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订婚（上）

    卫易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城主府麾下十一房里，普通修者最怕刑事房，而城主府内部修者最怕司礼房。
    无他，因为司礼房的人，实在是太‘轴’了！
    在此之前，卫易对于司礼房的印象，还是只停留在每年年祭的时候，出来主持仪式的那群人。对于普通底层修者来说，司礼房的那位老房主，大概是十一房的房主里面，了解最多的。因为每年年祭上，都会出现他的身影。
    但是实际跟司礼房的这群人打起交道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因为整个订婚宴都由司礼房的人来操办，导致卫易在余下的三天里，都要和司礼房的几名老人学习整个仪式规程。原本在他看来，订婚宴只是走一个形式，更关键的还是在于宋家和城主府的合作。但他万万没想到，司礼房的这几个老人，在礼仪上的认真程度，却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
    城主府以前一直流传着一个笑话，说府主大人每年年祭的时候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那位司礼房的老房主。因为在整个司礼房里，那位老房主绝对是最‘轴’的一个存在，根本就不懂变通！那位老房主只要是看到不合礼仪的举动，哪怕是对于府主许鸣川，也会直接提出来！
    所以这三天下来，卫易的生活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生无可恋。
    府一级建制的麾下诸房，模仿的是咸安城的十二院制度。之所以是十一房而不是十二房，则是因为十二院当中，有一个钦天院，是负责演算天机的地方。这个部门，府一级和界一级，都是不允许有的。
    而且余下的十一院里，咸安城的闻道院，到了地方上也改了名。在府一级的建制单位上，往往就是府内的第一灵术院。而在界一级，则往往是由第一修行院代替。
    经过三天的礼仪学习之后，卫易虽然还没有彻底崩溃，但距离崩溃也不算太远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一点礼貌都不懂，在别人眼里完全就是个不曾开化的野人。只是当他看到，那几名老夫子搬来的几大箱子玉简，里面全都是记满了各种礼仪章程的时候，顿时心里就有了自信。
    不是他不懂礼仪，而是司礼房的这群老人……太特么‘专业’了！
    值得庆幸的是，在第三天傍晚，许鸣川那边终于派来了人，接卫易离开。毕竟明天就是订婚宴，卫易今天也需要休息，而且还有别的准备。
    只是在离开的时候，卫易明显看到，那几名司礼房的老人，脸上明显是意犹未尽的表情，吓得他赶紧落荒而逃。
    ……
    乾安二十三年，九月初七。
    这一天，正是卫易和谢弦歌订婚的日子。
    因为这场订婚宴背后的特殊含义，早在半个月之前，城主府就有意向外界放出风去。导致卫易和谢弦歌的这次订婚，还没有开始，就已经传得全府皆知。
    这次订婚，对于两人来说，无疑是决定终生的大事。但是在这背后的种种算计，却又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不可能仅仅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
    不过，对于府内的民众们来说，这肯定成为了最近大家最感兴趣的谈资。之前卫易和宋家的年轻人起冲突，被音圭报道出来的‘劣迹’。有些民众至今仍然记得，毕竟时间过去的也不算长，只是今年年初的事情。所以坊间不明真相的民众，对于这场订婚的猜测，也是五花八门，其中不乏各种阴谋论者。
    而对于府内少部分有资格知晓内幕的高层修者来说，这场订婚宴的意义又完全不同了。甚至对于很多人来说，能拿到一张这场订婚宴的请柬，都是莫大的荣幸。而作为这场订婚宴真正主人的卫易和谢弦歌，反倒是连决定宾客名单的权利都没有了。
    能来参加订婚宴的名额，全都是经过司礼房的那些怪人，和宋家的一些专门修士用心审核过的。请谁和不请谁，里面都有大门道。卫易唯一能做的，只能是从其中要一些少量的名额，用以分配给自己的那些真正的好友。
    老池他们这些生死兄弟肯定要请，施公子和叶公子这些卫易的好友也要请，还有十八战部的那些战修，也要留出一些位置……
    卫易原本觉得，自己真心想要邀请的人，并不算很多，因为他本就是个孤儿，在苍灵城也没什么亲人。只是现在一细算下来，他才愕然发现，自己竟然还真的有不少想请的人。最后没法子，卫易只能硬着头皮，再去找那几名司礼房负责制定宾客名单的怪人，又要了一些名额。即便这样，卫易手里名额仍是不算多，所以自家商行里诸如老陈之类的人，卫易就只能从自己的名单里划掉。等到这场订婚宴结束之后，自己回头再去请商行的大伙再热闹一下。
    至于说羊角辫和孙胖子这种，卫易在城主府内结识而且关系不错的，卫易则是完全摒除于自己的名单之外。倒不是卫易不想请他们，而是没必要浪费这个名额。因为这场订婚宴，本就是城主府和宋家，这两家势力的联姻。所以在婚宴上，但凡在城主府和宋家这两家麾下，有一点地位的，都一定会被邀请，卫易也就犯不上再浪费自己手里的名额。
    如此，等到九月初七这一天，天还没亮，卫易就被那几名司礼房的怪人叫了起来，开始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纳吉礼服，礼服通体大红，表面有团云纹和通宝纹，袖口则绘有貔貅纹。卫易听说这身衣服还是司礼房请专人赶制的，衣服上这些纹饰也有大讲究。只是之前那几名怪人在给他讲授有关礼仪的时候，卫易都是神游物外，没怎么认真听过，因此这会儿也不太清楚。
    天亮之后，则更是开始更加忙碌。卫易到最后索性就直接完全放空了脑袋，做起了提线木偶，任由那些司礼房的家伙摆弄。
    订婚宴的承办，被放在了城外一座隶属于城主府私产的庄园。
    今日为了承办卫易的订婚宴，整个庄园都被封闭了起来，而且制作灵食的师傅，也都是从成立最有名的邵师食阁借调过来的。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卫易还有些恍惚。曾几何时，他作为一个底层苦力的时候，最大的享受就是在邵师食阁买一份烤鸡。而且为了省钱，还不敢进食阁里面吃，只能带走。至于报下一座偌大庄园，请了近百位邵师食阁的灵食师傅过来，举办一场订婚宴？这种事情，卫易只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更让卫易觉得美妙的是，整场订婚宴的费用，全部由城主府内库承担，根本不用卫易掏半个灵钱。
    昴时过半，宋家的人终于姗姗来迟出现。
    在宋家很多女眷的簇拥下，当一身盛装的谢弦歌，出现在卫易面前的时候，卫易忽然看的有些痴了。
    和记忆里那个小黑炭一样的少女相比，今天的谢弦歌，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盛装之下的少女，竟然丝毫不比那些所谓的仙子逊色半分。或者在卫易看来，还要更美上几分！
    平时的谢弦歌，虽然也喜欢一身红衣，但和今天这身打扮相比，却完全不是一回事。具体差别在哪儿，卫易也说不上来，只是单纯觉得少女几天格外的美。
    都说女子一辈子最美的时候，便是穿上嫁衣的那一刻。今天的谢弦歌，距离真正穿上嫁衣，虽然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但已经足够让卫易明白这个道理了。
    “你看什么？”
    卫易直愣愣的眼神，让谢弦歌身边的那群宋家女眷注意到以后，轰然大笑起来。而少女在反应过来之后，更是瞬间羞红了脸。
    “没……没什么。”
    卫易总算没忘了自己今天的身份，短暂发呆之后，很快回过神来，将宋家今天来的这一大堆人，全都迎了进来。
    宋家今天过来，足足超过五百人！
    之所以来了如此多的宋家人，正是因为今天这场订婚宴的特殊性。寻常人家订婚，来的大多是男女双方的亲眷家族，算是认认门，让彼此的亲眷知道和对方的有这段亲戚关系。今天的订婚宴，其实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是有男女双方的亲眷，换成了宋家人和城主府的核心成员。
    宋家今天来了五百人，其实也并不算太多，这主要是因为宋家崛起的时间过短，主脉嫡系的族人也数量有限。反倒是城主府这边，人数更加庞大，足足超过了八百人。城主府麾下十一房，每一房的三品执事以上，拥有大离正式官身的。只要不是今天有脱不开身的公务，大都会得到邀请，并且过来参加订婚宴。
    这还只是宋家和城主府的人，这些都算是自家人。而那些被邀请来的苍灵城各路有身份的修士，数量则更是不少。
    整个庄园内，足可以轻松容纳两千人，已经算是比较大的了。可是在今天，在如此庞大的宾客数字面前，仍是显得有些小了。
    直到很久以后，坊间那些普通修者，回忆起这一天的盛大订婚仪式来，最深的印象，便是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灵兽车。前来参加订婚宴的，大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修者。在这种场合，灵兽车往往也代表了主人的地位，没谁会太过寒酸。这一天，前来参加订婚宴的宾客们，带来的灵兽车几乎沿着官道排出去近十里，极尽奢华。
    ……
    “天工房一品执事吴右斌大人到！”
    “明音派孙掌门到！”
    “青焱派大师兄张楚卓到！”
    “……”
    卫易和谢弦歌两人，就如同傀儡人一样，迎接着这些前来恭贺他们订婚的客人。
    虽然这些客人当中，绝大多数他们都不认识。
    像卫易和谢弦歌今天的这场订婚宴，更多的是在于一种寓意，而非私人。这种场合，谁来谁不来，邀请谁不邀请谁，都是有大讲究的。而且按照苍灵府这边约定成俗的一种规矩，各大势力促成的这种联姻，订婚宴往往会搞得很大，让大家都知道。但真正的婚宴，却只会留给一对新人自行决定，并不会再弄的这么大。
    “叶师丹坊少东家叶凡到！”
    当司礼房的礼宾，终于念到一个卫易熟悉名字的时候，卫易原本机械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真诚的笑意。
    “这段时间不见，想不到小卫你竟然会直接订婚了？！”
    “就是，小卫，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这几个月你都躲哪去了？去商行找你，商行的人只说你不在。然后就直接给我们来这么个大消息，我们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等到叶公子进来之后，卫易这才发现，施公子果然是和他一块来的。只是不知为何，礼宾并没有喊施公子的名字。
    “千万别喊！可千万别让那个疯丫头知道！我躲她都还来不及呢。”在问及此事后，施清海果断摇头，“要不是今天是小卫你订婚，我才不会过来。万一要是让那个疯丫头看见，我麻烦可就大了！”
    施公子无奈的脸色，顿时让卫易哈哈大笑起来。施公子嘴里的疯丫头，自然指的是韩婆婆的那个孙女，那个之前和卫易交情不错的羊角辫少女。尽管这段时间没怎么出来，消息有些闭塞，但卫易还是听说了施公子之前的某件事情。据说是某次施公子去胭脂街娱乐的时候，被羊角辫少女得知。结果羊角辫直接带了一群人，跑到胭脂街去，直接把施公子去的那家青楼给砸了！
    这件事情，一经发生，便迅速在苍灵城的年轻一代当中流传开来，成为一桩笑谈。至于卫易是如何知道此事的，很简单，在之前某次和谢弦歌通信的时候，少女特意在玉简里提到过此事。
    看来，天底下的女子，果然还是有很多共同点的。
    “你们先进去，今天来的人太过，我只怕未必能照顾到你们。不过你们放心，等到订婚宴结束，接下来我也就没什么事情了。回头找个时间，一起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