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发照片给唐雅楠

    窗外已是夜色弥漫，京城的冬天黑得早，七天天已黑尽。寝室里是簌簌作响的笔头攒动，之南却怎么都没法心静，明知期末将至也无心复习。
    站在阳台眺望远处，高楼大厦将山峦遮挡，徒留断断续续的青边，远处已有霓虹闪烁。
    热闹谈不上，却让她更加心慌。
    站定片刻后，之南回到位置抽出笔记本，拿笔写下了：江廷，唐雅楠。
    顿了下，她再加上陆一淮。
    现在依靠江廷个人的影响绝不可能在半个月内速战速决，不留痕迹，那么再加上另外两个人呢？
    唐雅楠——
    她是否知道有个替身存在？郑蓝有没有告诉她？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赶她怨她羞辱她？
    陆一淮——
    他喜欢她，想撬墙角却又生生克制。如果一直作为他兄弟的女人，能办到吗？看她如此深爱江廷，又是什么感受？
    笔记本那一页被她反复修改划掉，黑漆漆一团。
    之南甚至不确定自己在些什么，但这样反复在笔尖滑过，似有源源不断的思路在她脑海里盘旋。
    在笔头划出一道长线那刻，她眼里骤然放光。
    她想，她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
    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去探探江廷对她的态度。
    ——失去兴趣？暂且留着？还是彻底一刀两断。
    连行李箱都没时间收拾，之南取出本下星期要考的《证券投资学》放包里，偏头对秦璐小声说：“璐璐。”
    “啊？”秦璐从手机里抬头。
    “要是今晚舍管阿姨查宿舍的话。”她说，“你帮我签个名或者说我明早才回来好不好？”
    秦璐觑了她两秒，笑道，“我懂。”
    话里有些暧昧，“刚和男朋友才旅游回来又去找他，真是腻歪。”
    之南但笑不语，和另一个打过招呼后离开宿舍。
    *****
    江廷回别墅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过，一下午都在公司善后的他连姚峰引荐的那几个人都没时间去见。
    想到下午董事会那帮墙头草，兼顾江明德在一旁做和事佬打哈，男人脸上更冷了些。
    都是群只进不出的主，出点事比谁都跑得快。
    过了转角一阵寒风吹来，他吸入肺腑，冰冰凉凉。
    晚上没怎么进食的胃突然一阵痉挛，他眉心极为轻微地拧了下。
    步子倒没停，沿着台阶往下。
    走到门边时却瞥到左侧草坪边上缩着一团毛茸茸的影子，随着她咕哝不停的声音——
    “有价证券具有一定的票面金额，证明持券人按期取得一定收入，并可自由转让和买卖所有权或债券证书”
    小小一团黄光笼罩在她身上，趁得影子更小，她坐在角落看着书叨叨念，瓮声瓮气，像是一阵哄孩子睡觉的催眠曲。
    大概冷了，两只小手放在面前磋啊磋，时而呼出一口热气，皆化成白烟飞走。
    或是注意到旁边有人，她从碎碎念里转头，在一片阴影里看到了他，澄澈的眸子似有一丝惊喜和意外闪过，莹莹泛光。
    那一瞬间，世界稍微安静了些。
    江廷看到微风拂过她颊侧的碎发，她在对他笑。
    “你回来啦？”之南起身，或是蹲久了腿一阵哆嗦，踱步到他面前。
    经历过昨晚的斥责，她仍然很拘谨，也不像以前那样一上来就吊着他胳膊。
    之前的她，若是知道被他丢在了西昌，怕是会攀着他脖子委屈抹眼泪。
    江廷喉结往下滚了回，瞧她：“怎么来这了？”
    “不应该在学校？”
    “我我就想来看看你。”对上他深黑的目光，她心虚地低下了头，“但是按门铃你没在，我就在旁边等了会。”
    花苞都快直戳头顶了，两只手在身侧搅来搅去。
    一会是多久？怕是不只一会。
    借着朦胧灯光，江廷注意到她手都冻红了，连着鼻头都露出红彤彤的一团，时而还轻轻抽一下。
    那一刻，男人心里生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撕裂感。
    他没问人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也没再看她。走上台阶开门，大手一推，仍站在门边，目光看她一道。
    之南秒懂，默默越过他进门。
    换好鞋将包放在沙发上，身后已响起了“滴”的一声，江廷已将暖气打开。
    暂时没想好怎么去界定这段关系的他仍有些沉默，站门口换鞋。
    少女已经轻声开口：“你吃饭了没啊？”
    许是看出他眉心微凝，脸色有些不好，之南问，“你是不是还没吃饭，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好不好？”
    他眸子转过去瞧她，她试探性地戳戳冰箱的方向：“忘了吗？去西昌之前我买了很多菜放冰箱里。”
    “说是有时间就做给你吃。”
    她声音已慢慢变小，亮澄澄的眼忍不住看他，又挪开。
    江廷却一秒想起之前被这小姑娘硬拉到超市，说是要展现她的尽是不俗的厨艺。
    “我做菜很好吃的，真的。”
    她推着个购物车很是兴奋，忍不住和他炫耀，“很多人都这么说过。”
    “江先生你有口福啦。”
    江廷插兜跟在他旁边，看她一会拎个西蓝花一会拿个洋葱，牛头不对马嘴的。
    他低眸瞧她，似笑非笑：“哦，是吗？”
    “不会把厨房给炸了吧？”
    厨房没炸，她炸毛了，狠狠瞪他一眼：“哼，早晚有你跌破眼镜的那天。”
    说着当他面扔了根黄瓜进购物车，那动作仿佛是在磋磨他，赖皮又好笑。
    江廷思及此，不知怎的，竟再次变得沉默。
    她仍还期望等着，巴巴看他：“好不好？我很快的。”她保证，“你洗个澡下来就可以吃了。”
    看着之南的那双眼，眸光很深，像一把火烧尽的树林。
    江廷话在舌尖里滚了圈，“嗯”了一声。
    她立马欢呼雀跃。
    他还想说些什么，她已经兴冲冲跑到边上的开放式厨房，拉冰箱取菜戴围裙，动作一气呵成。
    像极了给丈夫做饭的妻子，跃跃欲试而有隐隐期待。
    江廷站定看了半晌，上楼洗澡。
    确定他的身影消失在旋转楼梯，之南才收回余光。
    她来这只是碰碰运气，本以为会撞上江廷和唐雅楠的恩爱场面，结果只是他一个人回来。
    不管什么都无所谓，最后结果都一样。
    时间紧迫，之南立即拿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
    一张是料理台上的各式菜蔬，一张是她戴着围裙的自拍，嫣然一笑，如诗如画。
    她点开微信发了个朋友圈，配字简单又直接：给江先生第一次做爱心晚餐（爱心）（爱心）。
    分组嘛——
    只能让郑蓝看到。
    发出去后之南心稳了稳，将手机放沙发上。
    她回到厨房区域忙碌，忍不住猜测：作为唐雅楠至交好友的郑蓝，看到这条朋友圈会怎么想？鸠占鹊巢，乌鸦装凤凰还是坐享其成？
    但无论是何种感受，郑蓝都不会对林之南这个人抱有任何善意。
    她会发给她的好朋友看吗？讽刺又觉得好笑——看，就是这个人占了你的位置，不过只是个替身。
    之南赌，她一定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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