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面试

    想不到在一个大型贸易公司里竟然有摆满课桌椅的会议室啊！更让我想像不到的是，这家公司把应徵行政助理这件事搞得像联考似的庞大又慎重。
    在这间快三十坪的房间内，现在有三十几人正正襟危坐地坐在一个个排列整齐的课椅上，大家都屏息地等待着待会儿要进行的测验。
    会让大家这么紧张的原因大概是因为这是间外商公司吧！每个人都知道外商公司的薪水来得比本土企业吸引人，而且这间公司福利不错，不但不用加班，有三节奖金，还有最令她讚赏的下午茶，更不用说不论赚钱赔钱都不会少的年终奖金了。
    如此优渥的条件难怪大家挤破头都想进来。
    我可以举些例子证明我说「挤破头」一点都不夸张。
    就拿我刚到柜台报到的事来说吧！当时就有另外一个应徵者排在我后面，她和她的长辈（不夸张，真的有陪考者，我猜大概是她妈妈吧）一起在检查她们去求的平安符是否有带在身上。请原谅我实在太好奇了，以致于偷偷转头去看她们到底准备了什么幸运物，结果我看到的是妈妈正把像香蕉串一样大串的平安符（大概有几十个吧）掛在她的脖子上，而我的眼睛也瞪得像牛一样大。不巧当时柜台小姐大声地揭露我也是应考者的身份，这对母女俩顿时像是看到敌人似的一起转向我，眼神说有多兇恶就有多兇恶。我是不知道她们在我离开的时候朝我做的肢体动作代表什么啦，但我想应该不是什么好举动。
    我依柜台小姐的指示来到考试会场，发现会场中已坐了几个人。在经过刚刚柜台的插曲后，我对这些人投射而来的敌意也就能习惯了。
    我在写有我名字的课桌椅入座，上头已放置了空白页朝上的一叠纸张。不用说，一定是试题。我正奇怪这间公司怎么这么放心的把考题放在桌上，而大家都如此乖的不偷看时，抬头一看便发现房间四周架设了四支监视器，原来这才是大家如此安分的原因啊！
    我看着手上的錶，离考试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这时候或许可以跟其他人聊个天放松气氛。我往左转，这个人正在猛k书，认真的程度让我觉得打扰她是一种罪过。好吧，找右边的人说话好了，但她正专心的在祷告。前面的人还没到，那后面的……算了，即使我不转头，也能清楚听到她太过紧张而发出的巨大呼吸声以及手掌互相摩擦的声响。
    我原本是不太紧张的啦！毕竟这个职位对我而言是大材小用。并不是我太过自大，看不起其他人，而是在此之前我已有快五年的专业工作经验，而且每年的绩效都受到主管的大力讚赏，所以我对自己的能力还算挺有自信的。更何况我自认为自己还满擅长需要縝密度的工作的，所以今天原本是抱着轻松的心情来应徵的。
    没想到可能是气场的关係吧！看到大家都一脸严肃样，我的情绪也开始紧张了起来，导致我的肚子开始痛了起来……肠子在我的肚子内不听话地蠕动着，间歇地拌随着不太妙的绞痛，我还能够感觉到早上吃下肚的食物在我体内搭乘着云霄飞车……我只希望我能够撑到考试结束。
    此时站在我身边的这个女人又让我的肠子一缩……唉啊！撑着点啊，我的肚子……
    「潘……依妍小姐？」这位严肃的小姐正仔细地拿着我提供的身分证件与她的名单做比对，接着锐利的双眼看向我，眼神在我本人与证件照片之间快速地来回穿梭。
    「是！」我试着用轻快的语调回答，并附赠她一个大微笑。不是我想讨好主考官，而是想把自己的注意力从我的肚子上抽离罢了。
    主考官果然训练有素，没有被我所散发出来的欢乐气氛所影响。她把证件放回桌上，以再平板不过的语气说道：「祝你好运。」接着就往我的后方走去。
    再听到了十几次的「祝你好运」后，主考官总算回到了讲台上。她面无表情地大声宣布：「欢迎各位今天来参与我们公司的应徵，这是第一阶段的测试，也就是笔试，测验内容为英文听力、中翻英、性向测验与细心度测试。若你的成绩达到及格标准，便可以到达下一回合的面试。一旦你具有面试资格，我们会在三日内与你联络，大家还有问题吗？」她连看都没看应试者一眼，就直接宣佈：「很好，那么考试开始。」她突然按下讲台上的电子鐘，而鐘上的数字立刻从二小时开始倒数。
    「啊？什么，我还有问题吔……」
    「怎么这么突然……」
    「二小时不够吧？」
    房间内顿时出现此起彼落的抗议声，但大家都很有默契的在下一刻安静下来，因为广播开始放英文听力试题了。
    听力内容还算简单，因我之前常出国旅游，所以基本的会话难不倒我。但其他人可能就不是这样了，因为当听力测试结束后，我听到不少人叹气的声音，还夹杂着一些啜泣声。
    算了，现在不是管别人的时候了，我可以感觉到我的肠子因刚刚的听力测验又蠕动了起来，我要赶紧在我的肠子把排泄物送达出口前结束我的考试。
    我翻开下一张试题，这是中翻英测验。嗯……也不算难，甚至有几题还很简单，像是第三题竟然考「早安」的英文，而第十六题则是「再见」。
    好吧，谢谢这家公司如此慷慨地出送分题，可能是不忍心让大家的成绩太过于难看吧。
    接下来是性向测验，考卷上是一连串的是非题。我快速地瀏览过所有题目，总共有一百题，而我还有大约70分鐘可以写，即使后面还有细心度测试，答题时间应该是绰绰有馀。
    我回到第一题，题目是：我习惯照着别人的指示或评论来决定事情。
    嗯，很显然的我不是这种人，要不然我也不会高中毕业后，不顾阿姨的劝阻，毅然决然地就投入职场工作了。所以我没有任何迟疑地立刻把「不符合」的格子画满。
    但当我下笔后，我突然想到，「不符合」是否代表我是个不愿守成规的人，那么一家大型公司会希望有个可能会破坏规矩的职员吗？
    我有些迟疑，思考着是否需要将答案改掉，但我的馀光瞄到第二题的题目：你是否会为了个人利益而偽装。
    呃……这考题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好！我是个不屑偽装的人，所以第一题的答案不改了！至于第二题，我则是用力地把「不符合」的格子画满。
    老娘可是诚实答题者呢！
    第三题：在社交场合，我会觉得轻松。
    我的笔自动停在「符合」的格子上。没错，我还满喜欢跟别人相处的，甚至有几次的聚会，都是我先去搭訕别人。不是说这代表我是个爱装熟的人，只是我觉得，大家会参加聚会，就是想社交嘛。若是到了现场又放不开，那不是浪费时间吗？更何况，其实我还满好奇别人过着怎么样的人生，虽然几次跟别人分享的结果，大家都认为是我的故事最特别……
    我好像扯远了。不行，快回神，我还有97题题目要做呢！
    第四题：我喜欢到处旅游，以体验各地的风土名情。
    我的笔又停在「符合」的格子上了，只是这一题我迟疑了。如果是半年前的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符合」的格子涂黑，因为我是真的爱到处去玩，到处去观察不同人种的习俗与习惯。每当看到新奇的事物，我就会觉得自己又学到了新知识，自己又更了解了这个世界。
    但自从经过那件事后……我的心境已有了大幅度的转变。现在的我，不再喜欢旅行，甚至不再喜欢出门，我已经成为一个宅在家的女生，我想我已经变成了一个内向的人了吧。
    我将笔尖慢慢地移到「不符合」的格子上，接着专心地将之涂黑。涂了一层后，我觉得还不够，又涂了一层，好像只要将这个格子涂得深不见底，就可以说服我自己是个不爱旅游的人似的。
    我不要再当一个爱旅游的人！
    我把接下来的题目一鼓作气地做完，并进入细心度测试。在这个测试中，受试者要把最符合题目要求的选项找出来，而陷阱则是选项都是一些相似的图案或字，如果一不小心，是很有可能会眼残而选到错的答案的。
    好在我的一个强项就是眼尖，以前在玩「威利在哪里」时，我都是最快找到威利的，所以这些题目也难不倒我。我快速地在考卷上涂涂画画，而在我画完最后一行的格子后，电子鐘传来尖锐的铃声，二个小时到了。
    主考官大声喝斥大家把笔放下，我十分配合，因为我写完了。我揉揉因用力过度而有些痠的眼睛，听到了周围的啜泣声，看来有不少人没有完成所有的题目。
    主考官十分有效率地走下来，将所有人的试卷都收走，其中几个人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而主考官则乾脆跳过她们去收别人的考卷。
    看到这场景，连我都以为主考官是否有偏袒之心，让想多写一些时间的人可以如愿，或许是她想看是否有人有不易放弃的心态？
    但我的想法错了，因为在她把其他人的考卷收完后，就直接离开了会场，徒留在会场中因她的举动而惊讶的考生。
    哇！她真的是太帅了。我不由得对她露出钦佩之情。
    没被收到考卷的人再也忍不住，一同发出暴哭声，很显然的，她们在这间公司的求职之路就此结束。这时有其他的考生趋上前去安慰，但这并不包括我。不止是因为我不擅长做这种事，也是因为我快憋不住了！我需要去舒解一下我的紧张心情。
    我把所有的文具丢入包包中，再拿起包包直奔门口，依照墙上的指示来到女化妆室。还好，里头没人，我找了一间看起来挺乾净的厕所后便立刻锁门，坐在马桶上舒解我的症状。
    唉……随着大肠里的物体离开了我的身体，我的心情也一併好了起来。果然研究说的没错，排泄是个会让人心情变好的事。
    我用了大约十分鐘来享受我的排泄时光，一边想着之后的行程。今天考完试后就没事了，等一下应该可以去吃个下午茶，放松一下心情，或许可以吃个火锅，好庆祝……今天有把所有考题都写完。
    不是应该在确定能进入下一阶段面试再庆祝吗？我心中的小天使毫不留情地训斥我。
    好吧，我承认我只是想找个藉口吃火锅罢了。小魔鬼立刻回嘴。
    不用说，现在肚子感到空虚的我绝对是偏袒小魔鬼的。
    我穿好裙子，拿起我的包包，在要推门而出的前一秒，我听见有人踏入化妆室。伴随着有些熟悉的声音，我立刻停止我的举动，僵在原地。
    「妈，我觉得不公平！」一阵娇滴滴的声音传入我耳中。
    又是这对母女啊！我不想跟她们打照面，谁知道她们看到我之后还会不会对我施展什么咒语，或许就是刚刚她们的举动才让我拉肚子的，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先回避一下好了。
    「怎么说？」母亲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
    「那个听力也太难了吧！当行政助理需要用到这么难的英文吗？」她的声音随着她抱怨的语气而变得粗糙了起来。
    在外商公司，英文会话是基本能力吧？
    「别担心，你都觉得难了，我想其他人也有同样的感觉，大家的实力应该不会差太多。」
    抱歉啊！我跟你女儿没有同样的感觉。
    「还有，翻译题里竟然有乱码！这根本就是在整人嘛！」她似乎已经放弃了维持形象，口中暴出泼妇骂街似的怒吼声。
    有乱码？我怎么没印象？还是是这个妈宝小姐真的特别衰，不但听力考不好，连考卷也要整她一下？
    「什么！有乱码？那一定是他们的错，我们绝对要向他们反应，说不定还能多要点分数……」
    这个结论似乎激发了她们的斗志，我听到两人再度提起脚步匆忙离开的声音。
    虽然我很想跟她们说，即使分数加了回来，就凭你女儿的英文程度是不太可能会上榜的，不过我可是不会再笨得跟他们打照面，所以我维持继续躲起来的决定。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小声，我的心情就越来越放松。太好了，我不需要等太久就可以出来了。等到确定她们离开后，我推开门，洗了洗手后步出化妆室。
    不知道别人有没有类似的情况发生，原本我是想找看看有没有其他人在讨论考卷的，没想到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可能是我的排便时间过久，让大家都散场了吧。
    不过，当我走过茶水间时，听到里头有杯具碰撞的声音。太好了，还有人没离开吗？
    我趋上前去，想去打个招呼，没想到茶水间里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我相信他会出现，我要继续等下去。」
    我猛然停下脚步，认错了。刚刚考试的清一色全是女生，所以这个人应该是这里的员工。
    为免他以为我在偷听（是啦，我是在偷听，但我不是有意的），我打算悄悄地后退离开。
    「那你就先回去向他们解释，我会尽快回去……」
    我后退的速度似乎还不够快，因为那男人一手拿着保温杯，一手拿着手机，突然出现在茶水间门口。他的声音随着看到我的身影而乍停，而我往后退的举动也因此定格。
    我定格的原因是因为发现他是个外国人！是个中文说得很好而且又很帅的外国人！
    以前常出国的我看过不少外国帅哥，而他的类型比较像英国绅士。很高，頎长英挺的身材搭配着合身的西装，棕色且利落的短发配上绿色眼眸，刚毅的脸庞以及具有凹槽的下巴。我很肯定，他如果笑起来一定会迷死一票女生。
    但他现在看着我的眼神有着惊讶、不解，还带着一丝丝慍怒，他朝着手机低声几句后便掛断电话，再度直视着我。
    噢！他的眼神会电人！
    「你是谁？」他皱起了眉头打量着我，但仅止于此，没有更进一步的胁迫举动。
    可是我的眉头也跟着他的话而皱了起来。
    怎么搞的？为什么他刚刚在讲电话时说的是标准的中文，而现在这句话却有着浓浓的英国腔？
    「怎么了？」他看到了我的疑惑表情，再度问了一句。
    还是英国腔。「不……我只是对你的口音感到好奇。」
    现在换他露出不解的表情了。
    「我的意思是，你刚刚讲电话时中文说得很标准，」我看到他双眼瞪大，急忙进一步解释：「我没有要偷听你说话的意思，我是不小心听到的。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你对我说话有这么浓的口音。」
    他没有答腔，只是持续用着很震惊的眼神看着我。
    好吧，我知道外国人是特别重视隐私的，偷听别人讲话对他们而言应该是非常严重的事情，但没有严重到需要用着看罪犯的眼神看我吧？更何况我已经告知他我并非故意了。「对不起。」我只能再次道歉。
    「你说……你听得懂我讲电话的内容？」他再次出声了，搭配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对，但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再次重申。事实上，可以说我只听得懂他讲电话时的口音，他现在跟我说话的方式真的需要再多练练，口音实在是太重了。
    「我……我没在公司里见过你，你在哪个部门？」他的话夹杂着中英文，还好我的英文不错，所以听得不吃力。
    不过怎么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更让我疑惑的是——他没有要追究我偷听的事了？
    「我不在这里工作，其实我是今天来应徵的。」我耸了耸肩。
    「今天？」他的双眼为之一亮。「你考试了吗？」
    「刚结束。」
    「那你跟我来。」他的头一扭，要我跟着他走。
    我愣了一下，我看起来有那么好说话吗？谁知道他是谁啊！小学生都知道不要跟陌生人走了，虽然这个陌生人长得很帅，走路的姿势更是帅气爆表。
    「怎么了？」没见到我跟上来，他转身，再度以疑惑的表情看着我。
    「我不知道你是谁。」说话婉转一点好了，希望他可以听得懂。
    他倒是愣了一下才发现我拒绝他的原因。他踅了回来，没拿着杯子的手在口袋中找了一下。「抱歉，我的名片和名牌放在办公室忘了带出来，我是特斯的人资经理。」他的手伸了出来。
    特斯就是这家公司的名称。
    原来我的应徵事宜就是由他的部门负责的啊！但身为经理，他应该是不会主导小行政助理的应徵内容吧。
    基于礼貌，我回握了他的手。不错，人帅，手也会带电。
    「你要我跟你去哪里？」开房间？我对小魔鬼的冷笑话赏了个乾笑。
    听到我的疑问，他露出了见到我之后的第一个笑容。「我要亲自帮你面试。」
    屁啦！经理大人亲自帮我面试？他看过我的笔试成绩了吗？而且那个无脸女不是说要等三天的吗？更何况我现在肚子空空的，怎么应付下一场硬仗？想到这，我的肠子又开始不听话的蠕动了起来。
    但拒绝帅哥的请求不太好吔，更何况以后可能还会遇见他（我是已经篤定自己一定会录取了吗？），他又长得一表人材，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逾矩的举动才对……
    坏人是能从外表看出来的吗？小天使猛力敲着我的头，我想祂意在把我打醒。
    「如果你要找我面试，请你以电话跟我联络。」
    他挑起眉，可能没想到我会这么回话。
    我努力装出非常坚持的表情。抱歉啊，帅哥，我的小天使正在恶狠狠地盯着我。
    「好，请等一下。」他立刻拨起手机，以流利的英文说道：「菲儿，帮我查一下今天来应徵的一位——」他看向我，我立刻报出我的名字。「潘……潘小姐的电话。」
    看来我中文名字的发音对外国人而言是个挑战。还好今天应徵者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姓潘，因为他没有再问我任何问题。
    他掛了电话，再度打了一串数字，现在换我的手机响了。
    可恶！我忘了关静音了，好险刚刚考试的时候没有人打电话给我，否则我就出包了。
    我有些狼狈地从包包中找出手机，上头显示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无声地吹了个口哨，我竟然误打误撞地要到了一个帅哥的电话号码，这算是个成功搭訕的例子吗？
    不，现在还不能确定这是他的电话，说不定刚好是诈骗集团打来的。我立刻按下通话键：「喂？」
    「哈囉！请问是潘小姐吗？」
    帅哥的声音同时从我的前方与手机里传来。我有点想恶整他，问他找哪位潘小姐啊，但看他对着我露出和善的微笑，我立刻打消了让他出糗的念头。
    「我就是，我现在可以接受你的面试了。」语毕，我掛上电话。
    好了，他已经表明了自己的身份，那么我也不必囉唆了。
    「太好了。」他也跟着掛上电话，微笑着带领我走向电梯，并一路搭到23楼。
    我在电梯中一直以馀光瞄他。这傢伙的心情似乎挺好的，虽然他没有跟我说话，目光注视着前方，但脸上一直带着明显的笑意。
    是有什么这么好笑的？他是认为我会是个优秀的员工吗（小魔鬼发出「嘖」的一声）？还是他觉得我很有趣（小魔鬼再度发出「嘖嘖」声）？不然就是他对我有意思（「嘖嘖嘖」）？否则我想不出来他为什么要笑得这么开心。
    说不定他是在笑其他的事啊。小天使突然出声。
    不是我在说，我们家小天使真的很会泼人冷水，衪的发言害我的少女情怀都瞬间消失了。
    不过小天使一提起，我想起了帅哥刚刚讲电话的内容。他明明是可以讲出流利中文的，为什么跟我说话的时候又要装着腔调？他是故意针对我吗？或是他想隐瞒什么？还是……
    「潘小姐，你知道你应徵的是什么职位吗？」帅哥突然转头问我问题，害我吓了一跳。
    这么快就开始面试啦？「我应徵的是行政助理。」这种问题是难不倒我的。
    他点了点头。「嗯，没错，事实上是我秘书的助理，因为她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要找个人帮帮她。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们以后会一起工作。」他又对我绽放了一个大笑容。
    哇！听他的口气，他好像认定我会录取了。但他为什么会这么肯定啊？他一定是对我有好感！（「嘖嘖嘖嘖嘖嘖！」）
    「什么叫没有意外？」希望他不会发现我在偷偷套他的话。如果我成功的套了出来，待会儿就可以把所有的「意外」都避免掉。
    他似乎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劲，十分认真地思考道：「你应该就是了，不过……」
    此时电梯开门，打断了他的话。
    他让我先出来，他则跟在我身后，没有要再继续跟我解释的意思。
    什么鬼？说话没头没尾的？就这样打住了。
    一出电梯，一个宽敞明亮的办公空间映入我的眼帘，粗估大概有几十坪。我快速地打量四周，发现这层楼的空间都是打通的，所以格局显得特别大。电梯面对一整面的落地窗，而窗前则放置着一张大气的深楬色办公桌。桌面整洁且明亮，似乎这个桌子的主人挺一丝不苟的。在这里办公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若是感觉累了的话，就可以往后俯看大楼四周的风景，看起来还满舒适的。
    房间的左方有一张没人的办公桌，不知道是不是准备给行政助理用的，而右边也有一个办公区域，有个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外国女生正朝着我微笑挥手。
    「我来介绍一下。」帅哥适时地站在我们之间。「她是菲儿道灵顿，是我的祕书，她是潘小姐，是来应徵你的助理的。」
    我们彼此微笑并点了点头。
    「很高兴认识你。」她主动对我伸出手。她的中文口音也有英国腔。
    「我也是。」我立刻回握她的手。这两人怎么这么奇怪？他们对待我的态度好像已经当我录取了。这种热情真的让我有些彆扭啊！
    此时我才有机会好好打量眼前的这位秘书。菲儿有着西方人深邃的脸庞，看起来有点像艾玛华森。她有着红透透的长发，苍白的肤色，脸上则是呈现着病容，而她在冷气房还穿着羽绒衣与雪靴则让我觉得有些诡异。
    似乎是解读了我的表情，她微笑着说道：「我怕冷，所以才穿这么多。」
    我立刻点了点头，没有再回覆任何一句话。被当事者看出来自己露出怪异的表情还满丢脸的。
    「那潘小姐你就先到会议室一下，我等一下就过去。」帅哥指了指菲儿桌子后方的空间，我才发现那里有一间透明墙面的会议室。
    我听话地走进会议室，正襟危坐地独自坐在偌大的会议室中。这间会议室的内侧墙上掛满了各式各样摊开的折扇，有水墨画的、风景画的跟一些卡通图案的，看起来这间会议室的设计者对于折扇有一种特殊的偏好。外侧则是玻璃墙面，所以从外面可以看得见里面的一举一动，这也就表示，现在在外头交谈的两个外国人看得到我在做什么。
    有鑑于他们可能会成为我以后的上司，所以我暂且就乖乖的坐在原位，给他们一个我是乖乖牌的第一印象，不过我还是忍不住到处乱看，因为我的内心是个好奇宝宝。
    我看向帅哥，他正跟美女开心地聊着天。美女从印表机抓起一叠纸递给帅哥，而帅哥接过后正好看向我。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对我露出杀手级的笑容。我像是被抓到做什么坏事的小孩，立刻低下头去，回避他的视线。
    我在做什么啊？我刚刚的举动就像是个情竇初开的小女生一样，一点都不大方。我应该要沉稳地回他一个笑容啊！这样才像已经出了社会的专业ol啊！
    没错！我要展现我的专业，我要沉稳地回他一个笑容，并且是一个公事公办的笑容。
    没想到在我酝酿专业笑容时，会议室的门被打了开来。帅哥进来了，手上拿着刚刚的一叠资料，最上面的一张纸有着我的大头照。
    可恶！要是我知道我的履歷表会被这个帅哥看到，那我一定不会在睡不饱的情况下跑去拍照的，真是失算。一想到帅哥会看到我双眼无神的表情，我就想当下夺门而出。
    他站定在我面前，接着递给我一张名片。「你好，我叫伊凡普林斯，叫我伊凡就可以了。」
    我接过名片，意思意思地研究了一下。「你好，伊凡。」
    他微笑地点了点头，接着面对着我，后臀靠在我面前的会议桌上，双脚交叉伸直至地面。
    「我不希望这个面试太过于严肃，我们就这样聊聊可以吗？」
    他坐得有些靠近，让我有些彆扭。「当然可以。」不管怎样都是主考官说的算。
    「很好。」他开始低头翻阅着他手上的那叠纸。
    跳过我的照片，跳过我的照片。我持续地向他灌输念力。
    「你叫做潘……怡……莹吗？」他皱着眉，很努力地看着照片旁的姓名。
    可恶！没用。「潘依妍。」我纠正他。
    他感激地点了点头，再度念道：「潘怡——莹——。」他特别加重后面两个字的发音。
    有差吗？我忍住大笑，再次说道：「潘——」我顿了一下，为什么要一直在我的名字上打转，直接告诉他我的英文名字不就成了？「你可以直接叫我朵拉。」我怎么觉得他在我说完这句话后，眼神有些受伤？
    「朵拉？」
    果然外国人对于唸西方名字还是比较在行，朵拉从他口中讲出来就是比我讲的好听多了。
    「朵拉……潘？潘朵拉？」他突然开窍，觉得有趣地看着我。
    对啦！你猜对了，我就是捡现成的名字来用。这就是姓潘的好处，女生的英文名字可以取为朵拉，而男生则可以叫彼得，多方便啊！不过唯一不同的是，我没有像潘朵拉一样集所有优点于一身。
    我耸了耸肩，算是对他的回答。
    「你很适合这个名字。」他看起来是真心的讚美。
    「谢谢。」当然！我姓潘嘛！
    他又接下去继续看我的履歷。「你二十三岁……但已经工作五年了？」他抬起头，好奇地望向我。
    来了！该来的还是逃不掉，我暗自叹了口气。果然就像阿姨所说的，我只有高中学歷的这件事一定会成为我求职的绊脚石，而现在，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影响着我是否会被录取，所以我开始背起准备了很久的说词。
    「没错。不过虽然我只有高中毕业，不代表我没有专业能力，我擅长沟通、整合、文案书写、中英文会话，还有行政处理能力，我想我的笔试成绩应该可以证明这一点。」我飞快地说着，就怕他会改变心意，不让我留下来。
    「别紧张，我没有觉得不好的意思。」似乎是发现了我的焦躁，伊凡立刻又展开微笑。「这种事情在其他国家常发生，学生们为了找自己的目标而先去工作是很常见的，我没有扣你的分数。」
    那就好。我原本僵硬的肩膀因他的回应而放松下来，我也回了他一个微笑。
    不错嘛！外国人的思想比东方人开明多了，没想到我可以如此轻松的度过这一关。
    「我看你的前一份工作还挺不错的，你也做了五年了，为什么会离职？」
    又是一个地雷题，一个我一说错就完了的题目。他的提问让我瞬间想起半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就是因为那件事，让我每次坐在办公室里都会觉得莫名的恐慌。所以严格来说，我不是因为不喜欢前份工作才离开的，我是因为前份工作在我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才离开的。
    「只是……想换个工作环境。」我低头看着自己互相缠绕的手指，试着忘了刚刚想起的不愉快的回忆。
    「我可以问为什么吗？」伊凡的声音轻柔地传来。
    我深吸了口气，仍是无法克服心中的恐惧，我只好垂下双肩，像隻战败的公鸡道：「很抱歉，我不想谈。」我今天所有自信的表现都毁在这道题目上。
    好吧！我认了，连我都无法正视我自己，别人要如何了解我呢？
    「不想谈就算了，别激动，我们换别的问题。」伊凡没有结束面试，反而又再次翻着他的那叠资料。
    他的反应让我不解，我不由得抬起头来问道：「请问……我没被录取吗？」
    他的双眼自资料上移向我，吃惊地问道：「怎么会这么说？我们还在面试中啊！」
    「因为我……我拒绝回答你的问题。」我用手指刮了刮脸颊，不自在地道。
    「我可以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他说得理所当然。
    真的假的？「谢谢。」我露出放心的笑容。帅哥还是有贴心的一面的。
    「不客气。」他也回以微笑，接着从资料里抽出一张纸递给我。「你看得懂这块石头上的字吗？」
    不知道我有没有看错，我觉得他的表情充满着期待。
    我接过他手上的纸，是一张石头的照片。照片里的石头看起来被清洗过，表面的刻痕清晰可见。刻痕是一个个的中文字，但这些字所组成的句子却没有任何意义，就像是刻字的人是随机把中文字刻在同一块石头上似的。
    「我看得出来这是中文字，但我不懂这句子的意思。」
    我发现伊凡的双眼一亮，表情也很振奋。「没关係，你只要帮我把字念出来就好了。」他的声音微微颤抖，补充了一句：「我中文不好。」
    虽然他这么说，我还是觉得疑惑。这间公司一定会有懂中文的人，他随便找个人帮他念就好了，有必要叫一个应试者帮他念吗？更何况这是面试的题目吗？如果我念不出来，他是不是就不会录取我了？
    算了，我猜不透他的用意，不过看在他态度诚恳的份上，我就帮他念好了。
    「之用戏能意查森犯具大室。」我绕口地念着上头的文字，突然感到有些丢脸，这样念着没有意义的字好像在念咒语一样诡异。
    我念完了，外国人没有半点动静。我不由得抬起头来看向他，发现他的右手抵在左手上并托着腮，陷入沉思。
    怎么了？难不成这个句子真的是个咒语，而他被我石化了？
    还好他动了起来，我在心中松了口气。他发现我正以好奇的眼神看着他，再度露出笑容道：「你可以再说一次吗？」
    我勉强自己的脸上不要出现「你很怪」的表情，听话地再将刚刚的「咒语」重新复诵一次。
    他听完后，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口中喃喃自语，并快速地站起身来往外走。
    怎么回事？我的面试结束了吗？那我的面试结果呢？
    我跟着站起来，想上前去问清楚，不过还好他似乎感应到我心中的问题。在拉开会议室门口之际，他回头以充满兴奋的表情对我说：「你明天就来上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