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悲伤的天空─孙宇扬（２）

    星期一的早上原本还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没想到过了中午天空突然变得乌云密佈，像是要下雨的徵兆，不过这是否代表着有好事将要发生呢？
    我依着歌唱比赛开始的时间来到大礼堂，到场观赛的人潮比我预期要来得多上许多，我穿过了大片人海终于在选手预备区看到了罗晓佩。
    她今天穿了一袭漂亮的白色洋装，还戴了个闪亮的发饰，从打扮和妆容看来她似乎很重视这场比赛。
    她远远看到我就激动地对我猛挥手。
    「学长，我刚还在想说不知道你会不会来。」
    「就算你没约我，我应该也会来观赛吧，因为我高中的同学也有人来参加比赛。」
    罗晓佩做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怎么办，学长，我好紧张。」
    「这是你第一次参加歌唱比赛吗？」
    「我已经参加过好几次歌唱比赛了，但这次特别紧张。」
    我偏着头，「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可能这场比赛对我来说别具意义吧。」罗晓佩脸颊上露出浅浅梨涡，「对了，学长，你有什么紓缓紧张的方法吗？」
    我抓了抓头，「你可以想说反正只是场校内的比赛，就带着轻松愉快的心情像在唱ktv那样就好了。」
    「这可不行，如果不竭尽心力全神灌注在比赛上的话，就枉费你来帮我加油打气了。」罗晓佩笑咪咪地转过身，「我先去旁边再练唱一下，等会比完之后再来找你，请静候我的佳绩喔。」
    随后我在附近遇到了也同样是参赛者的高中同学，我就这么和他一直间聊到比赛开始。
    这次来参赛的选手实力都很坚强，有好几位选手都有着高水平的演出，比赛进行到一半我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在振动，看了一下萤幕是戴沁凌打来的，我接起了电话，但周围太吵几乎听不见她在说什么，直到我走出大礼堂才听清楚她的声音，她在电话中好像有想跟我说什么，但又没说出口，我们只随口聊了几句就掛了电话，我想晚点再打通电话关心她一下好了，说不定她是有什么心事想跟我说。
    当我走回比赛会场时，刚好轮到罗晓佩上台比赛，她站在舞台的正中央向大家鞠了个躬，接着用她甜美的声音说：「我要为大家带来的歌曲是蓝又时的<孤单心事>，仅送给我的一位学长。」
    听到她这么说我顿时觉得脸红，虽然没人知道她口中说的学长究竟指的是谁。
    罗晓佩娇柔纯净的嗓音一开口便艷惊全场，虽然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但可以从她的动人的音色中感受到其中丰富的情感，歌词中所想表述的意境，都像是她亲身经歷过的一切，而她不过是透过这首歌做了最真挚的告白。进入副歌时她的声音变得高亢，同时也像是把自己压抑的情绪全都宣洩了出来。
    「爱你是孤单的心事，不懂你微笑的意思，只能像一朵向日葵在夜里默默的坚持。」
    「爱你是孤单的心事，多希望你对我诚实，一直爱着你用我自己的方式。」罗晓佩歌声的馀韵回盪在整个比赛会场。
    歌曲唱完后台下欢声雷动，感觉许多人都因罗晓佩充满感情的演唱为之动容，而我心中也有种难以形容的感动。我热烈地给予罗晓佩肯定的掌声，并大声地为她欢呼，纵使此时我的心里其实有点忐忑，因为我知道我是时候该去面对罗晓佩对我的情感了。
    罗晓佩走下台后很兴奋地挤过人群跑来找我，「学长，怎样，我唱得还可以吧？」
    「你简直完美詮释了这首歌，我从不知道你这么会唱歌。」
    「那就表示你对我的瞭解还不透彻，如果你认真瞭解我，也许对我会有不一样的想法喔。」罗晓佩笑着看着我，眼睛瞇成了月牙。
    我低着头，语气沉重地说：「晓佩，我觉得有些话，我们应该要……」
    罗晓佩突然开口截断了我的话，「学长里头太吵了，我们出去边散步边聊吧。」
    走出大礼堂后我们俩人都变得很安静，像是彼此都在思忖着等一下开口要说的话，我们走到大礼堂后头的一个小花园里。
    「学长，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罗晓佩转头看向旁边花圃里的花。
    「还挺印象深刻的，我记得当时你在社团对大家做自我介绍时说：『今天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下西洋棋，如果等会我不小心把它当成跳棋在下，请记得提醒我。』当你说完时台下的人笑成了一片。」
    「学长，你可能不知道，其实在这之前我们俩就见过面了。」罗晓佩抬起头用着水汪汪的眼睛凝视着我，「你还记得大约两年多前在火车站附近，有个骑单车的女生背包的拉鍊坏了，钱洒了一整路还浑然不知，最后在你好心的提醒下，她才发现自己辛苦打工要缴房租的钱全飞了。」
    我脑中对于她形容的事有着一点印象，但不算太深刻，因为在我的记忆中那只是随手帮助路人的平凡小事，接着我如恍然大悟般地睁圆了双眼，「原来当时的那个女生就是你喔。」
    罗晓佩点了点头，「我当时的头发比较长，还戴着口罩又哭红了眼，也难怪你不认得我。不过我也没希望你认出我，因为当下的我糗毙了，我只是愣在一旁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眼睁睁看着你利用红灯时冒着生命危险去帮我把在马路上飞舞的钞票全捡回来。当时你那热心到不要命的模样，就此深刻地烙印在我的心板上，并时时提醒我遇到挫折时不要只顾着流泪。那时候你把钱交给我后人就走了，我没能知道你的名字，只知道你穿着我们学校财金系的系服，后来经过多方打听后，才知道你有参加西洋棋社。而我把这件事当成了心里的祕密，所以一直没当面答谢你。」
    罗晓佩从包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我，「这是我之前逛街看到的，觉得挺适合你的，就当作是送你的毕业礼物吧。」
    我们俩人驻足在一颗榕树下，我把小盒子放在手上并睁睁地看着它。心想，如果只是个毕业礼物，我想我没有拒收的理由，但我觉得我还是得把话讲明白，对她可能会比较好。
    「晓佩，你的毕业礼物我就收下了，只是我觉得我们可能……」
    罗晓佩把小盒子从我手上拿起并掩住我的嘴，「学长，有什么话等会再说，先打开礼物看看喜不喜欢吧。」
    我打开那小盒子，里头是条有着银色鍊条配上铁灰色坠饰的项鍊，看起来精巧有型，整体来说还挺好看的。
    「学长，我帮你戴上吧，我一直想看你戴着这条项鍊的样子。」说完她把项鍊拿起来，双手从前面绕过我的脖子帮我戴上，不知道是鍊扣的设计不好，还是我们俩人的身高差距太大，她尝试了好一会，但始终没办法把项鍊扣好。而这样看似亲密的姿势，让我觉得挺尷尬的。
    「还是我背对着你，会比较好扣上。」
    「没关係，就快好了，可以再等我一下吗？」罗晓佩把额头轻靠在我的胸膛，「就当作是我任性的要求。」
    我在心中默数了五秒后开口说：「我想我还是自己来吧。」语毕，我把手伸向我的后颈部。
    「扣好了。」罗晓佩把手缩了回去，并盯着我瞧，「好看极了，我果然很有眼光。」
    这时天空忽然飘下了几滴雨，罗晓佩望着天空对我说：「下雨了耶，我们进去里面吧。」说完她便转身走在我的前头。
    走了两步，我对着她的背影说：「晓佩，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你对我的好，我会仅记在心。我一直很珍惜我们间的友谊，也因为如此，所以有些话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讲明白。」
    罗晓佩没有回头只是用手揉了下眼睛，「学长，你不用特别告诉我，你想说的话我是知道的。今天我找你来，主要是想把那首歌唱给你听，还有将毕业礼物交给你，就只是这样而已。我以后不会再一大早去早餐店等你了，也不会再去暗中关注你的一切，如果可以，我想把这份情感永远留在心中的一个角落就好。」
    她的这番话打乱了我原本已经拟定好的草稿，只好硬挤出一句，「嗯，你的心意我收到了，谢谢你。」
    我们没再说话，只是低着头朝着相同的方向走，从这里走回大礼堂的路程突然变得遥远，沉默所带来的空白给人一种窒息感。罗晓佩走在我前头，她揉了几下眼睛后越走脚步越快，最后索性小跑步跑进了大礼堂，直到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她都没再回过头。
    一片片灰濛濛的乌云不断降下冰凉且绵密的雨，这样的天空看起来有点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