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胜利的渴望

    从卫易归来东海升界，到鱼龙殿开派、名欢岛大捷，再到卫易入东海妖盟，天玄宗毁灭幽明谷。整个过程，看似纷杂，但实际上也就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而已。
    尤其是从名欢岛大捷开始，到幽明谷被毁，期间更是仅仅只间隔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变化发生的太快，以至于大家还没反应过来，所有的事情，就都已经结束了。
    不过，相比后方修者的后知后觉，身在前线的戍守战部，对于这种胜利，可能感知的更加清晰。
    因为这份胜利，非但没有让妖族退兵，反倒是让使得妖族开始全线进攻。
    短短三日之内，妖族开始在整个丽水防线沿岸，发起全线进攻。没有进攻重点，没有主攻防线，而是全线无差别的攻击。
    “灵晶储备还剩多少？”
    “马上去跟后勤催！告诉他们，如果半个时辰内没有新的灵晶补给送到，老子回头就带人直接去抢！”
    “所有重伤员，马上离队，按次序交接战斗任务！”
    “娘的！法宝师呢！还有多长时间能把这几门晶炮给老子修好！”
    “……”
    徐崤双眼瞪得通红，简直如同要喷火一样。平日里徐崤治军还算严谨，但绝不至于像今日这样，直接开始破口大骂。
    这其实也怪不得徐崤，委实是当下战斗任务实在太重。就连徐崤的亲卫队，都被他派到最前方去救火。这支战部，是他多年的心血，很多人更是当年那支修奴战部的老人。但在这场残酷的战事当中，即便是他们，也开始出现大规模的伤亡。
    徐崤知道，此刻不光是自己所在的这段防线，整个丽水防线，都是如此。他所率领的这支甲字头战部，这段时间以来，伤亡率都已经达到了三成以上。至于那些乙字头和丙字头的战部，战损五成都算是好的，很多甚至是全员战死，无一人退后半步！
    身前数十里宽的汹涌丽水，早已被鲜血染得血红。
    有妖族的血，也有修者的血。
    但大体上来说，还是妖族的血占了绝大多数。
    “对面的妖军战部，应该会在两个时辰之后，再次发动进攻。老子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两个时辰之内，必须把这几门主力晶炮修好！如果你们修不好，就等着上宗门的军法处吧！”徐崤死死瞪着几名法宝师，让几名法宝师也十分无奈。身为天玄宗的门人，谁不想宗门能够打赢这场战事？但问题是，修法宝这种技术活，真不是靠催就能催出来的啊？
    当下，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安排好战线的善后工作之后，徐崤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一口气松下去，徐崤直接靠在身后倒塌的一片破墙，再也站不起来了。
    连续几天的高强度作战，身为战部统领，徐崤一直不曾休息。徐崤虽说不是特别善于修行，但如今好歹也有周天境二重天的修为。能让一名周天境修士累成这个样子，可见这场战事，到底有多么残酷。
    一个男人走入军营。
    进入军营后，男人掏出自己的身份腰牌，所到之处，无不放行。男人最终来到徐崤这边，看到徐崤倚靠着倒塌的墙壁，嘴角不由微微翘起。
    男人缓缓蹲下身，抱着肩膀，蹲在徐崤身前，看着徐崤鼾声渐起，如同看一个孩子。
    许久之后，远方传来一声炮响，大概是在用晶炮清理进攻的兽群。但这声炮响，却让徐崤从这种半睡半醒的状态中，忽然惊醒过来。只是还没等徐崤来得及问是哪里的炮声，当他看到眼前这个男人的时候，顿时愣住了。
    如今已是一直万人战部主官的徐崤，使劲揉了揉眼睛。在发现自己并没有出现幻觉后，不由大惊失色。
    “叔？你咋来了？！！”
    这个仅凭身份腰牌，便在军营中畅通无阻，能一路走到徐崤这边的男人，自然就是卫易了。
    准确来说，是卫易的一具神念分身。
    天玄宗以神魂手段为长。进阶返虚之后，分出一段神念炼制一具法身，并不算困难。所以卫易最近只是稍稍学习了一下，就掌握了这种手段。至于他的真身，如今自然还是在鱼龙岛内。
    “之前要做的事情比较多，连分出一缕神念过来看看你也做不到。这不这会儿暂时消停了一些，就过来瞅瞅你？”
    徐崤从地上爬起，欣喜异常，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憋了好久之后，徐崤挠了挠头，总算想起了一件事：“叔，昨天我刚刚接到的军报，说你之前深入东海外海，引得幽明圣象一族的高手尽出，这才给了掌门他们奇袭幽明谷的机会。您没受什么伤吧？”
    卫易无奈耸耸肩，道：“受伤肯定是免不了的，而且还很棘手。要不然的话，我这会儿应该真身应该在千岛防线那边，协助宗门从侧翼骚扰妖族。不过那样的话，我大概也就没精力再分出这样一具神念分身来看你了。”
    徐崤又摸了摸脑袋，心里难免有些担心。但涉及到返虚以上的事情，徐崤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卫易环视四周，随即点了点头，道：“刚才我进来的时候，还见到了两个瞧着挺熟悉的面孔，应该是当年我救下来的那些修奴。看来，这支战部被你带的不错。”
    徐崤如今辖制的这支战部，前身就是卫易当初救下的那些修奴。当时卫易带着尚且年幼的徐崤，越过留川河一路南逃，路上救下了不少修奴，期间还认识的曹圻。再之后，这些修奴被卫易带回了东海，交由那个修奴战将朱义统辖。先是驻守在杏花岛，后来整编过以后，便常年戍守在千岛防线。再之后，徐崤从战将府毕业，决定自己带一支战部，从头开始，便选了这支战部。对当时的徐崤而言，这也算是继承卫易的意志了。
    再之后，徐崤以这支战部为骨干，逐渐扩编，那位修奴战将朱义，则是做了他的副将，如今也在军中。在素的安排下，这支战部从千岛防线那边，调到了丽水防线这里，交由徐崤统辖，直到今日。
    如今这支战部当中，卫易当年救下的那些修奴，数量已经极少了约莫也就几十人而已。这倒不是说他们全都战死了，只不过如今近百年过去，当年的那些修奴，只要没突破化灵期的，寿元都早已耗尽了。便是化灵期以上的，也有好些人已经退役。如今还留在战部内的这几十人，也都是化灵期以上的修为，担任战部内真正的核心骨干。
    至于朱义，如今则早已是周天境修为了。
    卫易忽然开口道：“要不……我想办法给你调到东海去吧？丽水防线这边，战斗太过残酷，伤亡率太高，如果……”
    如果二字之后，卫易并没有说完，因为觉得太不吉利了。
    这场波及整个丽水防线的战争，注定会无比血腥，而且估计会持续至少几年时间。卫易当然知道，利用自己在宗门内的权柄，将徐崤从丽水防线这边撤换下去，并不是什么难事。他更知道，这种做法十分不堪。都是天玄宗弟子，凭什么徐崤就能因为他的缘故，撤下去静享安稳，其他人却要留守防线送死？
    但是，卫易实在是不敢去想那个万一。如果徐崤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他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就像玉晟宗的那位云桥真君说的一样，辛苦修行，本就是为了让自家的门人后人，能够过得更舒坦一些。要不然，辛苦修行一生，为了什么？如果连徐崤的生死都庇护不了，卫易觉得，自己这身修为，也就没多大意义了。
    卫易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也不比那位云桥真君强多少，甚至还不如他。
    然而对于卫易的这个提议，徐崤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拒绝道：“叔，我也是天玄宗的弟子啊？凭什么我可以撤下去，而其他人就得留在这里送死？没这个道理啊？”
    徐崤的这个问题，终究是让卫易彻底无言以对。
    “再说，叔，如果我想撤的话，其实早就能撤。开战之前，素奶奶就曾经给过我一封密信，询问我的意思。当时丽水防线这边，不少有背景门路的战部，确实都曾想办法离开。后来帅府那边，大概是实在怕稳定人心，下了一道死命令，凡是当下在前线战斗序列的，无论何种原因，都不得离开，这种风气才算刹住。”
    卫易默默点头，这件事他也有所耳闻。当时天玄宗和妖族将要开战的消息，才刚刚传出来，好些自忖有身份有背景的，都开始纷纷想办法后调，谁都不想在丽水防线这边，第一个送死。这种事情，当然很影响军心，最后王虎臣也是实在没了办法，才下了这个命令，算是止住了这股歪风。
    但卫易知道，实际上早在消息传出之前，有些人就已经开始撤退了。当时天玄宗得到妖族即将北上的消息后，为了稳定人心，曾经先捂了整整五个月的时间。这五个月内，天玄宗高层大多知道此事，就算不能和自家的后辈说明，肯定也先下手，将自家后辈给调了回来。
    有些宗门返虚，甚至直接将要求递到了王虎臣的帅府。王虎臣又能如何？就算再怎么不愿，对于宗门内的这些返虚的要求，总还是要通融一二的。
    “如果我害怕的话，其实早就能够离开前线。就算当下帅府那边已经下了死命令，只要我和老师打个招呼，撤下去依然没有任何问题。”徐崤所说的老师，自然就是指那位虎帅之子王垂志，如今王垂志已经是天玄宗最强的一位年轻战将，早就可以开始独当一面，不输老辈人物。而且在十几年前，王垂志就已经正式收下徐崤，做自己的学生。以王垂志的身份，想要做些手脚，将徐崤调回去，确实不难。
    “但我知道，只要我开这个口，老师就会对我彻底失望。”徐崤飒然一笑，洒脱道：“任何一位名将，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只要我退了，日后便再无成为名将的可能。”
    “再说，这种战事，从来就没谁的命更金贵，谁更不该死。既然是天玄宗的弟子，我就没有后退的理由。”
    卫易长叹一声。
    道理，他懂；但是真的去做的时候，这个决定，很难下。
    最终，卫易身后拍了拍徐崤的肩膀，拂去他肩上的尘土，道：“好好活着，宗门后勤补给这边，我会给你尽量打招呼。另外，再过几日，我会托人给你送来一些保命的东西。就算面对返虚，也有逃命的把握。等这场仗打完以后，来一趟东海，我和你婶婶都想见见你。”
    说到这里，卫易突然闭嘴，觉得有些不吉利。
    很多年以前，当卫易还是个普通苦力的时候。那一天，他看着徐崤的爹，亲口说了一句‘等这次回去，我估计就不会再来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徐崤倒是没有想太多，灿烂一笑，使劲点头。卫易这才意识到，如今的徐崤，早就不是那个需要自己抱着逃命的小家伙，而是真的能够独挡一面的周天境战将了。
    “其实，如今这场仗，已经比开战之前预想的，好打太多了。”徐崤看向远方的战场，炮声隆隆，“开战之前，我私底下曾经做过一番战局推演。仅从双方明面上的实力对比来看，宗门怎么看都难有赢的希望。不管是返虚高手的数量，还是底层战部和兽群，妖族那边都碾压我们。但是这几个月来，先后几次大战，让妖族的高手陨落了不少。如今的丽水两岸，双方的返虚高手，数量已经相差无几。”
    “现在的战争，讲究的是兵对兵，返虚对返虚。在返虚数量大致相当的情况下，对方返虚很难大肆对我们的低阶战部进行屠杀，如此一来，哪怕中下层战部实力相差依旧悬殊，但依仗丽水防线，我们仍有很大的胜算。”
    “这仗，我觉得能打赢！不光是我，我坚信整个天玄宗，都这么想！”
    徐崤说到此处，目光已是变得无比炽热。卫易知道，这种炽热，是对胜利的渴望。
    “是啊！那就早点打赢，然后大伙早点回家吃饭吧。”
    叔侄二人，共同望向南方，仿似已经看到了这场战争的胜利。
    ……
    东海，鱼龙岛。
    不知何时，宗门三大纯阳，都已抵达鱼龙岛。非但如此，天玄宗内最顶尖的几名医道大宗师，还有原陵曹家的几位顶尖医者，也都抵达了鱼龙岛。
    但这个消息，天玄宗对外封锁的极为严苛。哪怕宗门内的许多返虚修者，都完全不知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