走到哪儿也说不过去呀。”陈群的喘息方定，两眼不时地瞄一眼四周，看看有没有大员下了最新的命令。这个紧关节要的关头儿，长安县就是背黑锅的。
    “朝廷和大司马会如何处理那些太学生？”郭嘉又追问了一句儿，这句话是他最想知道的。“还能怎么处理？杀人的大辟，动手致死的流刑，这是《汉律》之中律有明文的。至于那些架秧子起哄，趁乱打太平拳，公报私仇，凑热闹儿的，我猜大概会被勒令退学吧。”
    陈群满脸疑惑地看了一眼郭嘉，试探着问道。“奉孝，你不是想为他们出头儿吧？听我一句劝，千万别趟这一摊浑水！这里面水深着呢。”说到这里，陈群把嘴巴凑近郭嘉的耳朵儿，压低了声音说道。“据说，数十个世家大族都卷进去了！啧啧，你觉得大司马会怎么想？”
    话音方落，就有人把陈群叫走了，听那话音儿失去宣明殿开会，郭嘉只好拱手告退了。
    站在太尉府的瞭望塔之上，看着广场上密密麻麻的人群，郭嘉心中满是惆怅。屋漏偏遭连夜雨，大司马的处境危矣！自己该做如何选择呢？他苦思良久，下了瞭望塔来到自己的办公之所，提起笔来，刷刷点点写了一道奏疏。奏疏写毕，郭嘉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这才取过封套，用蜡细细封了口儿。“来人，四百里加紧，送管城大营，面交大司马亲收！”
    出了太尉府，郭嘉便骑着马直接去了少府，他要去见荀攸。郭嘉来得正好儿，荀攸正在官署之中，他坐在硕大的案几后面儿，案几上是小山一般的公文。数十个大小官员陪着笑侍立在荀攸的周围，一个个地等着上前回事儿。看到郭嘉进来，荀攸伸手示意让他暂且坐下。
    “这事儿别给我打马虎眼儿，上次我就驳了，你这次又递上来了？好大的狗胆儿！这片林子，一年的出息少于一千并州金币，你就不要来找我批。下一个！”“你的这个数字不对，不是多算了，是少算了，下去算过再来。”“这个法子可以，比上次的措置好多了，准了！”
    荀攸断事很是利索，三言两语就有了结果儿，或准或驳，不到半个时辰，便都处理完了。
    “奉孝，你是稀客，你来见我，定然是有事儿。传令，一刻钟之内我谁都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