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知晓一切的人（下）

    “另外，在那空白的数百年里，还发生了几件事。”
    东连几句话，便勾勒出一段空白的古史，让人越发心惊。
    “照理来说，一场灭世大劫，会彻底灭掉原有的最强族群。但其他族群，虽然也会损失惨重，却并不会灭绝。所以，一场灭世大劫之后，接下来便是一场更加血腥的混战。这场混战，将会直接决定下一个文明时代的主角族群。”
    “而在人族消失后的那场混战当中，最后有五个族群，脱颖而出。如无意外的话，这五个族群当中，必将有一个是下一个文明时代的主角！”
    “至于这五大族群，到底是何来历，相信你已经猜到了。”
    卫易深呼吸一口气。
    这可真是一个大瓜啊！
    “如今妖族的五大皇族，确实是从上古时代，便已经存在了。而且，在上古时代末期，他们本来有资格开辟出下一个文明时代。但就在那场混战的最后阶段，我们人族再次出现了。”
    “人族出现之后，发生了什么样的大战，那就不知道了。”
    东连似是有些遗憾，道：“不光我不知道，就连妖族那边的几大皇族，其实同样不知道。因为那段历史，已经被皇祖本人，彻底抹去了。”
    “不过，有两件事，我们知道。”
    “第一，这五大皇族，其实背后各自都有一位主神支持。听说你刚刚去闯过包子山，那你如今应该也能猜得到，太虚金睛猿一族背后的主神，便是上古雷神。”
    “幽明圣象一族的背后，是幽冥之海的主人。”
    “吞海鲸一族的背后，是上古水神。”
    “至于剩下的两族，白山玄树一族，背后是上古大地主宰。九清蝉一族，背后是上古秩序主宰。”
    “第二，人族再次出世之后，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但最后，很诡异的是，其他大多数族群，竟然也愿意和我们一起，共同对抗剩下的几位主神。至于原因，虽然不曾流传下来，但其实我们如今也能猜到一些。无非是当时我们的先辈，许诺他们同样可以占据主神之位。相比永恒的主神之位，一个时代的文明主角位置，自然不算什么了。”
    “后面的事情，你应该就都知道了。”东连苦笑道：“最后，那场大战之后，我们赢了，将众神拉下了王座。”
    “但就在最后封神之时，皇祖却背叛了所有人。不光背叛了和他结盟的那些妖族，同时还对他的朋友、师长、道侣，以及我们这些追随者下手。正是因为皇祖的这场背叛，所以，皇后娘娘被封印在临兰江尽头，我们这些上古后裔，被关押在冰原。”
    “还有与他结盟的几大妖族，同样被他杀绝。所以，才会有了后来万年当中，几位妖族仙尊从各自祖地走出，重新恢复往日荣耀的事情。因为那本就是昔日各族留下的后手！而且，你现在应该也猜到，为何妖族的五尊仙位，都不曾开辟出自己的大道？因为他们根本无需如此！他们本就拥有当年各自背后主神的一部分大道，只需沿着这条路证道即可。如此，不但大道早已被前代主神开辟出来，甚至还可以直接继承当年主神遗留下来的气运。既然可以轻易成就仙位，何须走上更加艰难的自行开道之路？”
    “在这一切都做完了之后，便有了大离皇祖的开国之事。大离，也是从这事开始，从此有了详细的历史记载。”
    这是一段尘封的往事，一段不为人知的古史。
    有关这段尘封的古史，当世知道此事的，放眼人妖两族，恐怕也屈指可数。今日之后，卫易也算是其中之一了。
    好不容易将所有已知的历史，都顺利连起来以后，卫易长出了一口气，随即继续问道：“若是我率先证道的话，会带来哪些影响？在这件事上，我同样希望，前辈不要骗我。”
    东连轻蔑一笑，似乎对卫易的说法，感到十分不屑。不过她紧接着说道：“这个问题，其实你不必问我。从你已知的这些事情当中，你大概已经可以推断出结果了，不是吗？”
    卫易轻轻点头。
    “若是我率先证道的话，上古神道，会彻底复苏，上古时代的很多至高存在，也会因此复活。但我想问的是，上古神道复苏之后，复活的到底是谁？”
    “比如，冰雪之道，复活的到底是那位最初的冰雪主神，还是大离初代皇后？”
    东连没有如何犹豫，便直接回答道：“都是。”
    “既是那位最初的冰雪主神，亦是我们的先祖，大离的初代皇后。”
    卫易微微皱眉。
    这个说法，让他想到了很多东西。
    “你觉得，主神或者说仙位，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存在？”东连缓缓解释道：“天玄宗也是出过仙位的圣地门派，对此应该有所了解。”
    “周天境以下，皆是肉体凡胎。周天便是一个分水岭，周天之上，皆是灵力生命。仙位之上，其实同样如此。到了仙位之后，仙位本身便是规则。如果说，周天境和返虚期的存在，可以视作是一种灵气生命的话，那么仙位，则可以视作一种规则。”
    “所以，当神道规则复苏之后，那些上古时代对应的主神，也会复活。但是，复活的那个存在，既是那位最初的主神，也是后来的大离初代皇后，因为她们本就可以看做是一体的。”
    卫易默然。
    此时的卫易，忽然想到如今的谢弦歌。
    谢弦歌便是这样，既是谢弦歌，又是那位落霞岛前代掌门，两者可以看做是同一个生命。这种情况，倒是和东连所说的这个情况，十分类似了。
    不过，话说到这里，卫易的很多疑问，也就统统都解开了。
    之前坤卢山之变，离景原不惜囚禁了他与乐桓，不惜破坏整个修真界的大好局势，也要一意孤行。现在看来，恐怕也绝非只为了自己的仙位，实际上，直到今天，卫易也不愿相信，离景原是为了自己的仙位，而囚禁了他和乐桓。
    若是这样一来，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如果说，整个修真界除了东连之外，还有谁有可能知晓一切真相的话，那恐怕就是离景原了！如今的离景原，已经算是真正的大离皇帝了。那些上古的隐秘，恐怕他也全部知晓。
    离景原之所以会在坤卢山上变脸，恐怕不是为了自己的仙位，而是一旦由卫易或者乐桓证道的话，上古神道复苏，便会有上古至尊复生。当年大离皇祖费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将众神拉下了王座，如今却反倒要在他们这些后人的手上，重新让这些至尊复生吗？
    “可若是这样……你为何不说呢？”
    卫易口中呢喃，但很快，他就苦笑了起来。
    这个问题，其实并不难猜到答案。
    卫易既然无法说明幽冥之海的事情，离景原自然也无法说明某些有关上古的事情了，因为这本就是一种规则。
    “对于那些上古主神，难道真的就没有办法，阻止他们的复生吗？”卫易皱眉道：“真的就没有办法，只复苏神道，而不复活这些至高存在吗？”
    在卫易说完这些之后，东连陡然目光一变，变得十分困惑。
    “为何要阻止这些上古存在复活？”
    东连的这个问题，反倒是让卫易有些出乎意料，于是卫易试探着问道：“若是那些上古至尊存在复生，天地间岂不是又要恢复到上古时代？到时候，岂不是又要让世间重演上古时代的悲剧，每隔三千年来一场灭世大劫，让我人族自寻死路？”
    在卫易问过之后，东连陡然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
    “你说的这种情况，当然不会发生。”
    东连笑道：“我说了，那些主神复生之后，既是他们，也是我人族的前辈。就比如冰雪主神复生之后，既是冰雪主神，也是皇后娘娘。再比如幽冥之海的主神，还有生命主宰，若是你证道的话，他们虽然会复生，但他们复生之后，本就是与你一体。你是他们，他们也是你。”
    “也就是说，这些至尊存在，即便复生，也已经不再是上古年间，会发动灭世大劫的那十二位主宰，而是我们人族。只要第一个证道的，是我们人族。那么神道复苏的同时，这位第一个证道的主神，完全可以将所有复生的主神，全部换成人族！”
    “如果说，上古时代结束后，十二个主神位格当中，还有一尊祖龙，和五大皇族血脉各占一个位置，我们人族只能占六个位置。那么如今这个时代，只要你率先证道，完全可以让我人族，占据十二个主神之位！”
    “自此之后，三界分离，十二至高至尊，皆出自人族。对我人族而言，这便是最完美的世界！”
    “以后的天地，十二位至高存在，俱是人族，如何会有灭世之劫？至尊位格不朽，你所心心念念的天玄宗，自然也会永垂不朽。”
    “这不好吗？”
    卫易再次怔然。
    同样的话，当年东连将那幽冥之海主人的位格，交给卫易的时候，东连便说过一次。但那时的卫易，却远不如今日这般理解深刻。
    “我明白了……”
    沉默良久之后，卫易似乎终于想通了什么。但很快，卫易又问道：“前辈能否再容我多问两个问题。”
    东连点头。
    “第一个问题，既然所有的这一切，都布置的如此完美，为何当年大离皇祖本可以实现这个计划，却在关键时刻，背弃了所有人，甚至完全舍弃了这个计划？这个问题，前辈有答案吗？”
    在卫易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东连罕见了摇了摇头。
    “不知道。”
    “我们冰雪神殿一脉，想了一万年，都没有想明白，为何会如此。”东连此刻同样有着不解之色，苦笑道：“我们也想不明白，为何当年皇祖带领我们，推翻了众神，却在最后关头，抛弃了这一切，彻底背弃了我们所有人。”
    “你不是我们这些先民遗脉，不会明白当年在我们这些部落的眼里，皇祖是何等伟岸的存在，那是我们的信仰！但最后，我们却被自己的信仰背叛和抛弃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卫易目光凝重。
    这个问题，他既是在问东连，也是在问他自己。
    不过，相比东连的茫然，相比冰原历代殿主的茫然，卫易此刻却想到了更多。
    他其实隐隐有两个猜测，都能解释当年大离皇祖的真正用意。不过在这两个猜测当中，其中一个，大离皇祖为图自身得失，所以才如此作为的可能，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卫易不相信，大离皇祖可以为了自己的得失，抛弃所有站在他身后的人。
    若是这样的话，答案似乎只剩下一个了。
    “第二个问题，百年前我离开冰原之前，前辈曾明言，不许我再来冰原，请问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东连缓缓低下头，不由再次叹息。
    “你这一路走来，各种机缘实在是太过顺风顺水。这其中，虽然也有我们冰原一脉，在背后推动，但同时，还有更多的机缘，超出了我们的预料。”
    “但这些机缘的背后，细究之下，其实都和大离有关。”
    “尤其是当年你曾明言，你渡天劫之时，皇祖曾从天外降临了一道分念与你相见，这就更是让我坐实了某些猜测。”
    东连脸色越发阴郁，道：“或许，万年以来的很多事情，包括你的存在，都是当年皇祖留下的后手布局！”
    “若真是这样，你想没想过，皇祖布局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卫易瞬间脸色大变。
    若是按照东连的思路想下去的话，其实他可以想到两种可能。
    一种，是他觉得最大的那种可能。
    另一种，便是他觉得最小的那个可能。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不希望你再和冰原这边，有任何联系，希望尽量斩断你的某些因果。可是……你到底还是来了。”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所有的真相，自此之后，很多事情，恐怕便是你想脱身，都无法再脱离这个局了。”
    卫易忽然眼中透露出一丝精芒。
    “不对！”
    “前辈所知道的东西，或许并非所有的真相！”
    “或许……唯一知晓一切真相的人，只有离景原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