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南南？”
    时南恍然回神：“妈，我想吃龙须糖。”
    丁雨愣了一下，突然热泪盈眶：“好，好，等妈明天给你做。”
    时南弯腰拥抱住丁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委屈又眷恋，似乎在某一时刻他无数次喊过“妈妈，你在哪儿？”却没有人回应他。
    这种眷恋似乎不同于姑姑给予他的宠爱。
    简单的晚饭，时南吃的很满足，饭后，时南陪着丁雨看电视，又跟顾书为视频，顾书为看到娘俩在一起，恨不得立刻买机票飞过来。
    时南笑道：“爸，妈说明天给我做龙须糖，我给你留着，等你来咱俩一起吃。”
    顾书为看着时南，突然挂断了视频。
    “怎么了？”时南有些懵。
    “没事儿。”丁雨拍拍他，“估计找地方哭去了吧，咱们以前住的地方巷子口有个卖龙须糖的爷爷，你爸爸经常偷偷带着你去买，吃糖对牙不好，因为这个他没少挨我的骂。”
    丁雨摸摸时南的头发：“那是你们父子的时光。”
    时南搂住丁雨，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那从现在起，就是我们一家三口，不，一家四口的时光。”
    两人聊着聊着聊到了宋林笙。
    “他爸真不是个东西，打他妈妈打的那叫一个狠啊。”这么多年了，丁雨想起这事儿还是很气愤，“喝酒赌博打女人，人渣一个。”
    “他也打宋林笙吗？”时南心口泛着疼。
    “不打。”丁雨叹口气，“就这样一个男的，对他儿子特别宝贝，每次在外面赢了钱先去给孩子买吃的，好在对孩子还好，不然林笙小时候得受多少苦啊。”
    “我那时候偷偷劝过林笙的妈妈，让她离婚，但他妈妈却说离了婚对孩子不好，而且如果离婚了不要孩子她舍不得，要了孩子她也养不活，那时候林笙他爸还是个小厂子的正式员工，一家三口全靠他的工资养活，房子也是他的。”
    “后来呢？”时南问。
    “后来就是你和林笙失踪的那天晚上，那天晚上我和你爸都加班回去的晚，本来把你寄放在隔壁刘奶奶家，你经常跑去找林笙玩，你刘奶奶也没在意，后来就突然起了大火，大火将林笙家里连带着咱们家都烧了。”
    “起初我们以为你和林笙被烧死了。”丁雨提起以前的事儿还是有些颤抖，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继续，“后来，警察只找到了两具尸体，经过鉴定，那是林笙的父母，而你和林笙却不见了。”
    “大火是怎么发生的？”
    丁雨握住时南的手：“警察说是林笙的妈妈杀了他的爸爸，然后放了把火。”
    时南瞪大了眼睛，继而呆立，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难不成那天晚上，宋林笙亲眼看到了他的妈妈杀死他的爸爸？
    那将是多么大的一个阴影啊。
    这一夜时南翻来覆去如何也睡不着，一闭上眼就全是宋林笙。
    后半夜，时南实在忍不住了，给宋林笙发了条信息。
    宋林笙接到信息时正坐在度假中心的阳台上抽烟，他不知道这次来找梅清仪到底是对或者错。
    他曾经那么厌恶这个世界，厌恶这副身体，想要离开这个世界，永远沉睡下去。
    他以为他创造了另外一个干干净净的自己，可以重新开始，可以干净地陪着时南过完下半生，但现在他突然要接受一个事实，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想象出来的，没有另外一个宋林笙，没有另外一个干干净净简简单单的宋林笙，有的可能是如他一般痛苦难捱的宋林笙。
    宋林笙掐灭手里的烟，又点燃了另一根。
    良久，才拿起手机点开了时南的信息。
    宋林笙，我今天比昨天更爱你。
    我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比前一天更爱你。
    宋林笙夹着的烟慢慢燃烧，最后烧到了指尖，灼烧的感觉让宋林笙感受到了一些尚在人间的感觉。
    宋林笙突然低笑一声，现在他没办法逃避了，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得咬着牙走下去，不能扔下时南一个人。
    时南一夜没睡，翻来覆去到了早上，见到了朝阳后，黑夜里发出去的那句话便觉得有些肉麻，但发都已经发了，也收不回来了。
    既然已经如此，也不能厚此薄彼，毕竟要一视同仁。
    所以同样的话，时南也发给了宋小白。
    刚刚缓过来的宋林笙冲了杯浓咖啡，还没喝便听手机响了一下。
    宋林笙，我今天比昨天更爱你。
    我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比前一天更爱你。
    宋林笙看着这条信息，惊喜的感觉并不大，羡慕与嫉妒倒是多一些。
    毕竟他以为他和时南的关系还未发展到可以发这么肉麻信息的份上。
    时南这条信息是发给那位的，只是因为一视同仁，所以自己只能算是个添头。
    宋林笙端着咖啡来到窗前看着沐浴在朝阳中的花草树木，他那么厌恶这个世界，厌恶这幅身体，厌恶这些记忆，但有一天他竟然会因为一个人而眷恋起这些。
    第53章
    三天时间已到, 下午五点，宋林笙与梅清仪再次坐到了遮阳伞下。
    梅清仪眼下带着黑眼圈，显然这两天没怎么休息好, 而宋林笙神情也有些倦怠，但他习惯了这样，所以看起来要比梅清仪好一些。
    “结果。”宋林笙说。
    这三天来, 宋林笙与梅清仪住在一个屋檐下，两人在这栋小楼内一同住了三天。
    吃饭, 偶尔说几句话，也会去马场跑一圈, 当然更多的还是相对无言。
    这期间梅清仪给宋林笙做的各种测试宋林笙都没有拒绝，只是这些测试都是要做两次的，白天一次, 晚上一次。
    当梅清仪第一次见到晚上那个宋林笙时，想起了微信上经常跟他聊天的另一个人。
    那个人的男朋友似乎也有相同的症状。
    大千世界，有些巧合可能并非巧合。
    “你既然找了我，那你之前自己肯定也有所猜测, 你之前的猜测是什么？”梅清仪揉了揉太阳穴。
    “双重人格。”宋林笙毫不犹豫地抛出四个字来。
    “双重人格？”梅清仪呢喃一番, 果然。
    宋林笙双手紧紧攥着, 他有些紧张, 之前他想过无数次，觉得自己无所谓, 大不了就如以前那样闭上眼睛让一切都消失，可是此时此刻，面临着结果时，他开始忐忑，开始害怕, 可能只有枪抵在了脑门上，才能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想要什么吧。
    他想要时南，想要长久，哪怕这一辈子都活在阴暗中，只要太阳偶尔照一下他，他也心甘情愿。
    他愿为此万劫不复。
    “失忆。”梅清仪给出了答案。
    这一刻，宋林笙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手心布满了汗液。
    然后便是如释重负。
    “这三天，我跟你们两个分别相处过，谈论过，也观察过，还给你们做了相同的测试，你们的言行举止，思考问题的方式，林林总总吧，都是一样的，你们没有双重人格，我判断这是间歇性失忆。”
    “当然，间歇性失忆只是我基于这两天的观察暂时下的结论，要是想更加准确你还需要做详细的检查。”梅清仪说，“但，绝不是双重人格。”
    梅清仪说了这么多，宋林笙脸上表情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抬手看了看腕表：“快六点了，等一下，你还需要把结果再说一遍。”
    六点一刻，宋林笙从楼上下来，梅清仪坐在遮阳伞下喝到第三杯咖啡，然后看着二十分钟之前从他眼前离开现在又回来的人。
    宋林笙在他面前坐下，淡淡道：“结果。”
    梅清仪挑了一下眉，如果他认识的那个时南确实与宋林笙有关系，那么此时此刻他切身体会到了时南的撕裂感。
    应该只有真爱才能忍受吧。
    “你之前的猜测是什么？”同样的话梅清仪问了第二遍。
    “双重人格。”
    宋林笙左手握住右手，从打算来见梅清仪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思索所有的可能性，但无一例外，所有的可能性都是围绕着时南。
    只要时南开心，哪怕万劫不复。
    “失忆。”梅清仪说。
    宋林笙看着天空上的云霞，突然觉得放松了下来。
    *
    时南这天上班心不在焉，他时不时拿起手机看一下聊天记录。
    同样一句表白的话他发给了两个人，宋小白没有给他回复，宋林笙同样没有给他回复。
    时南觉得自己一片痴心喂了狗，简直是个笑话。
    多么深情的一句话啊，竟然连个标点符号都换不回来的吗？
    时南本来还想问问他什么时候出差回来，但看着自己没得到回应的酸了吧唧的表白，他决定不问了。
    但是不问吧，时南又忍不住开始担心，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不然为什么不给他回复？
    时南还是没忍住给宋林笙打了个电话。
    白天这个时间是宋小白，所以时南打的宋小白的电话。
    手机倒是接了起来，但那边没说话，时南有些紧张，嗓子眼发干：“你，你没事儿吧？”
    几秒后，那边笑了起来，低低喊了声：“时南。”
    时南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哼哼了一声。
    时南还恼怒他不回他信息的事情不想说话，而宋林笙似乎也没打算开口，两人拿着手机听着听筒里对方的呼吸声。
    像是过了很久，也像是只有一刹那，那边传来宋林笙温和的嗓音：“明天就回去了。”
    时南轻轻应了声：“好。”
    第二天是休息日，时南带丁雨去商场买了些日用品，然后去机场接顾书为，顾书为自己在那边实在是待不下去，处理了一些事情后便飞了过来。
    一家三口一起回到了租的房子。
    顾书为特别开心的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来：“这是龙须糖，我特意去找那个老先生给你做的，你尝尝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桌上还摆着丁雨昨天特意为时南做的龙须糖，她看了网上的视频，忙活了一天做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