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小人屠

    天玄山上，多了一位枢事院的参赞，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整个天玄宗，除了两大纯阳之外，便只有叶朝归这位掌门，再加上那位延棺真君，知道卫易已经回归宗门。除此之外，便是各脉的首席长老，或者素这种对卫易极为重要的人，也不知道卫易仍然还活着。
    大家都以为，卫易已经彻底死在五原城一役当中了。
    这段时间以来，卫易借助这个参赞身份，接触了不少宗门隐秘，也对宗门如今大致的情况，基本掌握。整个云莽修炼界，如今已经全部被天玄宗牢牢掌控。原本北部由大离掌控的区域，随着大离的军方主动退守留川河以北，彻底回归。至于落霞岛原本掌控的云莽西北部一带，虽然因为落霞岛撤退时使坏，被毁的一片狼藉，但总归是拿回来了。
    如今的云莽，到处都是一片蒸蒸向上的景象。这些年来，天玄宗高层有意识的从东海迁来大量的修者，同时也对那些当年乾安北渡的莽修打开大门，欢迎所有莽修回家。但就算这样，很多地方仍是人迹罕至，甚至还有一些小型兽群的存在。没办法，整个云莽修炼界，实在是太大了。如今云莽界内的人口，比之云莽天灾之前，恐怕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想要恢复到云莽天灾前的巅峰人口，估计少说也要两百年的时光。
    这十年以来，天玄宗基本没有任何对外的战事，一直处于休养生息的状态当中。南边的丽水防线，经过王虎臣的十年苦工之后，已经初见雏形。沿丽水一线，海量的禁制要塞被建造了出来，同时被填充了不计其数的灵晶法宝。这条防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条灵晶法堆出来的防线。
    而蛮荒那边，至少到目前为止，妖族内乱还没有结束，再加上幽明圣象一族，刚刚遭受重创。想来短期之内，南边不可能有什么大的战事。
    最近这二三十年，是天玄宗恢复元气的最佳时间。
    在云莽内部，天玄宗推出了各种近乎激进的政策。所有这些政策，归根到底，都是在说一件事：生孩子。为了迅速增加人口，天玄宗高层已经将所有能够想到的法子，都想了个遍。比如当下的莽修，只要生超过两个以上的孩子，就可以从官方直接领取相应的灵田。生的孩子越多，领取的灵田就越多。另外，对于那些来云莽安家落户的修者，只要查实是莽修出身，或者是莽修的后代，回归云莽，也都有各种优惠的政策。就算不是莽修，只要缴纳一笔灵晶，也可以直接从官方手里买来一定数量灵田。这个价格，可是要比其他修炼界低了太多太多，估计连一成都不到。
    于是，在天玄宗这种近乎激进的政策之下，大量天南、两江、潇湘三界的修者，选择搬家到云莽这边来生活。
    整个云莽，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局面。
    对于天玄宗这种天地间最顶级的大势力来说，人口，其实才是最珍贵的资源。因为只有当人口足够的时候，云莽的力量才能足够强，并且诞生出足够数量的高手。相比之下，那些灵草、灵晶、矿脉之类的东西，终究只是死物。
    就算是道阶材料，也需要强大的炼器宗师出手，才能将其变成一件强大的法宝。没有人，材料是不可能自己变成法宝的。
    当然，快速恢复元气的同时，如今的云莽，确实也出现很多问题。比如那些其他修炼界迁移而来的修者，会不会被其他大势力掺沙子？答案显然是肯定的。但就算他们掺沙子，天玄宗依然来着不惧。说到底，当下的大势，是站在天玄宗这边的。一些个别的探子耳目，其实无关大局。不过，天玄宗也不会对其听之任之。对于那些外界迁移来的修者，还是会采取很严格的审查措施，尽量筛掉一些藏得不那么隐秘的沙子。
    一个修炼界的复兴，需要牵扯到方方面面，问题实在是太多。
    多到连枢事院这种掌门直辖的部门，都人人忙到爆炸的地步。光是制定那些条条框框，就够大伙喝一壶的了。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交接工作之后，卫易在叶朝归的授意下，也开始接触枢事院内的实际工作。卫易这时才发现，自己似乎还是低估了这些文职工作的难度。别看卫易如今在修行上如鱼得水，返虚期都已经近乎是囊中之物了。但做起这些文职工作来，还真得从头学起。
    对此，叶朝归没有多说什么，甚至在卫易回归之后，开始很少以真身露面了。就算要出面，往往也是以一缕分魂神念降临。
    天玄宗其他修者，或许会觉得，掌门日理万机，忙点也很正常。但卫易却觉得，叶朝归最近的隐藏，或许并不是因为忙，而是因为可能在养伤。
    在那场五原城大战当中，没有人比卫易更清楚，叶朝归到底受了多么严重的重创。那可是几乎一路被顾飞鱼压着打，从远东跨越风暴洋，一直硬抗到五原城。而且，顾飞鱼最后那一剑，也是被叶朝归硬抗了大部分力量，才给卫易争取了回归无定河世界的时间。
    卫易一直想知道，自家师父到底伤的有多重，奈何叶朝归一直对此闭口不提。
    卫易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玉简，并无太多厌烦。很多年以前，在卫易看来，只要拥有力量，修为足够高，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但时至今日，卫易早已明白，有些隐于台面之下的工作，其实同样十分重要。
    卫易轻轻闭上眼睛。就在刚才，无定河世界那边，卫易又干掉了一头强大的白骨生物，灵火再次提升了不少。对于当下的卫易来说，无定河世界，就是一座专属于他的修行宝库。不足百年时间，便可以提升到周天境巅峰。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的话，只怕会让两座都为之噤声。
    便是叶朝归这种旷世奇才，当年修行到周天境巅峰的时候，也已经超过两百岁了。很多返虚老祖，都是在四百岁的时候，才进阶周天境巅峰，然后接下来的百年时间，用来突破返虚瓶颈。
    相比之下，卫易可能会在一百五十岁之前，便达到相当于周天境巅峰的九阶圆满。这个速度，足可以让所有自称为天才的修者去撞墙了。很多修者，在这个岁数，能够跻身周天境，便已经是很了不得的成就了。
    到那个时候，依仗神力的强大，卫易说不定能够完成当年那位前朝大皇子一样的壮举，以九阶之身，逆斩返虚。再加上仙器传承者的速度，两座天下，恐怕都再无人能够留下卫易。
    卫易轻轻睁开眼。
    无定河那边的修行是修行，修真界这边，又何尝不是在修行呢？
    都不能落下啊。
    ……
    一支百余人的队伍，悄无声息的进入襄潭城，这座享誉天下的潇湘界城。
    为首的男人，身穿大离军方制式战甲，不怒自威。
    离景原。
    比之昔日，如今的离景原，身上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这种气质，或许也可以称之为百战杀气，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有些害怕。
    离景原觉得，这大概是因为，自己这几年的任务，实在是太特殊的原因。
    虽说都是统领战部战斗，血战连连。但当初在留川河前线的时候，自己杀的是妖兽。而过往这几年，自己杀的是人。
    如今的潇湘界内，提起离景原这个名字，很多老辈人物都深感忌惮。
    小人屠。
    当年毅王爷离祚，为求整顿潇湘，直接将一个府的修者给彻底杀绝，方才有了人屠之名。而如今的离景原，虽然远不及当初离祚手段那么血腥。但过往这几年，他手上沾染的血腥，也确实当得起小人屠的名号了。
    义父是人屠，那么义子有这么一个名号，似乎也就理所应当了。
    过往几年的大战，对于离景原来说，无疑是最好的修行。离景原的战将水平，在连番大战当中，进步神速。而离景原的个人修为，在一场又一场的战斗当中，同样水涨船高，不曾落下。离景原统兵治军，颇有义父离祚风范。在战场上锱铢必较，从来都是以最少的损失，去得到最大的战果。和毅王爷离祚侵略如火的打法相比，离景原同样刚猛，但在刚猛的同时，却又多了一丝小心。
    这几年下来，离景原带着战部转战大半个潇湘，经历战事上百场，这才打出了‘小人屠’的凶名。
    这次离景原之所以抽空返回襄潭城，不是因为整个潇湘已经被彻底清洗干净，再无战事。而是因为一支来自咸安城保和院的队伍，已经抵达的襄潭城。
    继成为整个潇湘修炼界最年轻的少将之后，因为过往几年的平叛之功，离景原即将成为当代最年轻的中将。
    按照大离军制，一界之内，一般只有辖制一个区域内数十个府的将军，才能匹配中将军衔。一界将军，往往也就是上将。而大离的元帅衔，一般就只属于几位名将，再加上一位保和院院首。当然，如今还要再加上一个远东的乐北亭。
    大离最年轻的中将。
    很多人都在嫉妒，当同样，离景原这几年的战功，也确实配得上这个中将衔。很多人都以为，离景原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跻身中将，多半是因为他那位远在咸安城的义父，那位如今身居大离最高处的内阁首辅。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离景原的这次军阶提升，其实还真不是毅王爷离祚的授意。而是在某次小朝会上，由如今的大离之主离平，主动提出来的。
    至于这位大离之主，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就没人知道了。有可能是在向那位毅王爷示好？也说不定是想拉拢这位前途无量的小人屠？想要彻底收心？
    保和院的授衔仪式，简单但不失隆重。潇湘这边的几位权柄人物，几乎全都到场观礼，无一缺席。至于各自心里如何想的，那就不好说了。
    对于这几位权柄人物的心思，离景原没有过多去想。他知道，不管自己将来如何，至少在当下，自己还不足以在这几位面前发声。这几位权柄人物，今天之所以愿意全部到场，估计也是在给自己那位义父的面子，更是在给保和院给那位大离之主面子，而非冲着他离景原本人。
    保和院的授衔仪式结束后，离景原以军务繁忙为由，拒绝了那位潇湘经略使提出的宴请。这倒不是离景原不懂人情世故，想要得罪这位经略使大人。委实是因为离景原知道，如今这个特殊档口，自己真的不该和军方以外的人有太多接触。尤其是这位代表了潇湘本土势力的经略使大人，自己更是应该敬而远之。
    所以，授衔仪式结束后，离景原直接回了襄潭城内的一座不小的宅子。这里，是他在襄潭城的家。
    “爹！您回来啦！”
    在离景原进门的同时，洛飞飞早已迎了上来，笑意吟吟。而在洛飞飞身边，则是站着一个显得十分拘束的少年。
    离洛。
    生于乾安三十八年的离洛，如今刚刚年满十二，正式开始修行。
    “修行底子不差，看来没怎么偷懒。”
    离景原扫了一眼之后，便下意识将离洛的修为情况，全都看了个通透。
    “都到家了，能不能别搞军中那一套？这是你儿子，不是你麾下的战修！”洛飞飞不由白了一眼，没好气道。她知道，离景原这些年常年征战在外，很少返回襄潭城。所以，就算是离洛这个儿子，见到离景原这个老爹之后，也会有些发怵。尤其是离景原身上那种特殊的杀气，更是让这个才刚刚开始修行的少年，压力极大。
    “若是连我这个老爹都怕，将来上了战场，怎么杀敌？”离景原摇了摇头，但总归放松了一些，不再紧绷着脸。见到自家老爹这幅表情后，离洛这才稍微松了口气，放松了许多。
    自家老爹，可是整个大离几界之内，最为年轻的中将啊！
    离景原斜瞥了一眼身旁的儿子，没有说话，但却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时间真是他娘的杀猪刀！
    怎么一眨眼，这小子都开始修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