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两强之战，两族之战（四）

    两位纯阳巅峰的强大存在，皆已是此方天地最巅峰的存在，又都能掌控天地灵气，做到所谓的灵力无尽，想要分出胜负，实在是太难。
    寻常年代，到了返虚之后，陨落已是千难万难。除非是有人布局围杀，或许还有可能杀死。至于这个大争之世，返虚保命或许亦很困难，就连纯阳也有陨落之忧。但像卫易和雁宝这种真正站到最巅峰的存在，在没有外部力量插手的情况下，单凭他们自身想要分出胜负，太难太难！
    实际上，正常情况下，到了卫易这个层次，根本也不可能有这种分出胜负的机会。坤卢山内部是一种极为特殊的环境，或许可以快速分出胜负。而在外界，他们这等存在，就算交手不敌，走还是很容易的。况且他们这等存在，动手之后影响极大，身后各自的势力，不可能发现不了，一定会派来援兵，继而变成一场全面大战。
    然而这一次，双方却都不约而同的铁了心的要单打独斗，而且一定要分出胜负。卫易是因为身处妖族，如果贸然让其他天玄宗高手前来救援，很容易会被妖族埋伏。而雁宝则是因为之前的所作所为，让所有妖族都选择了观望，没谁愿意来帮他。
    至于双方为何要宁可拼死一战，也要一定分出高下胜负，则是一样的道理。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比拼的是神通、大道以及对天地的掌控。但更重要的，却往往是心里那么一种不败的心气。
    不管谁先认输，都注定以后再面对对方的时候，这种无敌的心气会荡然无存，再难胜过对方。这种结果，是双方都无法接受的。
    只是如此一来，在外界大天地当中，两位存在想要硬分出胜负的话，那就太难了。如果非要如此，也不是没有办法。唯一的办法，便是彼此消耗对方气机，逼得双方同时失去凝聚天地灵力的机会。如此，便有机会耗去对方灵体，继而给对方造成真正的伤害。而当这种伤害累积的多了，自然也就分出了高下胜负。
    但这显然是以伤换伤的打法，以往绝少有人这样去做。而且……这样的战斗，注定时间会长的可怕！
    自双方交手开始，双方开始不约而同朝此方天地的边缘进行转移。在那里，没有任何生灵，只有无尽的空间风暴，可以任由他们放手厮杀。双方沿着此方天地的边缘，一路大战。
    转眼，便是一个月的时间！
    ……
    玉州，玉阳城。
    乐桓脸色无比难看，大离的这场突袭，虽然被他艰难挡了下来，但玉州自身，伤亡亦是达到了无法承受的地步。
    不过好在，随着各界重新开始大规模扩充战部，后方战部前来增援，前方战事也开始进入平衡僵持阶段。唯一让乐桓头疼的，是离景原亲自率领的原字部。离景原已是当世至强，当他统领战部的时候，当世无人能敌。玉州这边，即便以十倍的兵力前去阻拦，一样讨不到半点好处。
    若是乐桓真身不曾被镇压，或许还能扭转颓势。
    可惜，如今在玉州城这边的，只是他的一具香火愿力化身罢了。
    愿力化身之法，亦是乐桓进阶纯阳之后，以禅修手段为基础，创造出来的一种新的手段。禅修当中，便有以愿力凝聚化身的办法。不过，这化身的手段，却注定不可能与真身相媲美。绝大多数时候，以愿力显化出来的化身，只能达到周天境修为层次。
    而乐桓后来则是在此基础上，逐步进行了诸多改进，最后终于得以让这具愿力化身，同样达到纯阳之境。
    愿力化身之法的好处，在于不管身处此方天地的任何一处，真身与化身之间，都能心意相通，这也是其他化身之法无法做到的。然而坏处在于，乐桓的这具化身，虽然也能拥有纯阳修为，拥有了乐桓的全部手段，但却无法自行凝聚灵体！
    也就是说，一般的返虚甚至周天境高手真身，灵体消耗之后，都可以自行凝聚天地之力，进行恢复。然而乐桓的这具愿力化身，所有的力量，消耗了便消耗了，根本无法凭凝聚天地灵气进行补充，只能靠积累众生信仰，慢慢恢复。
    可这注定是一个极长的过程。
    在战场上，这样的弊端，足以致命。
    所以，自大离入侵以来，乐桓这具化身也曾出手，希望以此能够让大家相信，他并未曾被镇压于坤卢山内，稳定人心。但不能补充灵体的特点，注定了乐桓无法和同境界的纯阳高手交手。寥寥几次出手，也是乐桓选中了某个返虚初期的大离强者，突然袭杀，以雷霆手段直接镇杀，避免消耗过多的力量。
    但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北方四界，优势在于中下层修者对乐桓的信仰，即便大离打下了地盘，也无法避免玉州修士对他们进行自杀式的袭击，这也是大离目前最头疼的问题。然而同时，北方四界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在顶尖高手方面，严重不足！
    北方四界，最顶尖的三位高手，一个是乐桓，如今真身已被镇压；一个是冰雪神殿殿主东连，却始终无法离开冰原。最后一个宝静和尚，如今正在前线和大离进行纠缠。若是没有宝静和尚，玉州前线恐怕早就已经崩溃了。
    而除了这三位顶尖高手之外，北方四界其他的高手，数量比之其他修炼界，就要少了很多。纯阳只有两位，返虚则不到五十位。当然，还有一个优势是，冰原的返虚强者，没有气运牵挂，可以彻底掩藏自身行迹，随意刺杀大离要害。
    一啄一饮，自有定数。
    有得，必有失。
    乐桓很清楚，北方四界高手不足的原因，正是因为他。整个北方四界，充斥了数不清的桓庙，很多出身一般的修者，又都选择了信奉乐桓，走上了神力一道。
    然而，真正的强者，是不可能信仰他人的。
    乐桓的存在，让北方四界的中下层修者，整体要远超过其他修炼界。但在顶尖高手方面，却又要远逊色于其他修炼界。
    “荼崖府已被攻克，守军已全部战死。”
    乐桓的贴身死士，那个名叫黄桃的女子，如同以往一样沉默寡言。乐桓这边的文书，大多是由她送递过来。只是最近，乐桓潜意识里有些希望黄桃出现的次数可以少一些。因为黄桃每次出现，带来的大多是一些坏消息。
    比如刚才。
    乐桓深呼出一口气，心中只有愧疚。
    荼崖府被克，在情报玉简上，或许只有五个字而已。但这五个字，背后所代表的，却是无数的性命！荼崖府驻扎的常规战部，便有数十万之多。如今荼崖府被大离正面攻克，就意味着整个荼崖府常规战部，已经全部死绝了。
    正规战部，尚且如此，那么平民呢？
    乐桓知道，平民的伤亡，只会是战部的十倍，甚至更多更多。
    “陪我走走吧……”
    乐桓缓缓起身，不愿再去面对那些伤亡报告，而是起身离开静室。身后，名叫黄桃的贴身侍女，也缓缓跟了上来，但却始终没有说话。
    然后，两人就这样沉默，夜色之中，一直走到了议长官邸后山，走到了后山下的那座池塘。
    这是乐北亭昔日离世的地方，亦是如今议长官邸内的禁地。
    从当年的玉州界主府，到后来的四界帅府，再到后来的四界议长府，这两百年来，这座官邸换了好几个名字。可唯有这一方池塘，一直波平如镜。就算偶尔掀起涟漪，最后也会重归平静。
    自乐北亭坐化之后，每次乐桓有想不开的事情，总会来这里坐坐。仿佛那个被他叫做爹的男人，还活在他身边，可以告诉他接下来该怎么做。
    至于那名向来少言寡语的侍女，则多半是站在他身侧，从来都不说什么。
    “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夜色当中，乐桓望向身前静谧的池塘，显得有些颓然。
    身为北方四界共主，乐桓不怕死人。但这个不怕，是有前提的。
    若是为了四界修士共同的未来，乐桓不怕死人，也不怕自己死。但如今这场战争，又是为了什么呢？
    百年之前，为了修真界的和平，三人可以联手。但百年之后，为何会到了今天的地步？
    “那你想怎么办？投降？”黄桃难得缓缓坐了下来，坐在乐桓身边，安静道：“殿主说了，你若降了，离景原会杀尽北方四界所有神力修者。就算不如此，也会废掉他们的修为，强令他们改修灵力。”
    乐桓更加颓然。
    因为他想不通，为何会至此。
    大离和北方四界开战后，乐桓不是没想过再次和谈。乐桓不怕打仗，但是他不愿意打这种莫名其妙的仗。直到今日，乐桓依然没想明白，离景原为何会在坤卢山上翻脸？
    难不成，真的只是为了仙位？
    乐桓曾仔细想过这件事，若真只是为了仙位，大不了乐桓直接将仙位让出去就是了。只要能保证北方四界的太平，能保证未来北方四界修士生存无忧，乐桓愿意做出足够的牺牲。就算是自己证道的契机，也不是不可能。乐桓最想不通的是，明明三人都有证道的机会，就算离景原开战，最后能够得到的，也不过只是一个先证道的机会罢了。
    若真只是为了先证道，离景原大可以直接说明白就是了，犯得上如此大动干戈？
    而且，坤卢山事变后，当大离突然北上进攻玉州的时候，冰雪神殿那边，就传来的消息。明言乐桓和离景原的这场战事，不可能和平解决。就算乐桓愿意投降，离景原也不可能放过四界的神力修者。
    乐桓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因为神力之道，天生有什么问题？
    乐桓曾主动以这具化身，前往冰原，想要去神殿问个究竟。然而当他抵达神殿之后，东连却选择闭门不见。只是告诉他，这一战冰原会倾尽全力去支持他。但若是他敢投降，大离势必会彻底斩断神力一道。
    如此说来，大离这次北上，离景原如此大动干戈，恐怕并不是单纯为了这个证道的机会？而是为了乐桓的神力之道？
    “对不起。”
    乐桓忽然轻声开口，只是不知道，这声对不起，到底是对身旁的黄桃所说，还是为那些死在这场战事当中的无辜性命所说。
    坤卢山事变之前，乐桓曾和黄桃说，等从坤卢山回来，便会真的娶她。然而直到今日，乐桓真身依然不曾返回，再加上前线战事紧急，这场注定无人知晓的婚约，也就没人再提了。
    “我知道你很累。”
    “但我会一直守着你的。”
    ……
    连续一个月的大战，让卫易和雁宝双方，都折损严重。
    不过总得来说，还是卫易要折损更大一些。
    这倒不是卫易就弱于雁宝，而是因为卫易本就有道伤在身。虽说这道伤在卫易的压制下，不会影响到双方的战斗。可若是卫易消耗过大的话，仍是会迅速折损寿元。
    卫易的寿元，本就无多。若是再严重折损的话，恐怕就真的必死无疑了。
    连续大战一个月，双方沿着此方天地的边缘，辗转了不知多少万里。最终，当一片黄沙再次出现在卫易感知范围内的时候，卫易确定，双方已是辗转打到了西漠的边缘！
    也就是说，双方几乎绕着半个妖族，打了一个遍。
    在这一个月的大战当中，卫易几乎将自己接触过的所有强者的神通，都以轮回之道模拟了一遍。顾飞鱼的飞鱼一剑，叶朝归的斩天一刀，谢弦歌的八符镇世，离景原的五行合一……这些手段，被卫易一一模拟出来之后，也开始逐渐被卫易融会贯通，融入自己的轮回之道。
    长时间的大战，终于让双方开始陆续出现真正的胜负手。大概是雁宝的万灵国度，还不曾真正完善，少了人族和四皇族的血脉，还没有达到最强的层次。所以，在卫易拼死的搏杀之下，终是渐渐落了一丝下风。
    一丝下风，便是生死之别。
    最终，西漠黄沙当中，卫易直接以己身为剑，一拳递出，终是砸烂了雁宝的头颅。
    或许，下一拳下一剑，卫易便能真正要了雁宝的性命！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苍老的身形，陡然出现在卫易身前，彻底挡下了卫易再次出剑出拳的路。
    “为了这一刻，我妖族死了十二位返虚，重伤三位纯阳。就算是当下，仍是有过百位返虚，在牵制你天玄宗或者落霞岛一脉的强者。吞海鲸、太虚金睛猿、九清蝉三族的族长，更是联手挡住了玄平剑圣。”
    “但只要老夫今日在此斩了你，一切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