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坤卢山之会（终）

    向天下第二出手吗？
    这是一个无比疯狂的想法。卫易只是想想，就觉得激动。
    卫易自然没有这个胆子。
    但是，当下这个局面，似乎也没有可供他选择的余地了。
    当然，让卫易主动挺身而出之前，叶朝归已经先行向他传音沟通，示意他可以上前，这才是卫易敢于发生的真正原因。
    不过，卫易显然低估了这句话的分量。这一刻，抚仙顶上几乎所有高手，都看向他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字辈。被超过十位纯阳、数十位返虚后期一起盯着，这种压力，更多是来自于心里，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了的。
    “用你最强的一招攻击我，不要让我失望。”
    顾飞鱼看着缓缓上前的卫易，竟是出现了一抹前所未有的期待神情。哪怕之前对上三位最顶尖的纯阳老祖，顾飞鱼也不曾如此。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顾飞鱼吗？”
    就在卫易刚刚走上前的时候，这位两剑山的疯子剑圣，忽然再次开口。
    “这个名字，是我自己改得，与我本命飞剑名字相同。至于我的本名，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至于这个名字嘛，则是源自于一个困扰我多年的问题。”
    “鱼在水里，如何飞翔于九天之上？”
    鱼翔于天？
    卫易似乎被这位疯子剑圣的问题给吸引住了，陷入了沉思，略微思索后，卫易试探着回答道：“需要鱼长出翅膀？”
    卫易的这个答案，让顾飞鱼轻轻一笑。“这个答案不坏。”
    同时，顾飞鱼轻抚着手里的剑，像抚摸心仪女子的脸庞：“如果按你这个答案来说，我手中的剑，就是我的翅膀了。”
    顾飞鱼的这番话，让卫易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清了清思绪，随即说道：“前辈，晚辈有一剑，请前辈赐教！”
    最强一剑。
    顾飞鱼先前已经明言，让卫易用最强的一招来攻击他，想要见识见识他的神力。卫易当下手段其实很多，不过诸多手段当中，杀力最强的，恐怕还是他的剑术了。
    卫易如今已经悟出三十余剑，这三十余剑，威力其实都相差不多，都是入道级别的剑术神通。卫易最终决定，还是以其中的第一剑向顾飞鱼出剑。这一剑，是他在昔日叶朝归渡劫的时候，所悟出来的，于他有着特殊的意义。
    在向顾飞鱼行过晚辈之礼以后，卫易横剑于身前，然后，一剑挥出。
    屠狗。
    这一剑，剑名得自于当初东海那场茶会上，卫易对战那位玉州首徒，取痛打落水狗之意。不过，当下他肯定不敢报出这一剑的名字。
    卫易这一剑，比之当初东海茶会的时候，威力又强了一些，这主要是因为他的修为又有所提升。不过，这曾经将那位玉州首徒直接削入海里的一剑，在这里，简直和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这一剑的剑芒，根本无法近顾飞鱼的神。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在卫易出剑的刹那，顾飞鱼竟是直接出手，将这道剑芒定在了他的身前。然后也不管身前的卫易，就这样开始研究了起来！
    与此同时，周围诸多大神通者，也趁着这个机会，放出了自己的神识，想要探知神力当中的奥妙。
    “神力本身倒是有大玄妙。不过这一剑嘛……很平庸。”
    半晌之后，顾飞鱼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你的剑，不够纯粹。”顾飞鱼对卫易摇头道：“除了剑道之外，你应该还有其他手段。而且看得出来，你在修剑方面，其实天分并不是特别出色。能有当下的水平，应该是诸多机缘堆出来的。”
    卫易轻抿嘴唇，只能点头，心里却是有些觉得屈辱。
    一般剑修，若是能够得到这位天下第二的评点，那已经不是祖坟冒青烟了，而是祖坟在喷火！可是卫易此刻最大的感觉，却是自己的表现，给天玄宗丢了人。
    卫易觉得，自己丢人，不是什么问题。但如果当下给天玄宗丢了人，那不行。
    “你此生修剑，恐怕很难取得特别大的成就。我甚至觉得，你的剑，辱没了你当下的这身修为。”
    顾飞鱼这话，可以说是相当刻薄了。
    但是，卫易也不得不承认，顾飞鱼所说的话，确实是一针见血。他能有今天的这份本事，其实多半是因为他这些年机缘实在太过逆天。至于他自身的天分，就连卫易自己，都没什么信心。
    不过……因为注定无法取得大成就，所以以后就没必要再练剑了吗？
    卫易目光渐渐变得清澈，继而有了一种明悟。
    “自晚辈开始修行的那天起，晚辈就知道，自身天分算不得多好，甚至可以说是很糟糕。”卫易忽然开口道：“不过，就算天分不好，修行总是不能落下的。就算注定无法取得大成就，能够有所进境，让自己活得更好一些，让自己身边的人活得更好一些，总归是好的。”
    “更何况，晚辈练剑，从来没想过将来是否有机会，成为像前辈这样的剑道翘楚。于我而言，剑只是我的工具。”
    “能杀人，能保护我身边的人，就很好了。”
    在听到卫易的这番话后，这位天下第二微微皱起了眉头，但是很快，又轻笑一声。
    “你的剑，我不喜欢。但是你的道理，倒是还不差。”
    顾飞鱼忽然一剑挥出，同时说道：“既然你是靠一路机缘走到这里，我便送你一剑，能领悟多少，看你的造化。”
    在这一瞬间，卫易仿佛看到了一个人，手中持剑，面向一片混沌。继而一剑挥出，混沌立时被劈开，化作一方剑的世界。
    这就是这位两剑山的疯子剑圣的道吗？
    这一刻，卫易彻底被这一剑吸引，浑然忘我。
    ……
    顾飞鱼这一剑，其实是把自己的剑道，全部展现给了卫易。卫易也终于明白，为何修真界对这位疯子剑圣的评价如此之高，评定十强榜单的姚老头，更是直接称其剑道已经完全超出了当年两剑山祖师太白仙尊的剑道。
    在顾飞鱼眼里，天地之大，尽可为我手中剑。或者在他看来，这个世界只剩下了剑而已。天下的万事万物，也都可以由剑组成。
    在顾飞鱼展现出来的这个世界里，所有的一切，便是由剑组成的。而卫易能看到的一切，似乎都可以由剑道来表示。
    不知过了多久，卫易从这座剑的时间里脱离了出来。
    顿悟。
    卫易明白，自己所陷入的状态，应该就是顿悟了。在那座剑的世界里，卫易看到了不同剑道组合之后的情况。他终于明白，自己之前领悟的那些剑，到底该如何融合。
    这是一个大机缘。
    过了这个关卡，就意味着卫易已经正式推开了融合剑招的大门。虽然未来的路注定会很艰难，但最起码已经上路了。
    不过，从顿悟状态中脱离出来的卫易，却没来得及惊喜。因为他发现，自己此刻似乎已不在抚仙顶上。那些来自各派的传奇人物，也早已离开。
    此刻卫易身边，只剩下了叶朝归一个人。至于九烈真君和其他几位天玄宗的返虚后期高手，则是早已不见踪影。
    “十日顿悟，可有所获？”
    看到卫易醒过来之后，一直在旁边等待着的叶朝归，笑着开口。
    “有。”卫易点了点头，心里却无比震惊。因为在他清醒过来的刹那，云莽那边的分身意识已经同步，他瞬间明白，自己已经陷入这种状态整整十日时间了。
    “我似乎可以开始融合剑道了。”
    “哦？”
    叶朝归也不禁有些喜出望外，随即道：“能施展出来吗？我看看。”
    卫易当即唤出枯云剑，叶朝归同时将周围天地暂时隔绝开来，卫易一剑挥出，用上了自己刚刚融合的剑招。
    这一剑才出手，卫易便瞬间骇然。
    因为他能感觉到，这一剑，比之之前卫易全力一剑，至少要提升了一成的威能。一成威能，听起来不大。但对于卫易当下这个层次而言，已经十分恐怖了。最关键的是，卫易这还只是刚刚入门，距离两剑彻底合一，还差的很远很远。很难想象，若是真的两剑合一，威能该提高多少。
    “不错。”
    叶朝归满意点头，“我原本以为，你在跻身周天境以前，不可能融合剑道。这次坤卢山之行，倒是你的大机缘了。”
    这话倒也不错。
    能够当场向当世第一剑修问剑，并且还能让这位剑修亲自演示剑术，这种机缘，就算是很多返虚高手，估计都是梦寐以求的，更别说卫易这种小字辈了。
    “师父，这次坤卢山……”
    卫易刚想开口询问，却见叶朝归再次说道：“你想问，这次谈判结果，到底如何？”
    卫易点了点头。
    这次坤卢山之行，他算是大开眼界，也得到了一场莫大的机缘。不过，他最关心的，却还是这场会谈的结果。
    毕竟，这次会谈的结果，直接关系到今后整个天下的走向，更决定了天玄宗的很多事情。
    “算是谈成了一半吧！”
    叶朝归的回答，却让卫易有些意外。
    “这次坤卢山之会，大家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不管未来如何，修真界全面内战，这件事是所有人都不能接受的。至少，不能给蛮荒趁虚而入的机会。不管下一个万年，由哪种大道做主。但接下来成就仙位的，必须是人族。”
    卫易再次点头。
    说到底，不管修真界内部如何波诡云谲，彼此之间有着多大的仇怨。对于大家来说，蛮荒始终才是最大的敌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不过，达成共识的基础上，我们却没能直接定下真正的掌门盟约。”叶朝归叹息一声，道：“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如果签订了掌门盟约，就意味着接下来至少百年之内，几大圣地和咸安城彼此之间，都不能有大规模的争斗，这关系太大了，涉及到的方方面面的矛盾也太多了。”
    “比如对于我们天玄宗来说，收复云莽这件事，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但同时，等到和妖族的战事结束以后，我们势必要和潇湘、两江乃至落霞岛在云莽内部的一些势力展开较量。毕竟，云莽是我们的地盘，不可能允许外人插足。”
    “再比如，炎州那边，落霞岛和两剑山联手吃下了大半个炎州，想要让他们再吐出来，这就难了。虽然大家都没有明确表态，但我猜得出，落霞岛和两剑山的最低底线，也是和咸安城方面平分炎州。从长久来看，这是大离朝廷绝不可能同意的。当下之所以没有直接开战，也无非是受限于大局，不愿马上掀起修真界的全面内战而已。”
    “毕竟，只要大离军方在炎州开战。我们天玄宗肯定要趁三方开战之时，迅速收回云莽。其他几家，也会有所动作。到那个时候，就算大家再怎么想克制，也很难将战事限定在一定范围内了。”
    这次坤卢山之会，最好的结果，应该是将各方的势力范围彻底重新划定，然后订立掌门盟约，保证接下来至少百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修真界内部不会出现大的战事。百年时间，应该也足够修真界内部出现一尊仙位了。
    但显然，几大圣地乃至咸安城，对于当下各自的势力范围，都很不满意。修真界内战开启，只是一个时间问题罢了。
    而这场坤卢山之会，最大的意义就在于，大家达成了共识。就算真的要内战，至少大家也要尽量将内战的规模压制在一定层次之内，不可能给妖族趁火打劫的机会。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这已经是当下最好的结果了。
    “不管如何，接下来至少二十年内，妖族内部内战，修真界内部也不会太平，这正是我们天玄宗安心积蓄力量、恢复气数的时候。如今妖族那边的虬髯老祖，修真界这边的顾飞鱼和郑当中，虽然都有证道的资质。但他们接下来，也需要一段时间，来彻底摆脱灵力大道的束缚，之后才能真正冲击仙位。这个过程，少说也要二十年的时间。至于二十年之后，情况到底如何，那就真的要看各自的手段了。”
    叶朝归说到这里以后，目光变得更加深邃。
    “不过，说到底，只要各家手里都有仙器在，谁都不敢妄动。一旦打狠了，到了想要同归于尽的地步。那种结果，就算是接下来证道的仙位，也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