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欲大战

    随着一封机密邸报进入咸安城，进入文渊阁以及咸安城内的诸多隐秘大佬手中，大家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乐北亭，终于死了。
    确认无疑。
    在收到这封邸报的之后，身为首辅大人的果然翁余福，发呆了好一会儿。
    乐北亭，是他亲眼看着一步步爬上来的，甚至可以说是他和几位阁臣，一手扶持起来的。只是后来，乐北亭当上远东经略使之后，才渐渐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往后几千年的史书上，大概都会有这个男人一笔吧？
    稍作感慨之后，余福开始重新理了理思绪。乐北亭死了，这对于整个修真界北方，都将产生深远的影响。
    身为大离当朝首辅的他，自然有资格知道其中的缘由。当然，是在影卫那边，完成了对乐北亭的刺杀之后，那份刺杀乐北亭的详尽计划，才被摆到他面前。
    这是一个从二十年前，就开始筹谋的局。
    首先，影卫那边，在云州发现了御灵宗残余势力的踪迹，发现他们正在向皇姑山一带凝聚火脉，并且遮掩的极好。若不是这些残余势力当中，恰好有影卫的人存在，恐怕大离也难发现这条火脉的踪迹。
    然后，影卫开始通过自己的手段，将一些经营这条火脉的关键位置，换成了影卫的人。整个过程，神不知鬼不觉，就连御灵宗的残余势力那边，都不知道原来己方已经被渗透到这个程度。
    再之后，影卫开始启用天九宫那边的一些棋子，促使天九宫方面，支持这些御灵宗残余势力，其中便有大量的火脉。在接下来整整二十年的时间里，这条火脉不断壮大，终于被培育成一条顶阶火脉。
    对于御灵宗的残余势力而言，这里将成为他们以后在云州最重要的一处聚集地，依仗这条火脉，以后可以做太多事情了。最关键的是，这条火脉隐藏的极好，不会被人发现。而天九宫那边，也只是认为，御灵宗需要一条据点，所以才会如此支持。
    最后，影卫搞定了乐北亭云梭上的一些负责修士，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乐北亭在通往云州的过程中，经过皇姑山。在乐北亭通过皇姑山的时候，早已控制这条火脉的影卫，将这条火脉彻底引爆。
    整个过程，影卫用了近二十年的时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而且，这其中有些关键点，真的就只能是听天由命。比如说，乐北亭一直留在玉州帅府那边，永远不去云州，那又该如何？或者御灵宗的残余势力，发现了情况不对，又该如何？
    最差的结果，就是毁掉御灵宗残余势力的心血，但无法伤到乐北亭半根汗毛。不过若是那样的话，影卫那边的付出，恐怕就显得太过巨大了。
    好在，最后成功了。
    余福从影卫那边拿到的情况，只有这些。但余福相信，影卫做事，肯定不会不留后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虽然皇姑山千里之内，都被炸成了一片废墟。但影卫肯定还是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足以让神殿那边，查到御灵宗余脉和天九宫的头上。
    到那个时候，会怎么样？
    只要冰雪神殿，进攻天九宫的话，大离便有了坐收渔利的资格。而且别忘了，那位西北之主，似乎也命不久矣。余福相信，只要这位西北之主还活着，就算神殿势力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彻底灭掉天九宫，但肯定会将其重创。再之后，只要等郑当中死了，就是大离出手摘果子的时候了。
    整个局，当真是天衣无缝，让人拍案叫绝。
    至于天九宫那边，会不会再查出一些蛛丝马迹，然后告诉神殿，这场刺杀其实是大离下得黑手？不重要！因为那需要时间。而且就算天九宫和御灵宗的残余力量，查出了什么，并且愿意和神殿那边解释，神殿暂时也不可能相信，只会认为他们是想要嫁祸给大离。
    等到真的查出来以后，那至少要等到很久以后。也许，那时双方的战事，都已经落幕了。到时候就算神殿发现，这背后其实是大离在搞鬼，又能如何？
    双方本就是不死不休了。
    至于神殿那边，会不会暂时忍气吞声？答案显然是否定了。以乐北亭在北方四界的特殊地位，如果不帮乐北亭报这个仇，不管接下来谁成为新的四界共主，都会引起各方面的强烈反弹，甚至有可能出现四界就此分裂的情况。
    这是一个阳谋。
    ……
    就在内阁收到这封邸报的时候，留川王府那边，也收到了一份同样的邸报。
    在看到这份邸报的内容，确认乐北亭真的死了之后，离景原顿时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作为大离的留川王，他当然希望乐北亭死，希望整个远东一脉全灭。但是，作为乐桓的结拜大哥，离景原却不希望如此。
    更要命的是，当下的大离，是他在主政。
    一旦将来乐桓发现，乐北亭的死，其实是大离下得手，肯定会归咎于他的身上。
    离景原不是没想过，自己真正掌权之后，和北方四界尽量缓和关系。如今他已是大离的摄政王，可以做的事情很多。而乐桓已是北方四界的少主，如今大概已经成为新的四界共主了。若是他们两人，愿意坐下来好好谈谈，大离和北方四界的关系，说不定真的能够缓和许多。
    但现在……
    离景原脸色越发阴翳。
    这是离平这位先帝，临死之前留下的后手吗？就是为了彻底断了自己的后路，逼自己和乐桓彻底决裂？
    好手段。
    “传令内阁、保和院、影卫……通知宫里，半个时辰后，养心阁议事。”
    ……
    随着乐北亭的死讯，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修真界以后，大家终于确定，这位让整个修真界格局彻底变化的枭雄，终于死了。
    对此，各方反应，截然不同。
    云莽，天玄山。
    “玉州和林州两界的战部，已经开始集结。他们实行的是轮战制，如今大军集结，如无意外，肯定是要开战。不光如此，远东和冰原那边，也有新的动向。就是不知道，他们这次到底要打谁。直到现在，我们还是没有查出什么，无法确定这次的刺杀，到底是哪一方所为。”
    北方将乱。
    已经安稳了快二十年的天玄宗，这次又该如何应对？是静观其变？还是主动出击？
    “不管冰雪神殿那边，接下来要打谁？毫无疑问，未来北方都会是一场大乱，这是我们的机会。”
    “从今日起，天玄宗进入战备状态，随时准备作战。”
    “是！”
    最终，叶朝归发话，敲定了天玄宗的未来。
    打！
    天玄宗二十年休养生息，实力早已恢复至巅峰，完全可以再承受一场全面战斗。问题是，打谁？
    到底是要进攻两江？还是进攻潇湘？亦或者朝妖族那边发力？
    直到现在，掌门似乎依然没有发话，大家也不敢妄加揣测。
    在这场议事结束之后，卫易散去神魂化身。这二十年来，他的本体一直常驻鱼龙岛，培养鱼龙岛一脉的弟子。只有极少数的时候，才会暂时离开鱼龙岛，但也不会离开东海的范围。
    因为他是东海界主。
    有卫易坐镇的东海，才算是真的安全。卫易常驻东海，天玄宗的其他三位纯阳老祖，才能有更大的机动性。
    不过，这二十年来，有一件事其实让卫易很奇怪。
    照理来说，东海成界之后，云莽东海两界气运，本该能够支撑起四位纯阳才对。但是，直到今日，宗门依然只有三位纯阳，并无任何一位返虚后期突破。
    倒是有两位返虚中期，跻身返虚后期了。
    卫易觉得，这多半不是什么巧合，而是叶朝归另有谋划，暂时他还不知道而已。
    就在这场议事结束半个时辰后，卫易手里的传讯玉符，忽然一阵温热，卫易赶忙回到神殿深处。然后，叶朝归的神念化身，降临此处。
    “我需要你去一趟玉州那边，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件事，没人比你更合适了。”
    “还有，不管发生什么，你不能以天玄宗的名义，甚至不能以鱼龙殿的名义，去表示什么。这个时候，一旦我们涉足其中，对宗门的整体大局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明白。”
    这个道理，卫易还是很清楚的。
    不管他和乐桓的私人情谊如何，当下这个时候，一旦天玄宗和神殿那边走的过近，都会带来太多的麻烦。
    “如无意外，只要北方开战，咸安城的力量被牵制一部分以后，我们这边，就要直接北上了。”
    卫易肃然。
    对于宗门的整体规划，他是知道的。从当年收复云莽开始，天玄宗就开始一步步按着叶朝归制定的规划，走到今天。而按照叶朝归的规划，只要大离的精力被牵制住，天玄宗马上就会以雷霆手段，横扫潇湘、两江这两界。
    为了这一天，天玄宗已经筹划了太久太久，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云莽天灾以前。一旦这个计划成功，天玄宗就会坐拥云莽、东海、两江、潇湘四界，再加上曹家的协助，便真正有了攻略整个修真界的资格。
    “这件事，大概是我最后能为宗门所做的了。”
    叶朝归的一声感慨，让卫易心中骤然悲伤起来。
    如今的叶朝归，最多也就只能再活十二年而已。
    ……
    西北，大钟城。
    在得知乐北亭的死讯之后，郑当中久久无言。
    直到现在，这位西北之主，依然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显然，凭着皇姑山那边留下的蛛丝马迹，冰雪神殿很快就会查到天九宫的头上。这才是黄泥摔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郑当中倒是未必就怕了冰雪神殿。这位当世杀力第一的大宗师，有信心凭借一己之力，守住西北这块地方。他更自信，哪怕宝静和尚和那位神殿殿主联手，他依然能够以一敌二。宝静和尚号称能够与天下所有纯阳，以一换一。他若是真的拼命的话，难道就做不到？
    但问题是，他还能活多久？
    就算这次他能守住西北，天九宫的中下层实力，恐怕也要大损。一旦他到时候坐化，天九宫必亡无疑。
    没有第二种可能。
    原本按照郑当中的布置，在他死后，天九宫会待价而沽，但最后会更倾向于和冰雪神殿联手。没有他在的天九宫，确实不具备和冰雪神殿平起平坐的资格，但至少可以争取更多的利益。然而这件事发生之后，就算天九宫有意投诚，冰雪神殿只怕也未必愿意开出能够让他满意的价码。
    最终，这位西北之主，叫来了刚刚返回西北的摩崖真君。除郑当中以外，西北目前唯一的一位纯阳老祖。
    “你好好坐镇大钟城，我去一趟玉州那边，见见乐桓。”
    摩崖真君顿时面露惊恐之色。
    难不成，师父是打算和冰雪神殿低头？
    “若不是为了宗门，我这辈子，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郑当中忽然一阵苦笑，随即离开大钟城。只是在这一瞬间，摩崖真君忽然觉得，师父的背影显得有些疲惫。
    仿佛是因为将整个西北扛在肩上，然后被压弯了腰。
    ……
    在乐北亭死去的同一天，乐桓宣布接掌四界界主之位。对于这位年轻的有些可怕的新任霸主，四界之内不是没有反对的声音。但在这些声音刚刚冒头之后，就迅速被镇压消失。
    卫易抵达玉州老帅府这边的时候，只见满城皆缟素，还有神情疲惫的乐桓。
    卫易忽然觉得有些心疼。
    要想当初，第一次见到乐桓的时候，那时的乐桓，意气风发，梦想有朝一日，能够行走天下，做一代大侠，行侠仗义。但这些年来，乐桓的位置越来越高，当年的那些意气，却早已被磨没了。
    之前的乐桓，头上好歹还有一个老爹帮他扛着，压力总归要小一些。但如今，当他需要独自挑起北方四界的担子时，又该如何？
    还有……自己呢？
    未来某天，师父坐化之后，自己又该如何？
    “我已经下令，尽起四界之兵。这次，我要打一场真正的大战！”
    “我要一战灭了天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