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春之祭（三）部落的对抗

    托音出动了。
    在上次乌伊河北岸之战后，尼堪虽然接受了“羁縻”托音在萨日德格山到库尔干之间游牧的请求，不过为了防备失去这个深处俄罗斯、哈萨克小玉兹、中玉兹之间包围的部落，还是为了他提供了一些必要的帮助。
    比如，与他达成用牛羊皮毛、羊毛、马匹更换兵器、食盐、茶叶的协议，孙传廊的商行具体负责这件事。
    另外，为了更好地应付突如其来的危机，尼堪也给他派了一些基层军官，协助他训练他的常备军。
    说到常备军，为了应付强敌环伺的态势，托音将常备军扩大了一千五百人，对于一个五千户的部落来说已经有些超编了，但托音还是忍了下来。
    现在是五月份，至去年发生的战事已经过去八个月了，这八个月，在大夏帝国军官的训练下，托音常备军的战力、纪律性肯定又上了一个台阶，加上更换的武器，这个台阶上的还不小。
    问题是，如同前文所说的那样，托音的牧地东西长约千里，南北宽约五百里，如此广袤之地，光靠这一千五百常备军是遮护不过来的，一开始，这一千五百人都分散在各处，托音的大帐所在只有五百人。
    故此，但阿明、达尔汗两人在西边肆掠时，托音也是很无奈。
    等他将所有的常备军以及另外一千五百部族青壮汇聚起来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此时，除了一个以以前喀喇契丹部落建造的土城——“临潢府”为依托进行殊死抵抗的部落，尚没有被喀山鞑靼、诺盖人祸害外，其它诸部大多已经遭了毒手。
    这就是摆在托音面前的现实。
    必须援救这个部落，否则托音将彻底失去其它部族的信任，以他这五千帐的水平，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俄罗斯、哈萨克任何一方吞没。
    这一次，为防备南方的中玉兹再次北上，他已经在部落里充分动员，在乌伊河北岸部署了另外三千骑兵，部落十五岁上的男丁几乎被他抽调一空。
    天气已经渐渐温暖起来，骑在马上风驰电掣的感觉非常愉悦，不过今年三十六岁的托音却丝毫没有感觉这一点。
    他在后悔。
    早知道是这种情形，还不如一早去阿提拉河流域投靠鄂尔勒克，那是一个丁口不下二十万的大部落，没有多少势力敢轻易挑战他们。
    不过他也有苦衷。
    他死乞白赖地留在这里，也是有原因的。
    杜尔伯特部落分裂后，目前辈分最高的就是他了，何况他还是前任珲台吉的幼子，按照蒙古人“幼子守家门”的传统，继承下一任珲台吉的就是他托音，可惜达赖台什破坏了这一切，这也为杜尔伯特部落的分裂埋下了伏笔。
    在托音的内心深处，他还是想将杜尔伯特各部落捏合起来，他在等待一个机会，等待草原大乱的机会，可惜从当前来看，这个机会似乎并不存在，他的几个侄子也并没有将他这个叔叔放在眼里。
    大乱终于发生了，这一次，却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得知托音前来时，阿明也重视起来。
    作为南俄草原的游牧部族，他可是见识过土尔扈特部落的厉害的，鄂尔勒克一路平躺过去，肯定是以不少部族覆灭为代价的。
    在这个时代，蒙古骑兵的战力依旧相当可观，卫拉特部落的骑兵更是冠绝蒙古诸部！
    但阿明也没有退路了，随着缴获越来越多，只有彻底击溃托音才能将缴获带走，否则就是白忙活一场。
    于是一场经典的“卫拉特蒙古骑兵”vs“鞑靼骑兵”的战事在“临潢府以南约莫百里的一处特殊地带展开了。
    说是“特殊地带”，是因为此地是广袤草原上的一处突兀的森林地带，方圆几十里，两侧还是大湖。
    阿明的缴获全部放在那里，托音不得不救。
    首先跃入托音眼帘的是一个步军大阵，那是一个约莫一千五百人的大阵，全部是长枪，除此之外，这些长枪兵的的左臂上还挂着一个木盾。
    大阵的后面就是栅栏里圈着的人口、牛羊、财货，托音想要营救他们就必须打破这个长枪阵！
    托音知道，如果只有这一千多长枪兵还好说，他的骑兵还可以从北面绕过去侧击其后部，但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敌人的骑兵肯定藏在森林里面。
    他没有退路了，很快做出了决定。
    他带着的一千五百部族青壮在长枪兵面前玩起了“曼古歹”战术，就如同他们的祖先跟随拔都攻入欧洲后屡试不爽那样。
    而经过瀚海军训练的那一千五百常备军却按兵不动，防的就是敌人可能突然出现的骑兵。
    果然，待在原地被动挨打的赖吉宁长枪兵在敌人不时出现的密集的抛箭的打击下有些支撑不住了，大阵隐隐有松动的迹象。
    这时，与托音料想的那样，森林里钻出了大队的骑兵!
    一刹那，决定战争的时刻到了。
    这里要说明的是，与瀚海军准备战事肯定要以精确的情报为依据来制订决策不同，像托音这样的普通部落没有意识，也没有能力做到这一点，若是有部落做到了，那肯定是一个强大的部落。
    比如准格尔部，也比如眼下叶尓羌汗国依为屏障的、位居伊塞克湖附近的吉尔吉斯人。
    （ps，眼下叶尓羌汗国能继续屹立于天山以南，凭的不是自己的战力，而是占据着费尔干纳盆地到伊塞克湖一带的吉尔吉斯人部落，那个部落以骑射起家，从叶尼塞河转战来此，战力相当强横，也是巴图尔相当重视的敌人）
    托音能将部队一分为二已经难能可贵了，何况他手里也只有一千五百骑，再分下去就太单薄了。
    他将一千五百人分成两拨，一边约莫七百多骑，分头迎了上去。
    大战正式开始！
    托音这一千五百常备军果然是受过瀚海军训练的，他们上去时不仅抵挡住了敌人的攻势，还隐隐有将敌人击退的趋势！
    不过自己亲自上阵的托音很快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眼前这支敌骑明显是喀山鞑靼人南面一带的诺盖人装束，传说中这次劫掠的真正主力——喀山鞑靼人依旧不见踪影！
    但现在他的队伍已经和达尔汗的部队搅在一起，想要轻易脱离也不容易，何况他们这一方还很有获胜的可能。
    在阿明的骑兵出现之前，尽快击败达尔汗！
    托音很快明确了战略，一开始在施行曼古歹战术对付赖吉宁长枪兵的部族青壮此时也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他们只留下五百骑对着长枪兵袭扰，另外一千骑撤出了战斗，在战场的中心以外警戒，托音见到这一点不禁频频点头——这肯定是留在那队骑兵中瀚海军军官建议的，否则，以他自己的将领是想不到这一点的。
    免除了后顾之忧，托音的进攻更加迅猛，达尔汗的骑兵摇摇欲坠！
    “哒哒哒……”
    此时，若是再给托音哪怕一刻的时间，他就能彻底击败达尔汗，没有骑兵的掩护，赖吉宁的长枪兵就是砧板上的肉。
    不过敌人是不会按照你的节奏来配合的。
    正在此时，阿明出现了!
    两千多骑全部出现，一边一千多，分别冲向正在警戒的托音部族骑兵！
    见到援军出现，达尔汗的诺盖骑兵顿时焕发了最后一丝勇气，竟奋力将托音缠住了。
    说起南俄草原，目前战力第一的肯定是哥萨克，可惜他们并不是铁板一块，并没有聚成一个偌大的集团，故此，当下战力最强的肯定是土尔扈特蒙古人，接下来就是阿明的喀山鞑靼人了，再接下来才是其它部落。
    ……
    战斗又进行了小半个时辰，托音败了。
    他带着剩余的千余骑向东边窜逃，后面的阿明、达尔汗紧追不舍，他们知晓，托音部落可不止这点战力，若是让他成功逃脱，还是一个大麻烦，故此这次他们起了将托音生擒或者杀死的年头。
    就在托音带着部族与阿明、达尔汗鏖战时，在托音牧地的东缘，巴拉宾部落的酋长舍赫早已得知了这个消息，为防不测，他早就召集了三千部族骑兵，就逡巡在与托音部落接壤的库尔干一带。
    他的部落来源于西伯利亚汗国，战力既不如蒙古人，也不如哈萨克人，恐怕连诺盖人也不如，他没指望自己能战胜阿明他们，能将他们挡在库尔干之外就心满意足了。
    其实，他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他应该将自己的部队靠近托音随时进行支援，若是托音能独立击败阿明，他就撤回塔拉大草原，若是不行，就马上去支援，这样一来，他与托音的联盟始终会处于不败之地，可惜保守、坐山观虎斗的老观念左右了他。
    当阿明、达尔汗的骑兵夹着托音的骑兵紧追不舍时，托音完全没有机会向南跑——那里是他的大本营乌伊河，只能向东跑。
    跑的一方、追的一方都很疲惫，不过双方都没有松懈，一天一夜的功夫便来到了库尔干。
    于是，罕见的一幕发生了。
    此时，若是舍赫仔细观察形势，就会发现双方都是摇摇欲坠的模样，不过他并没有看到这一点，他只看到托音败了，被敌人紧追不舍。
    还有，自己的骑兵正在托音退却的的道路上！
    怎么办？
    此时，舍赫有无数种选择，无论哪一个选择都能让阿明知难而退，他偏偏选择最不堪的一个。
    他也跑了！
    正在忐忑不安的阿明不禁大喜过望，他一咬牙继续追了上去。
    结果让人啼笑皆非，托音的骑兵情急之下冲到了舍赫的队伍，还将他的队伍带的大乱！
    这便是从额尓齐斯河东岸带领三千骑兵赶到西岸支援的罗继志见到的景象，不过到了此时，无论是阿明、达尔汗还是托音、舍赫都没有丝毫的战力了。
    罗继志这三千骑将是扭转战局的最后一棵稻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