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９０３章：这一记闷棍太狠了

    并州军撤退了？河堤之上竟然没有人了？曹军步卒们睁大了双眼，互相看了看，都面面相觑了。平心而论，按照方才并州军展现的战力来看，他们完全可以再守上一个时辰或者半个时辰的。可是，他们竟然撤退了，事有反常必为妖，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闪开！闪开！都闪开！没看到这是李将军吗？”李典的亲兵们毫不客气地拨开拥挤的人群，为李典开辟出一条狭窄的道路。李典戎装佩剑，手里拎着一杆长矛，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他并没有骑马，他的战马被身后的亲兵牵着，在这个时候骑马，就是十足十的傻瓜。
    曹军的骑兵还没有登岸，万余步卒之中，突然冒出了一个骑马的将领，那就会成为并州军的靶子。若是有那个不开眼的，用射程极远的床弩给他来上一箭，李将军的这一生就彻底断送了。李典跟随曹兖州数年，是百战之余的老卒，他很清楚先要保全自己，才能消灭敌人。
    李典来到河堤上，在遍地的柳树掩护之下，手搭凉棚，向远处瞭望。眼前是一片开阔地，有七八里长，两三里宽，地面儿都是硬硬的，似乎是坚硬的黄土。开阔地后面是一片密林，青翠欲滴，在冬日的微风中，树枝一阵摇曳，像极了婀娜起舞的舞女，看上去美极了。
    开阔地南北两边儿，是布满岩石的乱石滩，岩石的棱角儿都很尖锐，曹军的草鞋踩上去，一不小心就会伤了脚踝和脚底儿。看这个架势儿，这一片七八里长的开阔地是最好的行军之所，至少比南北两边儿的乱石滩强多了。只是这一片开阔地越往西越窄，最后只剩下了两里多，蜿蜒逶迤，直通一片起伏不平的小丘。小丘所在之处，是密密麻麻的树林，苍翠欲滴。
    “那一片小丘之上，十有八九有并州军的弓弩手！可惜骑兵还没有登岸，没法上前一探究竟。”李典伸手一指那一片两里多长的小丘，大声说道。“这样吧，刀牌手在前，长矛手在后，弓弩手在最后面。全军压上，遇到攻击先结成圆阵，保护好自己之后，再往上冲！”
    李将军的命令立刻赢得了一阵欢呼，曹军的军纪和训练都是极好的，他们不怕死，怕得是不明不白地死掉。就像方才一般，一会儿一阵箭矢，一会儿又是雪亮的陌刀，阴谋诡计层出不穷。这他娘的哪里是在打仗？这是在玩弄阴谋诡计！有种的出来，真刀真枪地干上一仗！
    “前进！”抛下曹军步卒的愤怒不提，李典右手一挥，朗声下了命令。曹军步卒们各举刀枪，大步向前。这一次他们学乖了，按照战术操典，列好了阵势。刀牌手、长矛手、弓弩手、斥候。辎重兵各司其职，如此一来，即便是并州军再玩什么阴谋诡计，他们也有个辗转腾挪的余地。九千步卒一个屏气凝神，步子走得极慢，一旦受到袭击，他们会立即结阵坚守。
    伊水西岸，大批的曹军步卒正在登陆，数百艘木筏把七八里长的河岸堵得满满的，以至于后来的木筏无法靠岸。在军官们高亢的命令声中，步卒们跳下木筏，在齐膝深的河水之中奋力向前。在他们身后，曹军的骑兵已经登上了木筏，浩浩荡荡，开始向伊水西岸进发了。
    远处，三艘五牙大舰和八艘龟船还在和数百艘曹军木筏鏖战。并州水军的投石机发出惊天动地的霹雳声，圆滚滚的投石从天而降，准确地落在曹军的木筏之上，木筏一艘接一艘被投石击沉。曹军弓弩手们噼里啪啦地掉落水中，十几艘木筏上前救援，却遭到了投石车的迅猛打击，这一段河面上布满了碎裂的木材，弓弩手们死死地抱住这些木材，在河中载浮载沉。
    九千多曹军屏气凝神，高抬腿，轻迈步，缓缓向前，一刻钟之后，距离那一座小丘只剩下里许了。这一里多的山地都是上坡路，好在坡道比较平缓，走起来不甚费力。走在最前边的曹军步卒打眼观瞧，完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眼看距离高岗只有两百余步了，这一种极其压抑的气氛越来越沉重，沉重得终于有人挺不住了。“他奶奶个熊！脑袋掉了碗大的疤！”
    一个膀大腰圆的粗豪军官大声吼道：“随我来！冲上去！是生是死就看这一哆嗦了！”话一说完，他一挥手中的长矛，势如奔马一般冲了出去。“冲上去！”“立功的时刻到了！”曹军的神经已经蹦得很紧了，一听有人带头儿，所有人立刻就疯了，各举刀枪呼号着冲了上来。
    众人拔脚飞奔，径直向高岗冲去，高岗之上却全无动静儿。这一片高岗并不太高，却很长，蜿蜒曲折足足有七八里长。九千多曹军步卒，密密麻麻，漫山遍野，拉开了排面儿，足足有五六里长。一听高岗之上并无任何反应，曹军步卒们立刻就欣喜若狂了，乖乖隆的咚！感情那些并州军都撤退了？趁他病要他命，赶紧冲上去，斩将夺旗，封妻荫子是正经儿。
    片刻之后，最前面的曹军步卒距离高岗只有二三十步远了。一看这个架势，后面督战的李典终于松了一口气，并州军这是真走了！正当李典用袖子擦去满头满脸的大汗之时，只听得高岗之上一声断喝：“行动！”高岗上突然冒出了数百个并州军，人人手持口袋往下一倒！
    小口袋中装得都是生豆子，往地下一倒，立刻在坚硬的地面儿上乱滚起来，就着缓缓的山坡儿，稀里哗啦地向下倾泻。正在奋力攀登的曹军步卒们立刻就立脚不住了，立刻就跌倒了一大片儿。前面的跌倒了，后面的不知所以，还在向上奋力攀爬，人挤人立刻就倒了一片。
    缓坡儿之下，横七竖八，累累叠叠，到处都是曹军步卒。这一跌，跌得曹军步卒们七荤八素，手中的兵器也没了，头上的铜盔也不见了，就连身上的铠甲都歪歪斜斜了。更麻烦的是，前面的跌下来，后面的正往上爬，一个砸一个，一大片山坡之上都成了滚地葫芦。
    “放箭！用神臂弩，火箭！”鲁肃大吼一声，第一个拨动了机栝，十支铁箭立刻就激射而出了。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刹那之间，数千支箭矢带着火苗儿，震天蔽日而来。曹军步卒们正跌得晕头涨脑，不辨东西南北，哪里顾得上躲避火箭，立刻就吃了大亏儿。
    并州军的火箭发得又快又急，还都带着火苗儿，一旦被射中，曹军身上的牛皮甲和衣衫立刻就着起来了。“张盾！刀盾兵上前掩护，后队赶紧救治伤号儿！”李典刚刚惊得掉了半截儿的下巴立刻就恢复了原有的功劳，他手指前方，大声地怒吼着，他已经快被气疯了！
    曹军的军纪和训练都是极好的，李典一声令下，千余藤牌手纷纷向前，举起硕大的藤牌挡在前面。后面的步军疾奔而来，一个个拼命地扑打着中箭步卒身上的大火。扑灭了一个，不管死活，就顺着缓坡儿向下推。可是身上着火的人太多了，急切之间，后军又上不来。正在众人急得跳脚之时，李典又大声吼叫起来了。“把他们直接往坡下推！医匠在坡下救治！”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了，连忙依照号令而行，这一回终于顺遂多了。可是，这一边刚按下了葫芦，那一边又起了瓢，刀牌手的藤牌之上中了几支火箭，已经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了。无奈之下，刀牌手们只好扔了藤牌，拔出腰间的环首刀，舞成一团，拨打急驰而来的箭矢。
    七八里长的高岗之下，缓坡之上，层层叠叠，到处都是曹军步卒的尸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并州军的箭矢又快又急，震天蔽日，一片又一片，曹军步卒竭力抵抗着，不断地有人倒下。仅仅是数百息时间，就倒下了数千人，这些曹军步卒身中数箭，眼看是不活了，他们大吼一声，身子一软，然后重重得倒在了地上，噗通一声，溅起了一片黄尘。
    呜??????正在此时，只听得一阵号角声响起，刚刚登陆的曹军骑兵，堪堪整顿完队形儿，终于急驰而来了。“上马！扯乎！”鲁肃的右手完了一个剑花儿，将宝剑插入了鞘中，然后翻身上马，一抖缰绳，向着巩县的方向疾驰而去了。这一仗，打得真他娘的酣畅淋漓！
    “回城之后，立刻发出鹰信，说明此战经过，把县尉大人和水军的功劳都写足，花花轿子人抬人嘛。这一战，至少消耗了曹孟德一万多步卒，这还不算轻伤的，挨了这一计闷棍，曹孟德今夜也只能屯兵在偃师城下了！想突袭，没门儿！”鲁肃大声说道，满脸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