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一顿酒的朋友

    回到苍灵城后，卫易先是回了趟小店，让周良周济两名学徒有些惊讶。这次离开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卫易也就没有准备检验两人的炼丹成果，只是让两人继续按计划炼丹即可。
    而他自己，在短暂休息了一天后，便一头扎进炼丹房。在素的帮助下，将那份辅助丹药弄了出来。
    这一次，他再没遇到上次那名修为恐怖的周天境修者。
    将这份丹药炼制完之后，卫易本想着在苍灵城休息一天，然后便返回补给基地。然而这一天，一个出乎意料的访客出现，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周玉？你怎么来了？”
    卫易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个站在小院门口的男人，手里还拎着两坛子酒。
    对于周玉，卫易其实并不是特别熟悉。两人之间的交往，也仅限于之前几次买卖。不过后来，因为小店的种种遭遇，导致小店近乎无法经营下去。之前卫易答应周家庄给他们炼制的宝芝丸，也仅局限于最开始的那一批。后来卫易得罪了宋家以后，周家庄为了避嫌，便尽量和他撇开关系。虽然没有将周良周玉他们两个撤走，可之前计划中的灵草生意也彻底告吹。自那之后，卫易就没再见过这个周玉了。
    而对于周家庄，卫易其实没有太多恶感，他觉得人家只是懂得审时度势而已。当然，也谈不上太多好感。
    眼前这个有些不修边幅，身上气息明显要粗犷一些的家伙，和记忆当中的周玉不太一样。记忆当中的那个年轻人，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但是行事和言谈都很老练。而眼前这个家伙，气质则截然不同。
    “这段时间，我进沦陷区去狩妖了。”周玉晃了晃手里的酒坛。“刚回到苍灵城，本打算过来看看周良周玉他们两个，听说你也在，就想着过来看看你。不请自来，不过我可没空着手。怎么样？不会不让我进门吧？”
    说完，周玉哈哈大笑，声音传遍整条永子巷，极为爽朗。
    这个家伙，确实是变化很大啊？
    卫易在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对于这个周玉，他还是很有些好感的。至于原因，大概源自于之前两人那几次接触时，对方身上那张从容不迫的气质。
    “哪能呢？快进来。”
    卫易打了个哈哈，将周玉领进小院。不过他这时候才发现，小院好像也不是什么上佳的待客之地，除了那张老旧藤椅外，就只剩下两个破烂石墩。好在周玉也不见怪，将手里两坛子酒放下后，拎过两个石墩，就那么直接坐下。
    “你别误会，我这趟过来，不是想找你谈什么生意，也不是为了村子里的事情。”
    周玉摇晃了一下手里的酒坛，“只是想找你喝酒而已。”
    卫易轻轻一笑。他本来就不太明白，这个周玉是为何而来。若是专门找他来喝酒，卫易自忖好像两人交情又没到那个份上。
    “信不信，随你。”周玉拍开酒坛上的酒封，趴在上面闻了一口，“你这儿有碗没？直接用酒坛子喝酒，我还是有点不太习惯。”
    卫易这次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出了声。他转身回屋，拿出两只碗，一人一个。
    然后，两人就这么干巴巴的坐在小院里，一人一只饭碗，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酒，谁也不说话，气氛尴尬至极。如此好一会儿后，卫易实在受不了这种尴尬氛围，又吃不准周玉的来意，不能率先开口。所以就走到一旁，将那只老旧音圭打开。
    “苍灵府每三年一度的丹师试炼会，已经进入筹备当中。本次大会，将由著名炼丹宗门青焱派和城主府联合举办，预计将吸引超过三百位炼丹师参加……”
    “近日，苍灵府市场上出现了一批残次灵材，在市场上快速流通，给广大修者造成了巨大损失。有关部分迅速组织人力，追查这批不合格灵材的来源……”
    “前线战部再获佳绩，本月斩获六阶妖兽……”
    “……”
    音圭当中略有些嘈杂的声音，让两人之间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不过，两人还是没有谁先开口，只是继续这么你一碗我一碗的喝着。
    半晌之后，一坛灵酒见底，两人都有些微醺。周玉起身，拎过另一坛，拍开酒封，给卫易倒了满满一碗。
    “这一碗，我敬你，算是替周家庄给你赔罪。”
    周玉举起碗，终于第一个开口，然后一饮而尽。
    “但也请你理解，我们村子，说到底还只是个小村子，实在惹不起宋家那种庞然大物。所以……”
    卫易摆了摆手，示意周玉不要再说下去，他沉声道：“这个我理解。老实说，如果换成是我，我应该也是一样的选择，这怪不得谁。就算要怪，也只能怪我实力太弱，怨不得别人。如果周大哥你是来专门解释这个的，真的很没用必要。”
    周玉摇了摇头，已经有些微醉了。“我再说一遍，不管你信不信，我这趟真的只是想来找你喝酒而已。没有别的原因。”
    “我这次在沦陷区狩妖，也算见了很多世面。知道原来在沦陷区那边，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讲道理，原来修者比妖兽更加可怕。原来有的时候，手里的剑其实比道理更加管用。”
    周玉忽然放下碗，显得有些寂寥。
    “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挺努力的修行。在村子里的同辈人之间，好像也一直是最优秀的。所以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开始得到村子里的重点培养。”
    “所以这些年，我也一直很努力，想要达到长辈们的期望。但是越长大我越发现，长辈们给我规划的样子，好像并不是我自己想要的。”
    “从几年前开始，族里就计划将我当做日后族长来培养。可他们不知道，我其实一点都不想当这个族长。我年幼时，最大的梦想，其实是做一名剑修，一名很强大的剑修！这次去狩妖之后我才明白，原来其实我可以压根就不用管这些！只要我手里的剑够厉害，所有不痛快的事，我都能一剑劈了它，那我就压根不用在乎这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多了的缘故，周玉这会儿显得跟平时极为不同，话也多了起来。
    “我其实很讨厌那些所谓的人情世故，与人相处之前，要先权衡利弊。比如你。”周玉狠狠朝嘴里灌了一口酒，一饮而尽，“跟你相处的次数，其实不多。但是我觉得，你应该是个好人，是个很好的人，所以我很想跟你交个朋友。但是如果作为村子里日后要培养的族长，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我得先替村子考虑。”
    “我很羡慕你，能够自己无拘无束，能够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哦，我听周良说，你在苍灵城好像也没什么别的亲人了，自然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当然，我是指你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不是说别的。”
    周玉大概是真的有些喝多了，说话都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了。
    “能够无拘无束的，自己接下来想所什么就做什么。为了喜欢的女子，就算那个宋家很强怎么样？打不过你又怎么了？可我还是要跟你打一架的……”
    卫易这会儿也喝得有些晕晕乎乎。但听到这话后，他连忙摆了摆手，“你可别误会，我可不喜欢她……嗯……也不对，我喜欢她，但可能不是你说的那种喜欢。”
    不过这话刚说完，卫易又有些犯晕了。
    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个呢？
    还有……以前自己好像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自己愿意为少女做很多事，愿意替她跟宋家人大打出手，愿意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大大方方站在宋家面前，有实力替她跟宋家讨要一句对不起，每天都拼了命的修行……
    难道自己真的是喜欢上了谢弦歌？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卫易都觉得，自己只是把红衣少女当做自己家人一样看待，没朝这个方向想过。直到今天，周玉无意中提了这么一句，他才意识到问题。
    不过，卫易也仅限于意识到问题的存在而已，并没有机会继续想下去。
    因为接下来，随着他和周玉两人都喝得越来越多，意识已经开始渐渐模糊了。等到他醒酒以后，能回忆起的记忆，就从这里戛然而止。后面的话，两人都是在说着醉话。
    “周……周玉，你……你很……很不错！你这个朋友……小……小爷交了。”
    “我跟你说……这一趟出去狩妖……哥……哥杀了不少妖兽！”
    “哥如今也是炼气期后期的修为了，算不算年轻有为？你放心，等哥以后牛掰了，哥……哥罩着你！”
    喝到最后，卫易也已经开始满嘴胡话。
    “就你这小身板，都不够哥一剑砍得。”
    “你……你去狩妖？拉到吧！要不要来我们周家庄的狩妖队，我们实力也不差，还是哥罩你更容易。”
    周玉同样是喝得伶仃大醉，吐着舌头，思维也开始陷入了混乱。
    许久之后，当两个酒量其实真的都不咋地的小酒鬼，终于将两坛子酒喝光了。周玉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想要离开，但是路却已经很难走直了。
    “唉！我问你，咱们算不算朋友？”
    卫易扬起醉醺醺的脑袋，但很快又直接砸下。
    “算……算……当然算！最起码算一顿酒的朋友。”
    酒量其实不怎么样的周玉，摇摇晃晃的扶着墙壁，走出了小院。而酒量比他还差的卫易，已经睡死在那张老旧藤椅上。
    鼾声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