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回家

    无定河世界。
    在卫易回归的刹那，一道几乎凝练到极致的剑意，尾随而至。这道剑意，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超越了无定河世界的世界之力，必杀卫易。哪怕卫易返回无定河，这道剑意，依然如跗骨之蛆一般，追杀卫易到了这个世界。
    跨越两座世界的追杀。
    这种事情，简直骇人听闻。
    追杀卫易的，不是某种神通威能，或者说剑芒之类的东西，而是一种纯粹的剑意。这种东西，以卫易当下的境界来说，实在是很难理解。就好像那位飞鱼剑圣发出了要必杀他的剑意，这道剑意便会一直追杀他。甚至可以跨越修真界和无定河世界的间隔，也一定要置卫易于死地，真正的不死不休。
    不过，对于这一点，卫易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准确来说，是叶朝归告诉了他该如何去做。
    在回归无定河世界的刹那，卫易竟是直接张开自己的识海，用自己最脆弱的识海，去迎接这道旨在必杀卫易的强大剑意。
    这简直就是找死的行为。
    但是，就在这缕剑意刚刚进入卫易识海的刹那，打算毁灭卫易的本命神祇和全部意识时，异变陡生！
    那道昔年曾得自两剑山玄平真君的纯粹剑道感悟，竟是直接替卫易挡下了这必死的一击。
    这道昔日玄平真君赐下的剑道感悟，卫易一直极为重视，一直放在自己识海当中。不过，就如同卫易识海当中其他几件东西一样，卫易先前根本无法动用此物。神识稍一碰触，便会直接消泯。
    叶朝归曾说过，这是因为卫易境界还太低的原因，而玄平真君的剑道感悟当中，拥有玄平真君最纯粹的剑意。卫易达到九阶之前，恐怕都无法触碰。这位出身两剑山的玄平真君，当年可是与叶朝归同等级别的天才人物。其剑道甚至高到了让叶朝归觉得，此生最多与其并肩而无望超过，最终改修走刀道。这等天才人物留下的剑道感悟，会高到什么层次，自然也就可行而知了。
    甚至因为此事，玄平真君的弟子，之前的两剑山首徒韦希，还曾在东海向卫易问剑，显然是极为不服气的。
    以玄平真君的剑道感悟，拦下顾飞鱼这必杀剑意，正是叶朝归此番布局当中，最关键的一环。如果挡不下，哪怕卫易逃回无定河这边，依然是必死无疑的下场。而如果挡下来，接下来卫易能获得的好处，也会大的吓死人。
    在卫易的识海当中，玄平真君的剑道感悟，就这样和顾飞鱼的必杀剑意，展开了一场交战。
    这是一场让人觉得荒谬的战斗。
    玄平真君，是两剑山内公认的下一代掌门。而顾飞鱼，则是公认的两剑山当代最强剑修。要论辈分的话，显然顾飞鱼更大。实际上，玄平真君当年修剑，还是听着顾飞鱼的传奇，一步步走过来的。但在这一刻，没有什么同门之谊，没有什么辈分之差，只有两名剑修纯粹的剑意比拼！
    这场发生在卫易识海当中的战斗，寂静无声，但给卫易的感觉，却丝毫不逊色于两位返虚高手全力大战。卫易这些年也经历过不少返虚期的大战，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但是这一次，战场却是在他的识海当中！只要玄平真君的剑意败了，卫易便是彻底毁灭的结局，不会有任何意外。
    这场战斗，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渐趋平静。
    顾飞鱼的剑意，虽然更加强大，但到底是跨越了两个世界来追杀卫易，还是被削弱了太多。所以最终，玄平真君的这份剑道感悟，终于是艰难的胜了。
    胜了，命就保住了，非但如此，更有天大的机缘！
    在确定两道剑意的争斗彻底停下来以后，这才敢以神识去触碰那道玄平真君留下的剑形光芒。而当卫易的神识触碰到这道剑形光芒的刹那，种种不可思议的剑道感悟，如洪水一样袭来。
    在刚刚那场大战当中，顾飞鱼的剑意虽然失败，但也在很大程度上，磨灭了玄平真君的剑意。所以，玄平真君的剑道感悟，卫易如今已经可以开始学习了。
    这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宝藏。
    玄平真君的这些剑道感悟，已经直指剑道的本质，足以让一个原本对剑道一窍不通的修者，彻底走上剑修的道路，而且可以达到周天境巅峰的层次，甚至还有那么一丝进阶返虚的希望。
    这亦是只有剑修才能做到的事情。换做其他修者，比如符修、体修之类的，都做不到将自己的感悟，直接传给后辈。前辈的剑道感悟，对于后辈来说，就像一本极为精妙的剑道书籍。而玄平真君的剑道感悟，那就是囊括了从入剑道一直到周天境巅峰层次的整个体系。
    一名返虚期的剑修，一生也只能将自己完整的剑道感悟，赠予他人一次而已。玄平真君将自身的剑道感悟分割开来，进阶返虚之前的部分，都传给了卫易。而返虚之后，玄平真君还没有传，或许是等他去世的时候，传给两剑山的后辈。
    当然，早在当初玄平真君第一次将这份剑道感悟交给卫易的时候，叶朝归其实就有办法，消除剑道感悟的限制，让卫易自由学习。只不过，这种办法的代价极大就是了，大到叶朝归都觉得得不偿失。而且，这对于当时尚未入道的卫易来说，绝对是祸非福。
    当时的卫易，对于剑的理解还趋近于无。如果贸然学习的话，会限制卫易的眼界。剑道虽是一道，但在不同的人眼里，也是不同的道。而如果当时卫易直接开始学习，以后便会彻底走上玄平真君的老路，失去自己感悟剑道的能力。在剑道领域的成就，一生最高也就只能是玄平真君在周天境巅峰时期的层次了。
    但如今则完全不同。卫易如今已经走上了自己的剑道，此时再来感悟玄平真君的剑道，便有了一种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的意思。可以对照玄平真君的剑道，来更好的走出自己的剑道，但是又不会影响卫易走上玄平真君的剑道。
    有了玄平真君的剑道感悟，卫易觉得，自己在剑道感悟上的速度，至少可以再提升一倍！
    这一次的大战，固然惊险，但现在看来，倒是一场福缘。
    不过，卫易并没有马上开始参悟，甚至没有继续修行。此刻的他，实在是焦急万分，根本无法入定参悟。
    修真界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在五原城内，因为时间实在太过紧急，叶朝归也只来得及告诉卫易，接下来要怎么做，而并未告诉卫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场波及远东和原陵的跨界大战，卫易虽然是亲身经历，但是其中不解的地方，却是太多太多。
    按照叶朝归的吩咐，卫易必须在顾飞鱼剑意降临的刹那，返回这座无定河世界，而且必须分毫不差。如果快了，以顾飞鱼的能力，完全可以感知到卫易的消失，一定会起疑。而如果慢了，卫易便必死无疑。
    为了给卫易争取时间，叶朝归不得不以身挡住顾飞鱼的全力一剑，给卫易争取刹那的时间，返回无定河这边。
    然后，等到卫易可以再返回修真界的时候，直接回去即可。
    卫易早已看过识海当中的那颗判官石。这次他回来，是耗尽了判官石的力量才回到了这里。所以想要再次返回修真界，就只能等这颗判官石彻底恢复力量，也就是等待十五天的时间。
    此时的判官石，已经不再黯淡。按照卫易的估计，应该是已经过去了数十天的时间。也就是说，识海当中，两道剑意的大战，持续了将近两个月！
    接下来的不到一个月时间里，卫易在焦急当中度过。修真界那边，大战的结果最终如何？师父的伤势如何？这场大战又有多大的影响？所有的这一切，都让卫易无比挂念。
    这一日，当判官石的力量恢复的刹那，卫易便通过这颗判官石，重新返回修真界。
    一阵跨越两界的不适感之后，再次回到修真界，卫易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杨际的体内。
    也对。
    卫易将那道木之本源，寄放在了杨际的识海当中。所以，卫易每次返回修真界，也都会出现在杨际的识海当中。但是这一次，卫易却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杨际的神魂，似乎是被彻底封印了。哪怕卫易返回，依然没有任何动静。而且，卫易很快发现，此刻杨际似乎正身处一个极为玄妙的大阵当中。这个大阵的繁复程度，就算如今的卫易看来，都觉得有些眼晕。
    难道……杨际被其他某个势力给抓住了？并未落入天玄宗的手里？！
    “既然已经回来了，就别藏着了。”
    就在卫易刚刚发现异样，一个声音忽然传了过来。与此同时，一个让卫易略微感到熟悉的声音传来，在看到这个身影的刹那，卫易顿时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延棺真君。
    天玄宗内，相字一脉的首席长老，同时也是天玄宗内最厉害的顶尖天机士。
    当初卫易刚刚加入天玄宗，第一次抵达无涯岛的时候，延棺真君和其他几脉的首席长老，还曾联手对卫易发难。但是延棺真君更是提出，要用卫易的性命，去填了万劫塔，根本不认可卫易这个仙器传承者的身份。直到后来，卫易虽叶朝归闭关时间，展现出强大的天分之后，这才得到了大家的承认。
    当时的卫易，还曾对这几位首席长老，心存怨恨。尤其是对于延棺真君，更是如此。但时过境迁，后来随着卫易在宗门内的时间越久，对宗门和这些前辈的事情了解越多。卫易心里的那点怨恨，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对这些前辈们的佩服和敬仰。
    这是一群历经云莽天灾，用自己的命去扛起天玄宗不倒的人。
    卫易如今回头去看，觉得自己当初若是也坐在几大首席长老的位置上，多半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甚至更加过激。
    “不用解释什么，我已经通知掌门他们，想来马上就会过来了。”
    时间不长，不到半盏茶功夫之后，又有三道身影，出现在卫易眼前。
    盘山真君，囚蒙真君，以及卫易的师父，天玄宗当代掌门，叶朝归。
    “师父……”
    终于回家了。
    叶朝归看着以大礼参拜的卫易，心情也是有些激动。这种激动，不光是因为宗门此番谋划，更是因为一个师父看到自己弟子回家的喜悦。
    “起来吧！”
    叶朝归虚空一托，将跪在地上的卫易扶了起来。师徒二人，具是笑了起来。
    “你小子还好意思笑！知不知道这次为了你，宗门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你小子就不知道自己想办法回来？还得我们去接你？尤其是掌门，为了你……”
    延棺真君朝卫易狠狠瞪了一眼，顿时让卫易有些如芒在背的感觉。不过，延棺真君的话，倒是提醒了卫易一件事。
    这次天玄宗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承受了各方的压力，只为接回卫易，显然是付出了巨大代价的。不过，卫易此刻更关心，自家师父这次为了救自己，伤势到底严不严重。
    “算了！做师父的保弟子，不是天经地义的嘛？这些事情，就不用再说了。”
    叶朝归忽然打断了延棺真君，并未让延棺真君再说下去。
    “现在，你小子得先把你对于那个世界所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一点不落的说一遍。这对我们接下来的布局，至关重要。”
    ……
    在经历了一场震惊天下的返虚大混战之后，随着众多高手的离开，远东开始渐趋平静。但是，大战所留下的满目疮痍，却并没有随着这些返虚期的离开而消失，而是永久的留在了远东大地上。
    这一日，乐桓终于回到帅府。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奔走于远东各处，希望能够尽自己的一份力，帮助老爹稳定局势。
    回府之后，骤然闲下来的乐桓，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有点不是滋味。
    “卫二哥，你是因为不信我，才一直呆在我身边，而没有袒露身份吗？”
    “如果你信我，直接来找我，何至于此。我不会背叛兄弟，你不会死，远东也不会有这一劫。”
    静室中，乐桓独自一人，莫名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