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三十二年

    咸安城一战，只有叶朝归一人成功入城。但入城之后，却并未成功灭掉咸安城，反倒是只出了一刀，便退出城外。
    离开咸安城之后，叶朝归带领几位天玄宗返虚高手，迅速返回云莽，在丽水防线那边，抵御妖族的进攻。但令人惊奇的是，在返回云莽之后，叶朝归却始终不曾露面。
    只有极少数天玄宗高层知道，掌门返回之后，直接秘密去了一趟东海前线，有一场不为人知的会谈。但再之后，叶朝归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包括天玄宗最高层的几位老祖，都不知晓。
    掌门失踪了？
    好在，这个消息在天玄宗高层的极力压制下，并未扩散出去。眼下可正是战事，若是下面的人知道掌门失踪了，那云莽、东海两界就都乱套了。而且，叶朝归这次失踪的时间也不算长。半个月之后，叶朝归便回到了无涯岛。
    回到无涯岛后，叶朝归第一时间叫来了三个人，开始了一场极为隐秘的会谈。对于这次会谈的内容，大家不得而知。大家只是知道，除了宗门两大纯阳之外，还有一个人让大家有些出乎意料。
    荣多福。
    对于这场议事的内容，天玄宗秘而不发。除了参与议事的这四人之外，再无任何人知道议事的内容。不过，在这场议事之后，大家发现，掌门终于恢复了正常。叶朝归继续率领东海主力战部，进入外海作战。
    一切似乎都恢复如常。
    但对于极少数人来说，似乎并非如此。
    东海，千岛防线。
    在从咸安城返身之后，叶朝归第一时间回到东海，在千岛防线这边，和几名妖族有一场隐秘的会谈。这场会谈，卫易知道大致的内容，但是却没有参加。主要是因为这次会谈，他既然不是天玄宗的掌门，便不适合越俎代庖。而在这次会谈结束之后，卫易就知道，天玄宗和幽明圣象一族的战争，恐怕马上就要结束了。
    卫易对于妖族的这次到来，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这个时机，确实是有点巧合，很容易让人误会成，其他几大皇族打算参战进攻天玄宗。不过站在妖族那边想想，似乎也很合理。因为只有在咸安城被进攻期间，钦天院无法继续推演天机。妖族这边，几大皇族联手之下，也能暂时混沌了天机。如此，才能瞒过人妖两族双方。
    但是，在那场只有四个人参加的会谈之后，叶朝归重新回到千岛防线的时候。叶朝归和卫易说了许多事情，却让卫易瞬间感到了恐惧。
    “我还有三十二年的寿元。”
    一句话，如惊涛骇浪，天地色变。
    “自你拜我为师之后，我一直视你做亲子。但我们师徒之间，好像从来没有一起喝过酒。今日倒是难得有机会，怎么样？喝两杯？”
    在一座千岛防线附近的荒岛上，师徒二人对面而坐。叶朝归一拂手，身前出现了几坛子灵酒。但卫易却只是如木偶人一般坐下，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自家师父可是天纵奇才。两百余岁跻身返虚，一步便直入返虚后期。如今作为纯阳，亦是不到三百岁。
    返虚期千年寿元，也就是说，叶朝归本来至少应该还有七百年寿元才对！怎得就只剩下三十多年的寿元了？
    “是替身果的原因。”
    叶朝归一句话，便解答了卫易的疑惑。
    “你也用过替身果，当知此物的神奇。能够造出一尊几乎与本体一般无二的化身，放眼两座天下，也只有我天玄宗能够做到此事。可是，此物的副作用，你应该也很清楚吧？”
    “在用这替身果的同时，每使用一次，分身都会和本体同时消耗寿元。一尊分身存在三年，本体就会减少三年的寿元。你应该也能感知到，自己还剩下多少寿元吧？”
    卫易恍然大悟。
    的确，替身果此物，固然无比神奇。但唯一的副作用，就是消耗寿元。而且，这种消耗，不同于那些普通的伤势，甚至不同于一些道伤，是一种近似于规则一样的东西。所以，那些能够滋养神魂，延长寿命的宝物，对替身果造成的损耗是无效的。
    普通伤势造成的寿元削减，有点像是减少寿元但是不损寿元上限。而替身果的损耗，却是直接把修者寿元的上限给拉了下来。
    天地之间，一饮一啄，自有定数。
    卫易亦知道，自己当下的寿元，应该正好还有八百年左右。因为当年卫易在五原城大战之后，一方面以白骨之身在无定河世界修行，另一方面，便是以替身果化身在天玄山上行走，损失了几十年寿元。还有在咸安城仙战以前，卫易也曾短暂的借助替身果外出游历。
    卫易知道替身果的损耗，也知道叶朝归曾多次用过替身果。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师父会被替身果损耗掉数百年寿元！
    “你如今已是神位，等同于返虚，应该知道从炼气期一路修行到返虚期的艰难。就算我再怎么天赋异禀，如何能够在短短三百年内，既跻身纯阳，同时还能成为名将级的战将，又帮宗门完成诸多布局？”
    叶朝归看到卫易欲言又止的模样后，又道：“我当然也不傻，至少这替身果的损耗，到底有多严重。但是没办法，当年云莽天灾之后，宗门已经到了灭绝的边缘。很多事情，只能由我亲自去做。比如各地情报网络的搭建，宗门战部的指挥，这些事情，宗门内都无人能够替得了我。再有，我也需要足够的时间，去磨练自己的战将水平，去提升自己的大道修为。这些事情，如果不能分身数道，根本无法同时完成。”
    的确。
    卫易如今细想起来，云莽天灾之后，天玄宗从避退东海偏安一隅，到重新反攻云莽，继而坐拥两界之地。整个过程，有太多的不可思议之处。
    现在看来，恐怕很多地方，都是自己这位掌门师尊的化身所为了。
    “现在你是不是明白，我为何要让你单开鱼龙殿，而不是继续在天玄宗门下，做宗门的掌门继承人？”叶朝归感慨道：“除了我之前和你所说的那几个理由之外，就是这个理由了。我坐化的时候，你恐怕还没有达到中位神的境界。连返虚中期都不到，掌门之位就算给了你，你也坐不稳。而且，你新开鱼龙殿，也更方便作为天玄宗和曹家的一个系带，更容易让两大圣地同气连枝。”
    “所以，我坐化之后，只能给你师叔。宗门内部，也只有你三师叔，最适合接替我了。”
    荣多福在天玄宗内部，是个很奇特的人物。虽然如今已是返虚中期的高手，但大家提起荣多福，更多还是会想到那个总能搞出些稀奇古怪玩意儿的胖子。不过，这些年荣多福开始越来越多的参与到门派的决策过程当中，卫易原本还以为，是自己这位三师叔‘改邪归正’，想要为门派做更多的贡献，却不想原来是这个原因。
    “不过，今日与你说这个，还是早了些。我还能活三十多年，这三十多年的时间，足够让我做很多事情了。”说到这里，叶朝归洒脱道：“人之一世，俯仰之间，已为陈迹。我也想过成就仙位，但相比成就仙位，我更在乎天玄宗的传承。如果牺牲掉我一个，能够让天玄宗建立万世不拔之基业，我个人能不能成就仙位，其实我并不是太在乎。”
    “只是有些遗憾，当年九烈师叔祖，本可以多活几年。之所以提前数年坐化，就是为了将纯阳法相留给我，让我能够以最快速度，跻身纯阳，为将来冲击仙位做准备。那时的我，尚有两百多年寿元，确实有望未来冲击仙位。可惜五原城一战，我为了能够带你回来，又被顾飞鱼削去了数十年寿元。这一下，我是无论如何都活不到大道重开那一天了。所以这些年，我也就没太在意寿元的损耗，一切只为了宗门就好。这次进攻咸安城，我何尝不知道我的鲁莽。但我其实很怕，错过了这个机会之后，就再没机会对咸安城复仇了。可惜当我站在大安门外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到底还是狠不下这个心。不是狠不下心去杀尽咸安城的人，而是我怕事后大离会将天玄宗作为主要针对的对象，有损宗门的利益。在宗门利益面前，我只能放下个人的仇怨。但是仔细想想，真的是有些遗憾。既觉得对不起九烈师叔祖，也对不起你师爷，更对不起那些死在云莽天灾当中的人……”
    卫易已是泪流满面。
    如果重回远东之后，自己能够自行返回云莽，就无需师父发动五原城一战，师父也就不用错过这成仙之机了！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自责。”
    叶朝归忽然伸手，摸了摸卫易的头，笑道：“做师父的，为弟子做些事情，再正常不过。当然，我做这些，也不全是为了你。你如今既然已经继承了主神位格，他日大道重开之日，你证道的可能性，要远比我大得多。只要你能够顺利成道，我天玄宗自然万事皆成。至于这主神位格会带来的其他影响，我亦留下了许多后手，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做师父的，为弟子铺路，天经地义。”
    这一日，叶朝归与卫易又说了很多。
    整个过程，卫易是哭着听完的。
    ……
    当阳山地处云州西南部，地势以奇险闻名。山中绝大部分区域，被阳煞之气占据，周天境以下修士，根本无法阻绝。只有一条狭长通道，可以穿过。
    最要命的是，当阳山号称十万大山，连绵不绝。所以，西北天九宫的援军，如果想要援救青苍城，当阳山是必经之路。如果想要绕开当阳山，天九宫的主力军团，至少要多走两个月的路程。
    在当下这个紧张的战局当中，两个月的时间，足以改变太多的事情。这也就意味着，只要天九宫不傻，是绝对不可能绕道而行的，只可能在当阳山和离景原死磕！
    当阳山大战，大战未起，已是天下关注。
    离景原率领一部分大离精锐，轻装简行，以最快速度，占据了当阳山隘口。
    这条宽不过两百余里的隘口，或许将会成为决定整个云州战事的关键战场。
    “作战任务，已经发到你们手里了。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们在六天之内，必须完全熟悉麾下的战部。如果无法完成，六日之后，你们必死无疑。”
    看着眼前这不足三百多人，离景原神情肃穆。
    这些人，是他自从军以来，一路征伐血战带出来的真正核心骨干。其中有些人，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当年他在苍灵府任职的时候。
    这次前往当阳山之前，离景原特意向离平提出，要了这些人。可惜时间有限，所以暂时只能调来这不足三百号人。因为离景原当年是常年在潇湘那边征战，大部分嫡系也都扔在了潇湘那边。这少部分嫡系，还是离景原在雷州任职期间，不断使手腕一个一个调到雷州的。他们当中，有的这次随大离主力进入云州战场，有的则干脆是从雷州那边，以最快速度调过来的。
    对于一个战将来说，手下的战部能否如臂驱使，同样是一个决定战力的核心因素。就算离景原如今已是名将级战将，如果手下的战部无法顺利指挥，能发挥出来的战力，依然有限。
    四大名将，皆有自己的嫡系战部。可惜离景原刚刚跻身名将，就被调来了云州战场，还没来得及组建自己的嫡系战部。这也是此战的变数之一。
    但是，问题也不是特别大。
    既然没有嫡系战部，那就趁着这一战，打出一支嫡系战部就是了。
    天九宫那边，负责统帅战部的，是天九宫的名将赫连拔拔。这位名字很容易让人一不小心就叫成‘爸爸’的西北名将，成名已久，但如今却依然只是周天境而已。
    这是离景原跻身名将之后，第一次单独和名将级战将交手。就算是离景原，也不可能做到完全不紧张。
    “赫连拔拔，我不知道你爹当年给你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是不是有意想让你以后占别人便宜。”
    “但我保证，这次会打的你叫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