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大雪

    “老娘如今神识恢复不够，哪怕全力施展神识冲击，最多也只能让这个家伙僵住一个呼吸的时间。刚刚那阵攻击，已经打掉他的护身手段。”
    “你只有这一个呼吸的时间，用那枚殛雷符杀掉他！”
    只有一个呼吸的机会吗？
    卫易悄悄取出那枚殛雷符，刚才开始战斗的时候，卫易本就想使用出来，但却被素阻止。想不到这会儿，却有可能成为几人翻盘的手段了。
    一定要杀掉他啊！
    卫易在心中默念的同时，恰好是老池被劈飞出去，手臂被斩下的这一瞬间。
    “小子，动手！”
    识海当中，素传音的同时，卫易也已经出手。
    “死吧！”
    一张符篆被激发，卫易朝里面轻轻灌注灵力。使用符篆之时，只需要朝里面灌注灵力，便可以引动符篆中的灵术。
    眨眼之间，一道雪白色雷光，骤然激射向李茂。而李茂在临死之前，显然已经发现了这道攻击，但却诡异的发现，自己猛然被一股无比庞大的神识威压所笼罩，身体竟然根本无法动弹。
    一道白光之后，李茂的头颅被直接轰碎，死的不能再死了。
    真的……赢了吗？
    卫易看着眼前那具无头尸体倒地，仍是有些难以置信。
    “妈的，差点死了。没想到小卫你还藏着这么一手啊！”
    老池从地上挣扎起身，脸色已是惨白，却是勉强笑了起来。旁边韩秋生连忙上前，帮老池包扎伤口，已是泣不成声。
    天空灰暗，这个时候，竟渐渐有雪花飘落下来。
    “秋生，别哭了，这次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好了，丢条胳膊不算什么。要不是小卫，咱们都得死。”
    “小卫，我又欠了你一条命啊！”
    老池倒是乐观。不过当他注意到，不远处那两名之前被李茂从火海中带出来，但已经奄奄一息的麦芒宗弟子，脸色顿时一变。
    “必须杀掉他们！如果这次消息走漏了，咱们会有大麻烦。”
    必须杀掉这两人吗？
    卫易勉强支撑着站起身，满心戒备的靠近这两人。这两人虽然已经奄奄一息，但刚刚的反转让卫易印象深刻，哪敢掉以轻心。
    不过……真的要杀掉这两个人吗？
    卫易缓缓靠近。眼下小队五人，能完整站着的，就只剩下他和韩秋生，韩秋生正在给另外三人包扎伤口，那么这件事，就只有他来做了。
    “大哥……别杀我，求你了……”
    两名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麦芒宗弟子，再不见之前的骄狂。身上很多地方都已经烧的如同焦炭，可见刚才的火海，是何等的恐怖。
    卫易自忖，如果是自己被击中的话，肯定也活不下来。
    不远处，火雨已经停止，但地面的火焰仍是在熊熊燃烧。除了这两人之外，另外没走出来的几人，已经被烧成灰烬了。
    “大哥，我们也不是有意与你们为敌啊！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其中一人已是哭腔，“大哥，求你别杀我，我家里还有刚刚会说话的孩子，才刚会叫我一声爹。我媳妇还等着我回家。你放心，你不杀我，我肯定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求你别杀我，别杀我啊……”
    卫易走到两人面前，举起短剑，但一时间却无法落下。
    这两人，其中一个已经近乎失去意识，另外一个倒是还能说话，但同样凄惨至极。
    “小子，这时候不要心慈手软！你难道忘了，刚才他们要置你于死地了吗？这个时候，你心存善念，就是对自己的恶！”
    “我……我知道……”
    卫易努力想要用短剑结果这两人的性命。但每次下定决心后，却又无法真的下手。
    杀人，原来真的比杀妖兽难这么多啊？
    卫易仰起头，看向天空，雪花渐渐落下，似乎有要下大的趋势。
    “大哥，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我孩子才刚会说话啊，我必须回去啊……”倒在地上的那名弟子，仍是在苦苦哀求。“大哥，只要你留我一命，做什么我都愿意。我愿发下灵力誓言，一定不会说出去的。我就说，他们几个是死于兽潮。”
    到了这会儿，这名麦芒宗弟子苦苦哀求的场面，很是滑稽。
    但在卫易看来，却是再正常不过了。
    蝼蚁尚且求生，何况乎人？
    就在刚才，己方这几人倒在地上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卫易自己都想跪地求饶了。
    这一刻，他想到某个年初刚刚失去父亲的孩子；这一刻，他是真的想放了眼前这个可怜的家伙。
    “小子，就算灵力誓言，也不是不能解开的。像他们出身的这种大型宗门，往往都有各自的手段。只要他们回去，宗门就一定有办法追查到今天的事情。”
    但是，素的传言，却让卫易的心，再次狠了下来。
    “之前你们只是杀掉他们宗门的外门弟子，他们应该还不会花大力气追查。但如今你们杀了他们的内门弟子，放在任何一个宗门，都一定会全力追查下去。”
    “留下这两个人，就是给你自己找麻烦！”
    “我知道了。”
    卫易缓缓开口，在回应着素，但却落在脚下这两人的耳朵里。
    “兄弟，下辈子，投个好胎，不要再跟这种人在一块了。放心，我会动作很快的，不会让你感觉到疼。”
    卫易终于狠下心，短剑刺入这名麦芒宗弟子的心脏。这名麦芒宗弟子挣扎了几下，便彻底失去了声息。
    临死之前，卫易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不甘、愤怒、痛恨、悔恨……这些情绪极为复杂，但最后终于还是化为了僵硬。
    另一人，卫易重复了这个过程。不过这次相对好些，因为这个人已经失去了意识，这让卫易心里的罪恶感，多少减轻了一些。
    “呕——”
    结果掉两人后，卫易木然站起身，一阵恶心的感觉却突然袭来，卫易干呕了好一会儿，才觉得稍稍舒服了一点。
    “第一次杀人，都这样。”
    不知何时，老池已经来到他身后，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卫易回头，发现小队四人，都正看着他。
    四人当中，尤以老池和女修姜宁受伤最重。尤其是老池，这一战后，丢掉了一条胳膊。
    “老池，你说，我是不是个坏人啊？”
    卫易站起身，苦笑了一声，神情默然。
    老池摇了摇头。
    “那天在山谷内，是他们仗势欺人，最后也是死于他们自己的手段，怨不得别人。这次人家来找咱们报仇，作为哥哥，替弟弟报仇其实也没什么过的。但问题是，如果咱们不动手，死的就是咱们。”
    “至于其他这几个人，死的确实冤枉。但他们要是不死，日后死的可能就是咱们了。”
    老池说完这些，叹了口气。
    “无关乎对错，只是为了活下去罢了。”
    只是为了活下去吗？
    卫易深吸一口气，没再说什么。只是，这终究是他第一次杀人。在某一瞬间，卫易似乎觉得，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一块，仿佛这次之后，变得硬了许多。
    荒野上，雪越下越大，似乎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打算用一场雪，把这些地面上的血腥，全都掩盖住。
    几人出于安全考虑，将这几名麦芒宗弟子的尸体，全都往兽潮的方向丢去。估计这场兽潮之后，这几个人会真的在妖兽嘴里消失，仿佛世界上从来就没存在过着几人一样。
    至于这几人身上的法宝或是其他战利品，这次出于安全考虑，小队几人则完全没有拿。除了从几人身上搜出了一些灵晶，剩下的法宝和随身之物，哪怕是李茂那件灵器短戟，几人也一并都扔到兽潮里面了。
    之前，小队几人的踪迹，便是从那几件售卖出去的法宝上泄露出去的。如今，几人当然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处理完战场后，不远处的兽潮有愈演愈烈之势，几人便快速离开此地。等到临近傍晚，终于赶到一个云梭的降落点，顺利登上云梭，返回了修真界。
    这一次在灵源之地修行，小队几人原本收获颇丰，几人的实力，也都有了不小的进步。
    但一场血战后，几人身上都带了伤，老池更是丢掉一条胳膊。小队之前的收获喜悦，也就完全被冲淡了。
    卫易坐在云梭上，望着窗外的白雪皑皑。
    无关乎对错，只是为了活着吗？
    卫易满脑子都充斥了老池的那句话，眼前更是不断浮现，那名麦芒宗弟子临死之前的复杂眼神。大概还充满了对这世界的眷恋，不想那么轻易死去吧？
    可如果他不死，那很有可能，接下来就是小队这几人死。相比之下，自然还是应该这几名麦芒宗弟子去死了。
    卫易心中某处，这次之后，终于彻底坚硬了下来。
    为了活下去吗？
    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但他忽然举起双手，死死注视着。哪怕刚刚洗过，他仍是觉得，上面沾满了血迹，双手颤抖不止。
    ……
    云梭外，这场大雪越下越大，很快，整个世界就被一层白色笼罩。
    这场大雪，真的仿佛就是为小队而下。这场大雪之后，估计先前小队战斗的痕迹，都会被彻底掩盖，再找不出任何痕迹。
    乾安二十二年，隆冬。
    这一年，苍灵有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