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内斗

    极北冰原派遣大量战部南下玉州，对于修真界一些最顶尖的存在们来说，其实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至于冰原方面打出的旗号，则是帮助大离朝廷平乱。
    在冰原战部出动的同时，一支代表冰雪神殿的使团，也进入了咸安城，带来了冰原的善意。这支使团并未掩饰其踪迹，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大张旗鼓。但是，对于那些咸安城百姓们来说，仍是一个好消息。
    谁都知道，冰原这个时候进攻玉州，明显是来摘果子的。要说玉州宗门联盟的实力，原本也算强大。抛去极道仙兵和一些仙位祖师留下的底蕴之外，几乎可以和八大圣地里最弱的御灵宗相媲美。御灵宗贵为八大圣地之一，其实也就一位纯阳，再加上三位返虚后期。而玉州宗门联盟，则是有一位纯阳和两位返虚后期，其他高端战力，也相差不多。
    尤其是在那场仙战之后，两座天下十四件极道仙兵都毁于那场仙战，玉州宗门联盟，更是宣称已经可以成为第九圣地，气焰一度极其嚣张。但是，这种嚣张的气焰，在两年前硬生生的被毅王爷离祚，以最蛮横的方式，给打掉了。
    一位返虚后期，两位返虚初期，当场战死。玉州精锐战部，至少也被一战打掉了三分之一。
    至此一战，玉州宗门联盟虽然还谈不上一蹶不振，但情况显然不容乐观。想来就算安心发展，每个几十年估计也恢复不到之前的巅峰状态。
    就在这个时候，冰原大举南下，不是摘果子是什么？
    但就算这样，这个消息，依然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消息。至少，这意味着八大圣地当中，有一个愿意在名义上站在大离朝廷这边。至于以后如何瓜分利益，那是以后的事情。只看当下，冰原出兵这件事，对于在各地陷入乱战泥沼的大离朝廷来说，绝对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对此，咸安城方面，也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
    已经登基数年的大离皇帝离景平，或者如今应该叫离平，亲自走出大安门，迎接使团。这已算是相当高的待遇了。要知道，这次冰原使团，最高的也就是一位返虚初期罢了。使团抵达咸安城方面以后，很多音圭门派更是争相报道，对于冰原的这次南下，给予了极高的评价。一时之间，竟给人一种玉州即将彻底平定的感觉。
    再之后，就是大离十二院相关部门，和冰原使团商讨共同出兵，如何平定玉州的事情了。但到了这个过程中，双方则相互开始扯皮，谁都不肯多出半分力气。
    与此同时，冰原战部则终于进入玉州，正式和玉州方面交战。让人意外的是，和想象中一溃千里的局面不同，玉州宗门联盟打得相当顽强，甚至可以说是寸步不让的地步。在玉州宗门联盟的阻击下，冰原方面，竟是一时间无法取得任何进展，甚至在局部战场，还被玉州战部将战火给引回了冰原。
    这一日小朝会后，已经身为大离皇帝的离平，没有去管那堆积如山的奏报。这些奏报，当然都十分要紧，事关各地要务，需要第一时间得到回复。但显然，身为大离皇帝，这种奏报，是永远不会处理完的。再说，内阁和通政院那边，也都早就拟好了答复，其实根本用不着他去看，只要盖上那个象征着天下共主权威的印玺即可。
    他这个掌印皇帝，还真是做得名副其实。
    离祯转身走入后宫，没有去他的哪位妃子哪里，而是去了那一畦熟悉的小菜圃。和往常一样，那个如今已经是天下第三的老人，正蹲在菜地边上发呆。
    如今的天下，在失去了十四件极道仙兵镇压天地之后，那些顶尖的纯阳老祖，就成了世间最顶尖的战力。尤其是昔日曾被姚老头评点上榜的那几人，每一个更是举足轻重。
    墨貂寺，是如今咸安城最大的一张牌。虽然不是唯一的一张牌，但看到他在，离平就觉得无比心安。
    如今的天下前三甲，其实相差极小，小到近乎没有差距。墨貂寺曾明言，身在咸安城的他，斩出第二剑的顾飞鱼，或者身在西北的郑当中，都可以称得上是当世无敌。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很多事其实都是玄之又玄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敌的时候，但又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无敌。
    “若是我能再进半步，便可以带你离开咸安城。”
    已经在咸安城里镇守了数百年的老宦官，忽然有些愧疚，离平却是一笑了之。
    “身为大离之主，个人修为其实本就不是最重要的。历代先帝达到返虚中期便止步的，也不是没有。大离皇帝真正可以威慑天下的，原本是那尊玉皇。至于如今……”
    说到这里，离平没有再说下去。
    如今的大离皇帝，确实已经没有可以震慑天下的依仗了。
    自从登基之后，离平有资格去接触很多只有大离皇帝才有资格知晓的隐秘，也知道他这个大离皇帝，相比历代前辈来说，其实是名不副实的。历代先帝都是在作为皇子的时候，便达到了返虚期，登基之后便可以执掌玉皇。依仗玉皇，便可无敌于天下。至于如何达到返虚，对于一般修者来说，返虚期是个遥不可及的存在。但对于接受了仙器传承的皇子们来说，有两百年的时间，绝对足够了。
    大离皇族的仙器继承人，可以以战养战，战斗越多，修为提升的就越快。这也是为什么当年乾安先帝登基之后，需要离开宫中三十年的根本原因。因为在这皇城之内，根本没有什么生死搏杀，只靠简单的修行，修为进境要慢了太多太多。当初先帝登基的时候，不过只是周天境六重天的修为而已。短短三十年的时间，便可以跻身返虚，这也是大离仙器传承者的特殊之处了。
    然而如今，这个法子，他却没办法用了。
    作为大离历史上最后一位仙器继承人，离平如今倒是也可以以战养战。但问题是，如今的他，根本走不出咸安城半步。当初乾安先帝可以离开咸安城，是因为有着玉皇帮他镇压气数，将他身为大离皇帝的浓厚气运留在咸安城。再加上钦天院混沌了天机，两座天下，就只有那位已故的姚某头能找到他。而那位姚先生，其实是忠于大离的，哪怕叛出了咸安城，也是为了延续大离，不可能会泄露他的踪迹。
    然而今日，没了玉皇的镇压，离平一身大离皇帝的气运，在那些天机士眼里，就如同太阳一样耀眼。只要他敢走出咸安城，两座天下的各方势力，恐怕都会来围杀他。到时候，就算墨貂寺已经强为天下第三，也救不了他。
    这是真正的生不逢时。
    “不过，朕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哪怕没有玉皇，也走不出这宫城。给朕两百年时间，朕一样有信心冲击返虚。”离平对此倒是也看开了。既然玉皇已经彻底被毁，再说别的也是无用。再说，身为大离皇帝，有没有返虚级的力量，其实都差不多。若是真需要他这个大离皇帝出手杀敌，在如今十四件仙兵已经尽毁的局面下，大离恐怕也就真到了快灭绝的那一步了。
    “从影卫搜集到的情报来看，冰原那边，现在是出工不出力，并没有真的和玉州那边死磕，倒更像是在练兵。所有战部，到玉州这边打一仗之后，就马上后退轮换。”
    “另外，冰原似乎也派出了密使，分别和天九宫、御灵宗还有远东方面接触，提出要进行贸易。天九宫和御灵宗倒是不傻，直接以当下战事紧急为由给拒绝了，甚至还在边境上加了不少哨位，要将底层的走私贸易也给封绝。至于远东那边，乐北亭这次做的倒是不错，一样是直接回绝了。”
    “至于玉州，如今双方既然正在交战，自然更没有做生意的可能。所以如果不出所料的话，接下来，冰原使团应该很快就会提出资源上面的需求。”
    离平连连点头。冰原人口不多，但人人善战，这的确是冰原最大的优点。但同时，冰原亦是十八修炼界当中，资源相对最贫瘠的一界，也就比远东稍好一些。而且那些资源，往往也都隐藏在厚厚的冰雪之下，开采难度极大。所以，冰原方面，如果想进行大规模的战事，要么就需要和其他修炼界贸易，换取战争消耗的资源。要么，就只能用人命去填。
    至于咸安城这边，则是早已做好的打算。
    这个口子，绝不能开！而且，接下来大离恐怕会以各种借口，严查底层走私，争取不让半点资源流入冰原。
    如此一来，冰原若想在玉州方面取得大的战果，就只有用人命去填。
    对于咸安城来说，一个被冰原灭掉的玉州宗门联盟，和一个被消耗惨重的冰原，是最好的结果。
    “单从目前影卫搜集的情报来看，冰原那边，至少有三位纯阳！超过十位返虚后期。在高端战力上，冰原是八大圣地当中最强的一个。就算加上妖族那边的五大皇族，两座天下，也就仅比咸安城稍弱一些而已。我已经将这份情报，通过隐秘渠道，送到了几家圣地手里。尤其是御灵宗和天九宫，他们只要不傻，就绝不会开这个口子。冰雪神殿的扩张欲望，甚至比咸安城还要强烈。毕竟，冰原环境太过恶劣，只要能往外走，不管是哪一界，打下来情况都只会更好。一个强大的冰雪神殿，同样不符合他们的利益。所以，冰原接下来注定无法可想。”
    离平深呼吸一口气。有关冰雪神殿的情报，他自然是早就已经知道的。但是，如今有自己这位师父亲口说出来，还是感觉到了很大的压力。
    这样的冰雪神殿，如今肯定是八大圣地中最强的一个。估计也就只有当年全盛之时的天玄宗，可以与之媲美了。
    至于原因，别人或许不知道，但离平身为大离皇帝，他却是知晓那些隐秘原因的。
    正是因为那些隐秘原因，导致咸安城从嘉裕年间开始，就加强了对北地的防范，后来又直接派了韩药师这样一位名将，常年驻守北地，可见对其忌惮。
    “有韩药师在，其实陛下不必太担心北方的战事。就算冰原方面，真的发了疯要骚扰大离治下的那些府，也绝不可能在韩药师手上讨得便宜。别看韩药师并无太多战绩，但实际上，如今大离四大名将当中，恐怕只有他能和毅王爷比一下了。至于米晟和南面的张香涛，其实都要稍逊色一些。”
    听到韩药师这个名字，离平也是微微动容。他亦是甚至韩药师的可怕。作为四大名将中最神秘的一个，韩药师的事情，极少有人知道，但身为皇帝的离平，恰好是知道的那一个。
    韩药师出身京城韩家。韩家虽不如米、洛、孙、赵四大家族那样显赫，但也是传承了几千年的老牌家族，代代返虚不绝。韩药师的母亲，则是出身四大家族的孙家，其舅舅更是嘉裕年间几大名将之一。韩药师能够成为名将，其实也多亏了早年曾受其舅舅的指点。
    只可惜，当年那位出身孙家的名将，在朝堂党争当中落败，最后被圈进于咸安城内。连带着他们这一脉，都迅速衰落下去。当时孙家都已经对外宣称，将其逐出门户。而韩家当时为了避嫌，则是主动选择了休妻。当时韩家估计打死也不会想到，他们为了躲灾休掉的这名女子，当时已经怀了孩子，而这个孩子，后来会成为大离的又一位名将。
    再之后，韩药师成为名将，韩家其实几度想要修复和他的关系，但都遭到了拒绝，估计肠子都悔青了。而韩药师这个人，也因为早年的这些经历，对朝堂党争极为排斥，从来不参与党争。当年成为名将之后，也是自请远调。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只打理玉州那边的军务，从来不做任何站队或是党争的事情。
    想到这些老年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糟心事，离平忽然叹了口气。
    “师父，您说大离当下的困境，是不是也是自己造的孽？若是当初我们少一些内耗，没有那些狗屁党争内斗，如今的大离，是不是不会这么难？哪怕到了今天，那些离都的大家族还在斗，全然看不到倾覆之祸。”
    身为天下第三的老宦官，只是摇了摇头。
    “老奴在这咸安城中待了几百年，所见所闻，后宫在斗，朝堂在斗，离都的那些大家族也在斗，咸安城和几大圣地还是在斗……”
    “如果没有这些内耗，如今还有蛮荒存在吗？那座蛮荒圣城啊，估计几千年前，就被夷为平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