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死亡世界极尽处

    一艘白骨小船，在幽冥之海疾掠而过，却未掀起一丝浪花。
    白骨小船上，白发霜雪的冰雪神殿之主东连，坐于船头，如冰原上万年不化的冰山。而在东连身后，已经被彻底束缚住的卫易，骨体晶莹剔透如紫钻，仿似一件不会说话的艺术品。
    这艘白骨小船，就这么带着两人，朝幽冥之海的最深处进发。
    幽冥之海最深处，那里到底有什么？
    白骨小船不知在海上漂流了多久，因为没了修真界那边的时间参照，卫易对于时间的概念也渐渐模糊。有可能是十天，也有可能是一个月。最终，当一片漫长的海岸线，出现在卫易面前时，卫易知道，自己终于要接触这座无定河世界最深处的秘密了。
    视线所及之处，只有一片荒芜，没有任何生机。小船靠岸之后，卫易这才发现，这片大地之下，竟然有丝丝屡屡的黑气涌出，连土壤都是黑的。这些黑气，和之前那些骨岛最核心处用以修行的黑雾类似，但又给卫易一种更加高级的感觉。
    在踏上这片荒芜的土地之后，东连忽然解开了对卫易的束缚，让卫易可以自由行动。但是卫易很快就发现，和修真界那边的联系，依然处于断绝的状态，根本无法通过判官石返回修真界。卫易下意识的试着吸纳了一下周围的黑气。丝丝缕缕的黑气，像是一条条欢快的小鱼看到鱼食一样，纷纷涌了过来。而当那些黑气缠绕到卫易的骨体时，卫易顿时感觉一种难言的舒适，自身灵火都颤抖了起来。而且卫易能够感觉到，刚刚炼化的这点黑气，让他的灵火强大的一丝。这也就意味着，这些黑气对于当下的他而言，是最佳的修行补药。
    在这里修行，恐怕不比吞噬那些灵火来的更慢。
    “你最好不要试着去炼化这些死气。或许当下能够暂时快速提升你的修为，但从长远来看，这东西对你有害无益。尤其是你接下来返回修真界，想要由死转生，恐怕还要花大力气，祛除掉这些死气。”
    被东连这么一说，卫易自然也不敢擅作主张。虽然对东连心存戒备，但看当下这架势，她似乎也并没有太多恶意。
    “这里，是旧时代所有修行死亡大道的神灵，共同的居所。也是神力时代，所有亡灵的圣地。”东连似有些感慨道：“不过，神力时代已经过去了万年之久，那些旧时代的神灵，都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了。”
    说到这里，东连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对卫易说道：“忘了和你说，上古时代，一共分为十二个神系。每一个神系，都存在一位至高的神灵，这十二位至高的神灵，在上古时代被尊称为主神。你们天玄宗立派不过三千年，对这些事情，应该是完全不了解的。”
    “这十二位至高神灵，相传是和此方天地一同诞生的。后世的神力修行之道，也可以说是由他们开创出来的。十二神系，你可以理解成今天的各种修行体系，比如剑修、符修，或者你们天玄宗的神魂修行等等。可以兼修其他修行体系的手段，但却只能走一条道路。”
    “至于那十二位主神，大概每一位，都和后世证道之后的仙位实力相当。而且和仙位不同的是，他们可以做到真正的与世长存。不像后世的仙位，只要在此方世界待满千年，就会受到天地本源的排斥，被迫飞升。”
    “十二尊主神，就相当于十二尊仙位啊。”东连摇了摇头，道：“我一直想不明白，当年皇祖是如何打赢那场大战的？以一敌十二，这怎么可能打得赢？”
    “但结果显而易见，如果当年那场大战，皇祖打输了。那么过往万年的修真时代，也就不复存在了。”
    和东连接触几次之后，卫易已经对东连所说的秘密感到麻木了。这位冰原之主，似乎知晓了太多天地间真正的隐秘。每一个流传于世，都会掀起轩然大波。
    “如今禅修经典当中，有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一说。这其实就是昔日禅修始祖不空祖师，降临到这个世界所见的一切。这座幽冥之海，从概念上来说，确实是真正意义上的无边无际。至于这里，便可以称之为彼岸。若是在上古时期，死亡生物度过了整片幽冥之海，踏上这片土地，说不定还真有资格由死及生。”
    “算了，上古时代的事情，我知晓的也十分有限。继续往前走吧，接下来还有很多路程要走。”
    在东连的带领下，两人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继续前行。沿途卫易看到了许多恢宏的神殿，越往深处去，这些神殿的规模便越大。卫易能够感觉到，这些神殿，都是上古时代留存下来的东西，似乎有一种不朽的力量在保护其不受损伤。
    不知飞行了多久，卫易觉得或许已经飞出了一个修炼界那么远，这片黑色的土地，终于有了尽头。
    这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啊？
    一座无比巨大的神殿，出现在卫易面前。这座神殿，隐隐被一片虚影包围，天空中仿佛有血色雷霆落下，无尽生灵的尸身从高天之上落下，跌入无底深渊。这座神殿，像是从天地开辟之时，便屹立于此处，代表了死亡的最终含义。
    而在那座神殿背后，则是一座黑色天堑。
    世界在这里被彻底分开，再往前便是彻底的漆黑一片，物质、灵力、光芒、神念……一切可知之物，如果试图进入，都会被彻底吞噬。
    这里，便是无定河世界的尽头。
    在那片漆黑的世界尽头内，又仿佛有几道漩涡存在。不过卫易并不确定这一点，他只是对那片漆黑看了一眼，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彻底吞噬了一样。
    “这不是你能接触的力量，不要去试着接触。”好在东连第一时间施展手段，将卫易从这种被吞噬的感觉中拉了回来。
    “这是这座死亡世界的尽头。再往前，就是真正的太虚。不达纯阳之境，你都无法真正清晰感受这种力量，这是真正的大世界的伟力。至于想要自由在其中穿梭，那就需要达到仙位或者主神的层次才可以了。”
    说罢，东连直接朝不远处那座神殿走去。
    “来吧，你想知道的秘密，都在这里。”
    不知为何，这座屹立于死亡世界最深处的神殿，让卫易有一种感觉，似乎和当年在吞海鲸一族见到的那座宏伟神殿，是差不多的东西。
    这不是一种错觉，而是实实在在的感受。两者的力量，应该是一个层次的。只不过，一个代表了死亡的力量，另一个则似乎代表了水的力量。
    当卫易踏足神殿内的刹那，一种莫名的感应，瞬间出现。
    这是……
    卫易有些错愕。因为在这一刻，他忽然感受到，前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召唤自己。这种召唤的感觉，和昔日他第一次在波州进入那个神秘通道，得到那枚判官石的时候，是一样的。只不过如今的这种感觉，要比当年强了很多倍。
    那种召唤，已经近在咫尺。
    进入神殿后，卫易瞬间注意到，有一座高大的白骨巨山，屹立在神殿中央。明明是在神殿内部，却给卫易一种极大的感觉。卫易知道，这应该是某种空间类禁制的缘故。而在那尊白骨巨山上，有王座屹立其上。卫易能够感觉到，那种在强烈召唤自己的力量，就是从那尊白骨王座上传来的。
    准确来说，应该是王座之上的东西。
    那是一片光，一种类似于规则之类的东西。仿佛只要看一眼，就能成就仙位。
    “这是上古时代，死亡一系神灵的主神神格，也可以称之为主神神位。只要彻底炼化了它，你便有望成为新时代的第一位主神，或者说成为所谓的仙。在新的时代，你们愿意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反正那是你们的时代了。”
    成为堪比仙位的主神啊。
    等于是只要迈出这一步，就能真正意义上的一步登天，真正成为开启下一个时代的人。
    世间还有什么诱惑，比这个更大？
    “若是继承这份力量，就能成就仙位的话，前辈为何不自取？历史上冰雪神殿那么多前辈，为何不自行使用？”
    面对如此大的诱惑，卫易亦是难以自持。但他并不是傻子，如果真的那么容易，东连和历代冰原之主，为什么不自己去利用，而是要将机缘拱手送于他？
    “我知道你不信我，那我去试着摘下这个神位，你且看好。”
    东连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着急和卫易解释，而是径直走向那座白骨巨山。沿着山路，步步登高，朝最高处的那座白骨王座走去。然而就在东连差一步登上最高处，只差一丝便可以触碰到那张白骨王座的时候。下一个瞬间，东连竟然直接出现在白骨巨山的山脚下，像是从来没有上去过一样。
    “看到了吧？”
    东连转身看向卫易，然后直接坐到了这座白骨巨山的山脚下，道：“不是我们不想，而是确实做不到。”
    “第一，冰原历代修者，走的都是灵力一道。就算是我冰雪神殿的初代殿主，可以强行登上王座，但一样无法炼化这份机缘。因为这两种力量，本就是不同源的。”
    “第二，历史上所有冰原修者，除了初代殿主，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冰雪女神之外，无人能够登上王座。连触碰都触碰不到，自然也就谈不上炼化了。”
    “至于原因……很简单。”东连忽然摇头，无奈道：“因为在上古时代，我们冰雪神殿的先祖，曾是当时死亡主神的信徒，也就相当于是其修奴。就像修真界曾经的修奴制度一样，一代是修奴，世世代代都是修奴。信徒亦是如此。所以，我们无法染指这份神位。只能留待你这个上古时代之后，诞生出来的第二位神力修者。”
    卫易默然。第二位神力修者，这件事他倒是知道。因为在他之前，嘉裕年间的那位大皇子，就曾经走通了神力一道。如果那位还活着的话，神道气运也不可能会被卫易一人聚拢，甚至不会被卫易分去多少。加上神道气运的大离，说不定如今已经能够轻松统一修真界了。
    “将这无上的机缘给你，要说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明明长生的机缘就在眼前，你却无法触碰到。这种郁闷，你能想象吗？”东连自嘲道：“不过好在，我冰原万年来的夙愿，就是恢复神力大道，让我人族去做那天地间的第一尊神。至此之后，世间生灵，不论人族和妖族，都只能信奉几位人族主神。而且，如果你继承了死亡神位之后，便能够建立轮回体系。日后你可以作为真正的轮回之主，享人间供奉。世间生灵，不论人族妖族，死后尽皆可以轮回，族群与族群之间的界限会被彻底打破。前生是妖族，今生可能就是人族。而当几位人族为主神时，人族当永为天地间的至高生灵。世间生灵，生死皆在你一念之间。你若想天下太平，世间便再无灾祸。若有人行祸事，你自可降下劫罚，让世人知晓举头三尺有神灵！！”
    轮回。
    这是一个无比庞大的计划，更是一个无比宏伟的计划。
    若真如东连所说，真的能建立起这个体系，以后的天地，确实会变得截然不同。世间生灵若想做那恶事，就会真的害怕有天谴降临。妖族和人族的界限，被彻底打破；人族可以做那永远的天地共主，再无仙位之祸。而且，卫易成就主神，可以与世长存，天玄宗便同样可以永存于世！
    卫易越是细想，就越觉得东连所说的那个世界，越发震撼。
    “你是不是在想，如此大的宏愿，如此完美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构想出来的？”东连继续道：“其实，刚刚我所说的这些，不是我冰雪神殿先辈想出来的，只是我们冰原修者万年来一直在坚持的道理。”
    “这个计划的真正提出者，正是大离的始祖，开创了修真时代的大离皇祖。”
    “当年封神大战之后，皇祖本来已经有望实现这一夙愿，但最终，他却选择背叛了我们，选择所有信仰他的人，甚至是妖！”
    “他背叛了他拥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