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可以听见他的心声。
    可以感受他的情绪变化。
    可以感受他的内心的迷茫与脆弱。
    通过脑电波联结传递而来的信号，确实接收到了。
    真是的，分明摆出这么凶神恶煞的表情，为什么内心这么细腻啊，这个人！
    在她内心游走的这份酸楚到底是她的情绪？还是通过脑电波传来的一方通行的情绪？已经分不清楚了。
    很奇怪吧，对于lv5的她来说，这点小事本该是能够分辨清楚的。但现在她的内心百味交杂，再加上一方通行那又是杀意又是愧疚自责的情感，各种情绪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
    就像数不胜数的五彩线条交缠在一起，已经分不清这份酸楚到底是属于谁的了。也有两个人都怀揣这份感情的可能性吧。
    非常想现在就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但他现在更需要的也许是其他东西。
    星野白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这个交易听上去还不错，本来我们就是为了救出妹妹而追赶你的，如果妹妹可以平安无事地回来，也算达成了我们最初的目的了。”
    “那么你是同意……”
    仿佛是将自己几秒钟前说过的话全部否定般，星野白羽勾起嘴角，微笑着说道：“但是！我拒绝！”
    菱形惊讶地说：“你的选择好像和你刚才说的话完全不一致？”
    星野白羽看了一眼妹妹，转过头，对着棺材语气不善地说：“彼此彼此啦，你现在做的事情也和你刚才的承诺不一致，难道没有看见吗？妹妹现在明明是这么痛苦啊！这哪里算得上是毫发无损地还给我，你以为那孩子是用完就扔的玩具吗？”
    “你在意的点是这个吗？那我可真是没办法了。不过这和你帮助一方通行的举动更加矛盾了，他以前可是让妹妹们更加痛苦的人，嗯。”
    听着菱形愉悦的语气，星野白羽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努力地克制住从刚才开始就涌上心头的怒火。
    “揭别人的伤口就这么有趣吗？就这么让你感到愉悦吗？是的，你所说的全部都是无法反驳的事实，所以呢？”星野白羽的蓝眸冰冷得如同染上冰霜一般，眼神轻蔑的看着棺材，“你是想让我赞同你的观点，然后和一方通行当场决裂，还是……想拖延时间？”
    “哎呀，被发现了。不过你还挺冷静的嘛，受虐狂小姐，嗯。”
    星野白羽做了一个摊手的动作，无奈地开口说道：“从刚才开始就一口一个受虐狂、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称呼我。说实话，我觉得根本觉得不痛不痒啦。”
    “哈哈哈，难道因为你真的是受虐狂？”
    “继续说，我在听。”沐浴在月光之下的星野白羽冷着脸，声音略显低沉， “如果你认为仅凭这几句话就能动摇我的内心的话，如果你认为位于精神系顶层的两位lv5中的其中一人，会因为你这个陌生人随口说的几句话而改变自己的信念的话。那你可真是，别太小看人了！”
    深夜的楼顶上，狂风带着寒意在耳边嗖嗖地穿过。少女黑色的长发和蓝色丝带在风中轻盈地飘舞，蔚蓝的双眸中闪过坚毅的目光。
    “现在就让我大发善心地告诉你为什么我要帮助一方通行。实际上，我根本没必要跟你这个陌生人解释这个，所以接下来的话你就心怀感激地听着吧。”
    像是想起了什么值得铭记的往事般，星野白羽的脸上终于找回了一丝温柔的笑意，“其实很简单，一句话就可以说完的事情。因为一方通行做到了你刚才没有做到的事情。”
    菱形皱眉思索了许久才回应道：“哈？”
    “没错，我一开始确实很讨厌一方通行，即使表面上可以心平气和地面对他。但依旧只把他固定在将妹妹们杀害的凶手的这个身份上，也不想再和他过多接触了。那时候的我确实是这样想的。”
    虽然过去发生的事实不会有任何的改变。但一定有什么发生了改变，或者是正在改变。
    “不过，一方通行用他的行动告诉我，我自己是多么愚蠢的人！将位于精神系顶端的能力者的信念在一瞬间完全动摇了，他确实做到了这样的事情。”
    那个时候，在子弹击中一方通行大脑时，星野白羽仿佛清晰地听到在自己的内心深处，那由近万次死亡的记忆汇聚成的印象宛如玻璃镜面般被击碎的声音。
    人类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教会她这一点的毋庸置疑就是那个拼上性命也要保护一个女孩生命的少年！
    “那是一边让无辜的人饱受痛苦，一边以践踏他人的伤口取乐的家伙绝对无法做到的事情！无论从你的口中说出的话是多么正确的事实，无论你再怎么通过他人的过去贬低他人，都无法改变你是一个夺走我们重要的人，然后让她痛苦的混账！”
    星野白羽的声音坚定有力，没有一分一毫的迷茫与犹豫。
    “什么‘你都杀了9639个克隆体了’，什么‘为了被你杀死而做出来的小白鼠’，什么‘为什么帮助一方通行演算’。这些事情，现在是真的无所谓！就算曾经双手沾满鲜血也无所谓，就算你是有什么隐情才抓走妹妹也所谓。”
    捋了捋被风吹得凌乱的秀发，星野白羽说道：“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都只是要从你手下救出妹妹罢了！仅此而已。”
    已经得到她的答案了。一方通行安静地注视着身边的星野白羽，就像是第一次认识她般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少女的侧脸。
    此时，星野白羽的脸上不再是温柔的微笑，不是无可奈何地迁就着他的模样，也不是对‘笨蛋’这个称呼感到不满而可爱地鼓起脸颊的模样。
    那双混合着气愤与坚毅的双眸，他之前也见过。在星野白羽穿着病房来阻止他进行实验时，她的脸上也是这幅表情。
    少女就这样说出了可能不足以称为满分的回答，但确实是他现在最想要听见的话语。
    不是用各种理由帮忙掩饰他的过错，也不是一味地指责他的过去，而是好好地看着现在正站在这里的他。
    尽管内心涌现的杀意已经消散，但理智似乎还没有回笼的样子，不然为什么无法将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
    “如果还想叫我受虐狂的话，请自便。反正我的内心可不是会因为这种小事而动摇。”少女风轻云淡地说道。
    “也就是说谈判失败喽，那么再见，嗯。”电脑屏幕散发出幽幽的蓝光，菱形敲击着键盘，打算操控三台棺材离开，却发现棺材没有按照他的想法行动。
    他再次输入了指令，依旧没有任何成效。耳边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你觉得，为什么我明知道你只是想拖延时间却和你长篇大论了这么久？”
    星野白羽抬起纤细的手臂，伸手指向了棺材，眼神中闪烁着不畏一切的勇气与自信。
    “想要拖延时间的可不止你一个人啊，虽然你看似只把我当成没用的辅助挂件了。但我刚才说了，可别小看人！尽管前两次都被你的破机甲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但我也是学园都市仅有八位的lv5之一。”
    电脑屏幕上开始出现红色的警告框，无数个红色警告框一个叠着一个，不一会就占据了整个电脑屏幕。
    尽管电脑屏幕已被警告框完全覆盖，但从屏幕另一端传来的少女的声音还是十分清晰，“被称为‘人形电脑’的能力者，会一点黑客手段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菱形扑到电脑屏幕前，双手握住屏幕的两边，不可置信地说道：“你现在手上分明空无一物，怎么可能……”，灵光一闪，他思考到了某个可能性，“难道是超能力？”
    被困在棺材上星野9640号的脸上早已经没有了痛苦的表情。黄色的棺材停靠在了楼顶上，机械手臂卷着星野9640号，将她轻轻地放在地面。
    “猜对了，你刚才利用数据线获取妹妹大脑中的记忆数据，那么这份数据的最终会抵达的地点就是你的电脑中。我只需要操控妹妹大脑的电流信号就可以找到你，然后将包含病毒的伪造数据传输给你就行了。”
    前两次她之所以会被棺材追着跑是因为她无法操控机器的普通电流，可如果是生物电流的话，情况就完全不同。特别是大脑的电流信号，这可是她最擅长的领域了。
    星野白羽走上前去，把星野9640号从地面上扶起来，半搂着星野9640号的肩膀，说道：“现在明白了吗？你最大的失误就是抓走了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