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向日葵的主人

    其实，顾小冉一直就在这里，只是她躲在郁晨和李云晓都发现不了的盲角。她来了，她终究是来了，为的是让自己死心！她站在那个角落一言不发，她的目光一直落在不远处男人的背影和那个模糊的墓碑上。
    雪下得那么大，那么冰，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的冷意。大概是此刻的她，身心都陷入了冰窖里，身心都冻得僵硬，这点雪花的温度比起心冷如冰，又算得了什么呢？
    顾小冉的脑海还残留着他送她玫瑰花，带她去坐热气球的记忆，她还残留着他说爱她的画面，她还残留着他霸道吻她，心情快要爆炸的心跳----可现实的他，此时的他，正对着死去的人，冰冷的墓碑说着，令她心痛而窒息的情话！
    墓碑前，他伸出手指，指腹慢慢、温柔地抚过墓碑上的照片，他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悲伤的说着，沉重的说着，“筝筝，我来看你了。没有想到你的忌日下雪了。这或许是你想给我说一些话，通过这些雪告诉我吧。”
    三年前，云筝死在她怀里的时候，他记得，窗外也下起了大雪。那年的雪，没有今天这般繁大，却比今天更让人难受。那年的雪，像是铅块般的重量，掉落在他的肩头，压得他窒息，压得他站不起身来。
    那年的雪，使他失去了挚爱，三年后的今天，这场雪，是他在回忆曾经，祭奠心爱之人的离开！
    他低低的诉说：“筝筝，你在下面过得好吗？ 你可知道我有多么想你。即使你离开了，这三年里，我还是一直觉得你在我的身边陪着我-----”也许风能够听见，也许今天的雪能听见，然后风雪把他的话带给长眠在这的云筝。如果能这样，他就很自足了！
    低低絮絮，不知说了多久，墓碑前放着他拿来的向日葵也被雪覆盖着，成了白色的花。忽然，难过之间，他突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不是云筝的声音，而是小冉的声音，那是一句带着质问带着伤痛语气的英文，“郁晨，原来我真的是她的替代品。你真的不爱我？你是真的不爱我！”
    他瞳孔一紧，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小冉？”，环视了墓地一圈，空空荡荡，只有他和照片上笑靥如花的云筝在这！他微微蹙眉，抿紧了嘴唇，看着墓碑上的照片，陷入了沉思。或许是思考刚才的幻听，或许是在思考他和小冉还有云筝这段感情的关系！
    他的沉思很快被来电声音打断了，他接起来，说：“喂，什么事？”
    “公司有一些问题，郁总，你赶快回来一下吧。”对方在电话说。
    “好，我知道了，马上回来！”
    几分钟后，郁晨离开了这里，蹲在盲点，捂住嘴巴，低低哭泣的顾小冉，待他走了以后，总算可以放开声音哭了，为什么她却哭不出了，只剩下眼泪静静流淌。
    她从那个角落出来，站到墓碑的面前，以郁晨刚才的姿态同样看着墓碑上的照片，低低呢喃道：“你真幸福！对不起，是我抢了你的位置。你的妹妹没说错，是我太自私了，是我的错。我现在把他还给你，好吗？”
    墓碑上的照片又怎么会回答他呢？只有风雪，下得更大而已。
    在墓碑，她又一个人默默站立了半个小时，看着地上那一束被雪由一半掩盖到完全掩盖的向日葵，顾小冉想起了郁晨曾经送的向日葵。原来，向日葵真正的主人不是她而是这个叫李云筝，和她长得如此像的女人！她的眼泪干了，只剩下心底流淌着眼泪。曾经顾小冉记得，她和郁晨有个这么一段对话。
    （当她经常收到郁晨送的向日葵时，她忍住问：“晨，为什么，你这么爱送我向日葵啊？”
    “你不喜欢向日葵吗?”他问。
    “我喜欢向日葵”她说，“但是我更喜欢粉色玫瑰！”
    “哦，那好，我以后都送你粉色玫瑰！”
    后来的后来，在美国他家门口，他离开的那一天早晨，他还是送的向日葵。）
    顾小冉突然懂了，突然明白了，向日葵是送给这个云筝而不是她的，只是因为云筝喜欢，所以他经常送。然而，他忘了，她其实喜欢的是粉色玫瑰花。粉色玫瑰花，她不要了，不属于她的向日葵，她也不要了。现在的她不知道要什么，只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难过与苦涩。
    或许，真的到了放弃他的时刻！
    从墓地走到车站，她不知道怎么走过去的，她满身风雪，站在售票窗口问：“请问有回阳城的客车吗？”
    售票小姐看着她这般样子，有些遗憾，但还是把疑惑藏在心底，说：“最晚回阳城市区的那一班车是下午四点，现在五点半了。没有车！”
    “没有了？”她神色难受的样子，几分乞求的说：“可是我很想回去？我----”
    “小姐，可以明天早点来车站买票。早班车，六点半就有了。”售货小姐摇头，几分抱歉的说：“现在是真没有办法！”
    “知道了！”她点头，离开之前还是对着售票小姐说了声谢谢！那声谢谢沙哑得不行！
    离开之后的顾小冉不知道要去哪里，也没打算给谁打电话，而是依照记忆走在回阳城的大路上，也许她走对了，也许她走错了，她不关心，她也不想知道。比起走错的问题，她只在乎什么时候才能走出云山县城的范围，走出有李云筝，这个魔咒，以及‘替身’的阴影！
    雪是下了又停，停了又下，而顾小冉的脚步却没有停下来，她一直走着，走在这陌生的乡间小路上，天慢慢黑了，沉了，近处和远处都黑漆漆起来，静谧的乡间小路中，似乎还能听见远处的狗吠，近处的虫鸣！
    这么黑的夜晚，她是害怕的，只好拿出手机打着手机的光，照着模糊的路。雪花铺盖的地，她走的很慢，很慢---手机的光慢慢越来越弱，直到最后，手机完全没电了，她也没知觉了。
    但是，恍惚之间，蓦然之间，她似乎看见了灯光阑珊的幻影---大概真的是幻影，她却没有力气去探究呢，因为她想睡觉了，睡着了就不会想起郁晨，就不会想起那些恶梦般的画面，那样她就不会难受了！
    那灯火阑珊不是幻影而是黑色捷达。她发现了车子，车子里的人也发现了她。开车的王特助转头对后面坐着的人说：“杨先生，地上躺着一个人？”
    “停车。”车后的男人，淡淡的开口，“去看看。”即使他说话的声音很淡，也带着与众不同的气场。
    两人都冒着风雪下了下了车，王特助看见躺在雪地、嘴唇冻得青紫的顾小冉，先开了口，几分担心的说：“杨先生，这人雪地天，为什么躺着这条人烟稀少的路上，她这样的状况会不会----”他想说的是，会不会死了？
    被王特助喊‘杨先生’的男人没有说话，而是一言不发，俯身，然后才从雪地里抱起了顾小冉，往停在一边的车子，径直走去。
    一旁的王特助惊呆了，他惊讶的说：“杨先生，你是要----”虽然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他已经猜到了对方的做法，他只好跟着也回到了车里。
    “把暖气调高一点。”男人把顾小冉轻轻放在后排座位，对着前面开车的王特助，吩咐道：“其他话，不要说。”
    “知道了。”王特助点头，但是当他透过车内的感光胶看见了后排的动作时，完全惊呆了：杨先生，怎么会？怎么会把自己的外套盖在这个素不相识的女人身上？
    而后面的男人直接用不可拒绝的语气，命令道：“开车！”
    王特助这才收好了惊讶的情绪，问：“我们是去医院还是回青山市？”
    “她问题不大，不用去医院。”后面的男人，说：“我们先回青山市，其他的事情，等她醒来再说。”
    “嗯，好的！”王特助点了点头，然后乖乖的开车！
    这场风雪夜，有些事正在悄然的发生改变，有些人开始放弃，有些人开始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