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妖劫

    当年在天玄山上，卫易就曾经领悟过的叶朝归留下的悟道碑。那块悟道碑，是昔日叶朝归准备改修刀道之前，将自身所有感悟尽皆烙印下来的产物。
    叶朝归昔年走剑道的时候，野心便极大，想要以三千剑分别代表一条道，最终融而合一。只不过后来在见识到那位玄平真君的剑道之后，叶朝归认为自己就算走这条路大成，将来最多也就只能和玄平真君持平，不能真正超过他。所以后来，叶朝归才转而修刀，将那三千剑尽皆转化为刀，然后再将这三千刀合而为一。
    而那三千剑，虽是叶朝归当年所悟，但不管是气魄还是高度，都同样令人叹为观止。甚至可以说，是一条直入大道的坦途！
    当然，这条道路，叶朝归只是迈出了几步，便转而去走其他的路了。不过，以叶朝归的天分和资质来说，就算是轻易迈出的几步，仍是世间无数修者一辈子也过不去的大关！
    之前在秘境苦修十年，叶朝归以己身为基，打磨卫易的剑意剑术，同时也是通过这种形式，在将自己当年的这些剑道感悟，悉数传给卫易。整整十年的时间，卫易在不知不觉之中，其实已经尽得叶朝归的真传。至少那三千剑，叶朝归已经通过对练的形式，全都传给卫易。卫易虽然只是仅得其形，而未得其意。但因为这三千剑包罗万象的特性，依然使卫易的剑道修为，直追一些领悟了玄阶剑术神通的剑修。
    而眼下，在观看叶朝归渡劫这一幕的时候，卫易却忽然心有所悟。眼前这一幕，让他想到了那三千剑当中的某一剑。
    一往无前的一剑！
    有高山拦路，我可一剑开山；有大江阻挡，我便一剑断江；此剑在混沌中，我便一剑破开混沌，重演天地万物！
    不断重复施展这一剑的同时，卫易的剑，竟是直接跳过了灵性和玄奥这两关，渐渐有了一丝道的味道。
    与此同时，陷入这种顿悟状态当中的卫易，心中也渐渐明悟了一件事情，彻底明白了叶朝归昔日曾经教他的东西。
    天下万道，到底是什么？
    剑修走自己的剑道，符修走自己的符道，禅修走自己的禅道……
    但是，在叶朝归看来，世间诸般道，不管是剑道、符道还是禅道，归根到底，其实只是天地间那唯一大道的一种特殊的表述形式而已！
    或者说，天地间的大道，从来都是唯一的。只不过，后来有了一位又一位惊才绝艳的修者，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述这条大道。表述的方式不同，便有了世间的万般大道。而这万般大道，有几种大道，因为有人或者其他生灵，以此生就了仙位，所以这些道，便显得特殊了一些！
    所谓的诸般大道，不过就是前辈们通过自己的修行，各自对于天地间那唯一的大道不同的阐述而已。而返虚期修士的境界划分，也正是由此而来！能够对某种道领悟到一定层次，可以自身形成了一个完善的界，就有资格迈入返虚的门槛。而如果这个界再次提升，达到了可以虚空显化实物的状态，那便是返虚中期的境界。而如果将一条道完全悟透，或者至少将前人对大道的表述完全掌握，那就是返虚后期！
    而如果全部掌握之后，能够再进一步，彻底融会贯通，这个时候，就是纯阳大乘了。而在纯阳大乘修士当中，有的只是稍稍跳出前人的规矩，有的则是完全独立走出了另一条路，这两者之间，亦是有区别的。不过，这两者的区别，并不在于战力，而在于未来更进一步的可能。若论战力，完全自走一路的纯阳，可能还比不上那些纯粹走前人道路的纯阳。但是，前者完全走出了自己的道路，将来却有望再进一步，以己心证天心，去争一争那至高无上的仙位了。
    当然，修者要想成就仙位，对道的感悟，只是其中一个必要条件而已。除了这点之外，还有其他苛刻的要求。
    许久之后，当叶朝归的那片天劫有了渐趋减弱的迹象时，卫易从那种顿悟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在这一刻，他深深明白，自己已经是入道的层次了。
    虽然只是入了这一剑之道。
    他刚刚这次顿悟，虽然只是将这一剑提升到了入道的层次，但这就好像是一把钥匙，彻底给卫易打开了一扇门，让卫易看到了山后的风光。而且，卫易在领悟了这一剑之后，也明白了另外一件事。叶朝归当年留下的这条路，其实十分的特殊，每一剑之间，其实都有紧密的联系。卫易只需将这一剑悟的圆满之后，自然就可以再去悟下一剑，水到渠成，不会有任何瓶颈。如果卫易的天分再逆天些，甚至可以在一剑还没完全悟透之前，便开始领悟下一剑。唯有在三千剑尽皆悟的之后，需要将这三千剑融而为一，走到当年叶朝归都不曾走到的境界时，会出现瓶颈。但那却已经是返虚之后的事情了。
    若是能三千剑合一，卫易的境界，将会等同于叶朝归当下的境界，可以直入返虚后期！
    “看来，你确实没辜负你师父对你的期望，这不就入道了？”
    一直守护在卫易身边的九烈真君，见到卫易顿悟结束之后，亦是面有喜色。
    卫易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微笑点头，向九烈真君报以一个感激的眼神。
    可惜顿悟这种事情，往往都是机缘巧合，很难复制。刚刚这短短一会儿的顿悟，卫易不但已经入了这一剑之道，而且还走出了很远。如果要是能经常这样顿悟的话，那卫易未来的修行速度，恐怕真的会让整个天下都吓傻的。
    脱离了悟道状态的卫易，转头看向面前那片天劫。虽然天劫本身，已经有了渐趋减弱的迹象，但其威力，仍是十分恐怖。而且入道之后，卫易也对叶朝归的境界，有了一个更直观的感受。照理来说，三千剑尽皆悟透之后，便可以跻身返虚。至于将三千剑融而为一，那是返虚之后的修行。
    不过叶朝归当初所走的，确实悟一刀融一刀的路子。如此一来，哪怕叶朝归已经将两千九百九十九刀融而为一，仍是无法尽皆返虚。但只要悟出第三千刀的时候，借助这天劫之威，将三千刀彻底融而为一，便有了如今直入返虚后期的盛景。这种法子，虽然十分危险，但却可以省却上百年的修行。
    而且，这个修行，指的是叶朝归的修行时间。若是一般的返虚，说不定一辈子也迈不过去。
    随着天劫的不断毁灭，那条原本仿佛连通天地的长河法相，也被不断的削弱。这种削弱，最直观的感受，就是长河周围不断新生的世界，出现的速度开始越来越慢。
    等到卫易从顿悟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之后，这些世界幻象新出现的速度，已经远远抵不上毁灭的速度。那些威力无穷的天劫，开始直接作用到叶朝归的那条长河法相上。原本仿若连通天地的大河虚形，开始饱受天劫的摧残，渐渐变得残破。
    卫易知道，这是真正开始拼命的时候了。
    以法相本体去抵抗天劫，固然可以大大增强自身抵抗的手段。但同时，如果法相被摧毁，那修者也是必死无疑的下场了。这就好比说是一场豪赌，只不过，下场赌博的另一头，就是那位高高在上的老天爷了。
    “不用担心。为了这次天劫，你师父做的准备非常充足。单凭法相本体，便已经扛到了这次天劫的后期。接下来若无人劫，你师父可以说已经有十足的把握，去度过这场劫数。”
    “唯一要防备的，便是人劫。或者说……是妖劫！”
    “妖劫？”
    卫易闻言顿时一愣。微微皱眉之后，试探着问道：“之前我师父说，此次渡劫无需耽误人劫一事，我一直不太明白是为什么。敢问太师叔祖，能不能帮我解惑？”
    “这没什么不方便说的。”
    九烈真君冷哼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极为不快的事情，脸色阴沉道：“当年我天玄宗经历云莽天灾，被迫以一界之力对敌整个蛮荒，本就是咸安城那边在背后捅刀子的结果，目的就是为了大举削弱我们。毕竟在此之前，八大圣地当中，我天玄宗的综合实力，可以说是最强！就算相比咸安城，也未必逊色多少。即便如今遭受了云莽天灾的巨大损失，若论当下的门派实际战力，我派依然不逊色于八大圣地当中最弱的御灵宗！”
    “但是，眼下万年之期将至，谁都不知道，到时候会出现什么变故。所以如今的局面，相比当年云莽天灾的时候，就大为不同了。咸安城那边，非但不会再在背后捅刀子，反倒是极力希望我们能够收复云莽。因为如此一来，将来如果出现什么变故，蛮荒想要真正北上的话，首先需要迈过的，就是我们天玄宗这一关。”
    “说白了，如今的咸安城，是希望有一个站出来替他们在南边挡住蛮荒的傻子。偏偏这个傻子，我们又不能不做。谁都知道这是一个阳谋，但这个套，我们却不能不钻！”
    “因为这是我们真正复派的必经之路！”
    “至于其他几大圣地，虽然各个心怀鬼胎，但都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做出这种削弱整个修真界力量的事情。所以，如果有谁会趁着你师父渡劫，前来进行袭杀的话，想必你也猜得出来了。”
    在经过九烈真君的这番解释后，卫易瞬间恍然！
    的确，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叶朝归渡劫的成功与否，关系到接下来天玄宗能否成功复派。修真界这边，咸安城和几大圣地，都没有理由出手。如此一来，有可能对叶朝归出手，或者说担心天玄宗顺利复派的势力，也就不言而喻了。
    只有蛮荒！
    “想要阻止你师父渡劫，至少需要三位以上的纯阳同时出手，再加上一件仙器才行。妖族那边，吞海鲸一族受限于十年前的掌门盟约，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手。而其他四家的族长，应该只会来一位。毕竟，蛮荒调来两件仙器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如今蛮荒的局势，丝毫不比我们修真界好多少。老夫甚至怀疑，他们有没有这胆子，敢调一件仙器过来！”
    “不过，就算真的被他们带来了两件仙器，那也无妨。”
    说到这里之后，九烈真君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就此打住。但是，卫易却从这话当中，听出了很多弦外之音。
    什么叫那也无妨？
    卫易相信，叶朝归对自己这次渡劫，肯定是早有准备。但是从九烈真君这话来看，深谙叶朝归性格的卫易，却开始严重怀疑，叶朝归这次是不是又布了什么局！
    “天劫要结束了！若是蛮荒那边真敢出手，待会儿是最好的机会。”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眼前这片覆盖超过三千里的天劫，终于有了结束的迹象。
    而那挂法相天河，也已经破败不堪，虚弱到了极致。
    在天劫减弱到某个程度之后，这条长河法相陡然消失不见，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卫易知道，这应该是叶朝归觉得天劫已经快过去，无需再御使法相的关系。
    若不考虑人劫的关系，到了这会儿，叶朝归的这场天劫，几乎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过去了。
    但是，此刻在附近海域附近护法的诸位返虚，却没有半点放松，反倒是更加紧张！
    天劫降临的时候，不会有谁真的出手，因为那根本就是自取灭亡。但天劫结束之后这段时间，却是最好的出手机会。因为这个时候，正是叶朝归最为虚弱的时候。
    又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后，原本笼罩在附近海域的混沌气息，突然消失不见。于此同时，海量的天华露自雷劫之中孕育而出，开始迅速恢复叶朝归的伤势。如果说，卫易渡劫时降临的天华露，不过是一抔清水。那么眼下叶朝归拥有的，便是一条大江！
    只要给他片刻功夫，有这些天华露的恢复，叶朝归便会迅速重返最巅峰的状态。
    “叶掌门今日渡劫，我蛮荒自然要来送一份大礼！”
    然而就在天华露降临下来的刹那，在极远处的海域，陡然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下一刻，一尊大印陡然出现。
    蛮荒五大极道仙兵之一，九清蝉一族的山河印！
    然而这尊山河印出现之后，却没有袭杀向叶朝归，竟是直接向卫易这边镇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