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祭坛

    金虹岛一行，比卫易想象的更加顺利。
    金虹王雁一族，甚至没有过于讨价还价，更没有趁机去联系其他妖族，以求能够讨到一个更高的价码。若是金虹王雁一族，愿意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其他族群，东海妖盟的几个大族联合在一起，说不定还更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但仅凭金虹王雁一族自身，能得到的价码就极为有限了。
    而且，有了这个开头之后，接下来卫易要去的其他几族，底气就更足了。开出的条件，只怕也会比天玄宗之前预计的更低。
    反正金虹王雁一族已经答应，你们已经不再团结，内部已经分裂。那么接下来，只要你们不答应，后果你们当真能承受的了？
    “老爷，你说他们要是稍微团结一点，哪怕是几个族群都叫到一起，绑在一块和老爷你谈条件，好歹也能把要价高一些啊？他们为什么不这么做啊？”
    在器灵小云提出这个问题时，卫易难得有了些耐心，解释道：“很简单啊！因为他们都有私心。就比如金虹王雁一族，他们的目标，就是东海不被外部势力插足。但是同时，又希望内部其他族群，势力会被削弱，这样才好让他们在联盟内的话语权更大。最好是其他族群都衰弱了，只有他们一家独大。那样的话，他们就能独霸整个东海妖盟了。”
    “那他们好像挺傻啊？他们以前祖上又没出过仙位，底子那么薄。就算真让他们独霸东海妖盟了，他们也守不住东海外海啊？”
    “对呗！这个问题啊，他们未必看不见。但是相比未来的长远考量，他们还是选择更注重当下的利益。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就是这个道理了。他们先定下价码，除非我脑子坏掉了，否则后面那几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比他们得到的更多。”
    卫易说到这里，不禁有些恍然。
    天玄宗这些年，能够迅速恢复，实力逐渐达到巅峰，不正是因为有叶朝归这样一位极具战略眼光的掌门把持，才能有这个结果吗？
    自云莽天灾之后，叶朝归执掌天玄宗。这期间叶朝归确实也做过不少暂时对宗门无利，甚至有害的决定。只不过是叶朝归在宗门内部极具权威，他人难以质疑而已。就比如说当年让卫易继承万劫塔，就是一个看似不智的举动。但如今看来，这个选择实在是给天玄宗带来了太多的好处。
    只是在当年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叶朝归注定不可能和所有人解释他的考虑。
    对于一个大势力来说，有一位眼光长远的掌舵人，实在是太重要了。
    “很多年以前，老爷我看待我师父，那就是高山仰止，觉得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如今我虽然在修为战力上，已经追上当年师父的高度，甚至比我师父当初接手天玄宗的时候，还要强上许多。但扪心自问，如果我面对当年师父那样的局面，能否带着天玄宗，重返今日的局面呢？”
    卫易摇了摇头，道：“肯定是不行的。”
    “我知道，我大概永远也成不了我师父那样的人。如今能够走到这一步，甚至有望更强，也多是机缘巧合。”
    “可是我觉得，老爷你很厉害啊！你看，你跑到人家家门口，三言两语就让人家退兵了。这份本事，不比那些战部打生打死弱啊？”
    卫易笑着竖起大拇指，“这话我爱听。”
    离开金虹岛之后，下一站，卫易打算去一趟蜃楼王龟一族。
    东海妖盟内部，原本有两位纯阳老祖。这两位纯阳，分别出身蜃楼王龟一族，和九翅王鲨一族。只是名欢岛一战当中，蜃楼王龟一族的纯阳老祖战死，而且还死了三位返虚。族内一下子就只剩下一位返虚后期，和一位返虚初期，实力暴跌。
    卫易这个时候前去，也是有着趁火打劫的心思。至于九翅王鲨一族，卫易觉得自己得慎重考虑。这一族可是有纯阳老祖在的，虽说当下正在祖地闭关养伤，但对于纯阳级别的妖圣，卫易还是很忌惮的。哪怕自己如今已经证得神位，能不能在一位妖圣手里近距离脱身，仍是一个未知数。
    所以，九翅王鲨一族，肯定要等到卫易说服了其他几个中坚族群之后，作为最后的目标。
    只要说服了几个有返虚坐镇的族群，东海妖盟，也就再没有任何威胁了。
    ……
    作为妖族五大皇族之一，幽明圣象一族这些年一直发展十分迅猛。整个蛮荒北域，几乎大半都被其收入囊中。
    整个蛮荒，如果不算上东海和南海，其大小大致相当于十四个修炼界那么大。如果将冰雪神殿统辖的北方四界，从修真界的版图当中拿去，双方地盘就相差无几了。不过，如果考虑到南海和东海外海的话，蛮荒的地盘，其实还是要比修真界略大一些的。
    而幽明圣象一族所辖的地盘，大致相当于如今天玄宗所辖的云莽、东海两界，再加上原陵修炼界那么大。
    蛮荒内部，如果也分成十四个修炼界。那幽明圣象、白山玄树、九清蝉以及太虚金睛猿这四家妖族皇族，每一家大致都占据了三个修炼界的地盘。剩下的妖王殿，则是占据两界多点的地盘。东海由东海妖盟掌控，南海则是由吞海鲸一族制霸。
    这就是如今妖族内部的大致势力划分。
    至于那些小势力，在过往百来年的妖族内战当中，要么被联合，要么被吞并，要么就是被直接灭族，没有别的可能。而如今，七大势力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这才使得最近十几年，妖族内部相对稳定了一些。
    掌控的地盘大小，也能从一定程度上，决定自身的实力。比如幽明圣象一族，整体势力大致就相当于天玄宗加上原陵曹家。
    所以，当时幽明圣象一族，决定北上进攻天玄宗的时候，天玄宗高层才会觉得那么压抑。单单是幽明圣象一族，便已经和天玄宗加曹家的实力相当。若是再加上东海妖盟和妖王殿，纸面上的实力，恐怕要接近天玄宗这边的三倍了。
    然而过往这几个月，战局却突然变化。先是幽明圣象一族的高端战力，在无涯岛那边损失惨重。连族长幽池都被重创了本命法相，至今还在养伤。紧接着名欢岛一战，东海妖盟被重创，再无正面和天玄宗对抗的能力。
    这一切，实在来得太快，快到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了。
    幽明圣象一族的族长幽池，自无涯岛海域受伤后，返回族中重地幽明谷静养。在不计代价的情况下，幽池如今已经将本命法相彻底稳固。但之前所受的道伤，就只能慢慢疗养，不可能彻底恢复。
    这一天，当有关天玄宗战部在东海的战报传来后，幽池脸色更加难看。最终，这位幽明圣象族长，走入谷中一处密地。
    这里，很像是一座祭坛。
    就在幽池来到这座祭坛后不久，三道身影先后出现，赫然正是幽明圣象一族如今另外三位纯阳老祖。只是这三位妖圣存在，皆是以一缕分魂降临此处，真身都在别处坐镇。
    “东海妖盟那边，估计没什么希望了。根据族内先前得到的情报，天玄宗的那个卫易，曾数次现身，一路向名欢岛而去，应该是早就已经和天玄宗的主力战部汇合了才对。但是这几日传来的战报当中，天玄宗的主力战部内，并未见到这小子的影子。如果不出意外，此子当下应该已经进入东海妖盟，开始和东海妖盟内部的各族进行谈判了。”
    “东海妖盟不比妖王殿，完全就是一盘散沙。就算我族这时候出面，恐怕也难以帮他们稳定内部，更难正面挡住叶朝归了。”幽池看向三道身影当中的一位，正色道：“不过，既然次此子离开了东海内海，我们就有杀掉他的机会。虽说以叶朝归的缜密布置，机会应该不大，但只要有机会，我们就不能放过。如果真成功了，这仗也就不用打了。”
    “所以你去一趟东海妖盟，族中力量任你调配，只要能杀了此子，再大的代价都值得。”
    这位幽明圣象一族的老祖宗，郑重点头。他很清楚，族长所指的这个再大的代价，到底有多大。
    大到哪怕幽池自己战死，或者幽明圣象一族再死十几位返虚，都值得的地步。
    “当然，我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我甚至怀疑，叶朝归是不是又布置了什么后手，或者说是圈套，只等着我们钻进去。”幽池叹了口气，就算他明知这是一个圈套，恐怕仍是要义无反顾的钻进去，只要能干掉卫易。幽池复又说道：“如果不能干掉这小子，务必要保证东海妖盟不能散，可以在背后骚扰天玄宗的补给线，为我们分担一部分压力。”
    说完这些后，幽池转头看向身前这座祭坛，脸色无比凝重。三位纯阳妖圣，亦是如此。
    “是否开启先祖留下的这座祭坛，我虽是族长，也不能自己决定。毕竟这件事，事关族群的绵延传承。”
    三位纯阳妖圣，这会儿都不由沉默了下来，似乎谁都不愿意先开口。
    “如果都不说话，那就是说，你们同意了。”幽池点了点头，道：“那我马上开始准备……”
    “族长！”
    “不可！”
    就在幽池刚刚再次开口之后，三位纯阳老祖同时发声，竟是都不同意此事。
    幽池微微眯起眼，道：“你们应该知道，东海妖盟垮了，我们未来就只能两面受敌，局面十分不利。虽说直到现在，我仍然有着必胜的把握。但如今的胜利，恐怕只能是惨胜了。这座祭坛，虽然是先祖留下来的镇族手段。但你们要清楚，现在开启，我们仍有把握轻松打赢这场战争。胜利之后的实力，也足够让我们到时候静看妖王殿占领云莽，和大离那边死磕。如果再晚，我们虽然仍握有这张底牌，可自身实力就难免消耗太多了。”
    三位纯阳老祖，又是沉默。
    幽池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怒气。
    他知道，这三位族中纯阳，是希望由他这个族长来扛下这口锅。事后哪怕幽明圣象一族，真的到了灭亡边缘那一天，则是也是他幽池一力承担。
    扪心自问，幽池愿意扛下这口锅，但是他没有这个能力。如果他选择独自开启这座祭坛，未来一旦出现问题，他这个族长的威信必然大打折扣。到那个时候，幽明圣象一族，极易出现群龙无首的局面，必死无疑。
    既然讨论不出结果，三位纯阳也就各自离去。不过，三位纯阳离开之后，幽池并没有马上离开这座祭坛。而且，还有一名年轻妖族，被幽池叫了过来。
    幽合道。
    昔日年轻的妖族圣子，如今幽明圣象一族的少主。
    圣子，每隔十年八年，都会有新的出现。但是少主，意味着幽合道只要顺利进阶，将来就有很大可能坐上族长的位置。
    “这座祭坛，是当年先祖留给我们的镇族手段，族内有资格知道的，全都是返虚以上。”幽池看向这位年轻后辈，平静道：“不过，我今天可以破例，给你说说这座祭坛。”
    “你如今对族内的一些隐秘，知道的也不少，知道我们先祖，当年是出自那座幽冥之海。先祖证道仙位之后，曾极力想要回归祖地，将幽冥之海尽头的那份机缘，取回修真界放置于族中。可惜的是，当时哪怕先祖已经证道仙位，面对整个幽冥之海的排斥，仍是无能为力。”
    “其他四族，如今都能自行沟通各自祖地，有先祖留下的证道机缘。但唯有我族，没有这种手段。正是因为这个，我族才会率先发起对天玄宗的攻击，想要逼出那个姓卫的小子，让他交出幽冥之海的传承。”
    “我本来认为，我们的动作已经足够快，可以在卫易成就神位之前，和天玄宗决战，逼得他不得不提前出世。如今他成了东海界主，我们就只有将整个东海修者，尽数杀绝，才能破了他的东海之力，有望杀他。”
    幽池轻轻抚摸脚下的这座祭坛，柔声道：“不过，先祖当年虽未能成功返回那座幽冥之海，却也并不是全然无功。”
    “这座祭坛，可以打开和幽冥之海的通道，让幽冥之海的白骨生物，从容通过。而且这个通道，只是一次性的，开启后便无法再关闭。只要我们眼下开启这座通道，将通道尽头放在云莽那边，天玄宗必败无疑。”
    “如果你现在是族长，你会怎么做？”
    被族长问到此事的幽合道，本想答案脱口而出。但在他开口之前，终于反应过来，这恐怕是族长在试探自己的战略眼光。
    如果开启了这个通道，幽明圣象一族就失去了镇族的手段，但却有可能顺利打赢和天玄宗的这场战事。
    如果不开，确实能保留下这种手段，但这场战事，难免会损失惨重。
    思索良久之后，幽合道并没有回答族长的问题，反倒是自行开口询问道：“族长，我一直有一个疑问。您觉得如果不用这镇族的手段，凭我们现在的实力，再加上妖王殿，真的能顺利打下云莽吗？”
    族长幽池微微一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既然你问了，我回答与否，其实都不能消除你的疑虑，对吗？”
    “索性，就让前线的战事，给你一个答案吧。”
    这位幽明圣象一族的族长，转身离开了这座祭坛，大踏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