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星野是星野星野星野——”躺在副驾驶座的少女突然痛苦地大吼，少女娇小的身体像被捞上岸的鱼一样不断弹动。
    “喂！芳川，这是怎么回事？这也是某种症状吗？”
    “什么！她怎么了，一方通行，你可以用我的手机开一下视频通话吗？芳川，你知道些什么吗？”
    一方通行和星野白羽两个人，在听见从星野春口中流露出来的一连串意义不明的话后，紧张得纷纷地求助芳川桔梗。
    “你们两个都给我安静一点。能不能让我仔细听听那孩子在说什么”芳川桔梗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焦急，令两人都感到事态非比寻常，一方通行和星野白羽停止了说话。
    “aweuvll..**0012uui%%0025$#gui,‖//nsyulljwidnql,jwucla..@」aucneisdkaudj_!!”少女的惨叫声已经不属于任何国家的语言了。
    芳川桔梗在听了少女的叫声之后，惊愕得忘了呼吸。
    “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一方通行显得相当焦躁。
    芳川简洁地说出了答案：“这是经过暗号化的病毒程式码。那个病毒似乎已经进入启动准备了。”
    病毒应该在凌晨0点才会启动。现在才刚过晚上八点，时间上来说分明还有将近四个小时才对。能够想得到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假讯息。天井亚雄故意输入了假启动时刻。
    “时间一到，病毒就会开始进行启动准备。十分钟后启动完毕，接着透过星野网路将病毒感染给现存的所有妹妹们，让妹妹们进入失控状态。”
    一时之间，没有人再说出一句话。空气仿佛是凝固住的一样，明明时间没有过去多久，但现在的一分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第一个开口说话的是芳川桔梗，她用冷静的语气地说：“听我说，一方通行，现在唉声叹气还太早了点。你还有一项因应之道必须执行。”
    一方通行的眼中恢复了些许光亮，他迫不及待地问道：“因应之道？还来得及挽救吗？”
    “病毒在藉由星野网路散播出去以前，会先有一段准备期间。在这段期间内，现在的病毒程式码会被转换为妹妹们绝对无法违逆的『上级命令文』病毒程式码并非一开始就以『上级命令文』撰写，是因为如果这么做，病毒程式码在正常的人格资料中将变得非常明显，很容易找出来。时间只有十分钟，我想你应该猜到了，你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将她处份掉。杀掉那孩子，守护这个世界。”
    芳川的这句话中，从一开始就不包含拯救最后之作的意图。如果想阻止世界各地的妹妹们失控暴动，就必须亲手杀了这名少女。
    和著名的电车难题有所不同，现在的情况是，即使不杀死最后之作，她脑袋中的命令文也会使她的心四分五裂。
    无论做出何种选择，最后之作都无法得救。
    那么难道就要选择牺牲少数拯救多数吗？通过杀死一个无辜的女孩来拯救世界？
    星野白羽在想，如果现在是她一个人站在星野春的身边，她会如何选择？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脑海中一边是同学们的脸庞和没有见过面的妹妹们的身影，一边是昨天那个孩子说想要永远和她在一起时的笑脸。
    能想出这种世界难题的人一定是个恶趣味的人。
    但现在真正面对这个难题的不是星野白羽，而是待在星野春身边的一方通行。
    星野白羽实在忍不住插嘴：“你自己想怎么做？一方通行。”
    “……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一方通行抬头望向夜空，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他应该早就知道他自己的力量是只能用来杀人的。除此之外，毫无用处。
    难道事到如今，他还在期待得到什么救赎吗？
    难道是那个家伙的话，让他误以为自己也有保护他人的力量吗？
    [那个在大雨天里，满脸泪水地抬头望向他的少女，“现在只有你可以救她了，一方通行。”]
    救不了的，自己的能力只适合用来杀人。
    [“我觉得啊，不如先还上一元，怎么样？”]
    还不上的，现在连一元都不会有。
    [“还行吧，那你刚才的意思就是你对妹妹们有罪恶感了？看起来你似乎还有药可治，我对你的好感度上升了1。”]
    就算有罪恶感又有什么用，自己还是不得不再次杀死她们，这才是自己所擅长的事情。
    [“那么我长话短说了。谢谢你，一方通行。”]
    会和他这种坏人说谢谢，她是他见过最奇怪的人。
    看着星野春痛苦地躺在副驾驶的模样，一方通行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处有一股陌生的刺痛，这种疼痛和被lv0用拳头打倒在地的痛楚完全不同。
    像是灵魂被撕裂般的疼痛，令他恍然之间明白了一件事情。他曾经将这种疼痛数以万倍地施加到别人身上。
    现在才明白，已经太迟了……
    察觉到一方通行略显奇怪的语气，星野白羽试图用温柔的语气引导道：“我现在只想知道你的答案。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内心真正的想法。”
    说完后，她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事先说明，如果你现在还觉得妹妹们都是玩偶的话，我会发自内心地鄙视你。”
    一方通行落寞地反问：“如果我真的这么想，你觉得我会在那个时候拒绝接受实验吗？”
    也是的，那个时候他就决定好了吧。他选择了最为困难的道路。
    那么现在该应该轮到她了。
    星野白羽的眼神中里透露出坚决的意志，她用坚定不移的语气说道：“好的，我明白了。那么就请听我的，不要杀死最后之作。”
    芳川桔梗不可置信地说：“什么？星野白羽，你想清楚了吗？我们现在根本无法拯救最后之作，可供我们选择的道路只有唯一的一条而已。”
    星野白羽往后靠在柔弱的车座上，面对芳川桔梗的质问，她将自己思考许久的答案说了出来。
    这个答案绝对不是完全正确的，但是确实是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如果说这个世界必须通过指使别人杀死一个无辜的少女来拯救的话。如果这个世界必须牺牲一个无辜的生命才能得救的话。那这个世界或许早就没救了吧。为什么无辜的人要被杀死才行？为什么要让别人背负上杀死少女性命的罪恶才行？”
    “因为已经杀死很多个了，所以你再杀死一个也无所谓吧。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存在！”少女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可以让人从她的话中感受到一股力量。
    芳川桔梗沉默良久。
    “一方通行，你听到了吗？你现在什么也不要做。但是我并不是想说我们就放弃抵抗，等待世界毁灭。一定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可以同时救这个孩子和世界的。如果时间到了，我没有想到办法，到时候所有的错都在我身上。是星野白羽阻止你的。”
    如果她再早一点带最后之作去研究所的话；如果她没有被天井亚雄用麻醉针弄晕的话；如果她一开始就不同意交出自己的dna图谱的话。
    那么现在也不会面临这种绝境了。
    和绝对者能力进化计划不同，这次完全是她没有保护好最后之作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明明说好要永远在一起；明明说好会一直照顾她；明明答应了她的愿望。
    难道就因为一方通行是第一个找到那个孩子的，是唯一有可能在十分钟内杀死那孩子的人，就可以心安理地让他去面对这种选择吗？
    难道要把她自己的责任推给一方通行吗？开什么玩笑！一方通行现在之所以会来到那个孩子身边，不是为了杀死她。
    一方通行他明明……是想要帮助那个孩子的啊！
    星野白羽望着车窗外繁星灿烂的夜空，微微地勾起嘴角。
    所以。
    “到时候，世界真的毁灭了的话，责任就交给我一个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