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冻狱之旅（1）乌厄连的真相（上）

    就在孙德威在大海上闯荡时，他的弟弟，只比他小四天的义亲王孙德恩正与他的外公、原枢密院的枢密使、布拉姆部的哈拉达、今年五十五岁的萨哈连在勒拿河以东最远之地，与美洲大陆最近处只有一百多里的楚科奇半岛，一个叫做乌厄连的小部落盘桓。
    自从成立西伯利亚公司以后，萨哈连已经带着手下走遍了东西伯利亚的凡是有人烟的地方——所谓有人烟的地方，在东西伯利亚山地、苔原，无非是两个地方——海边，以捕鱼、海兽为主的部族，或者在大河边上，捕鱼兼喂养驯鹿的部族。
    东西伯利亚，是整个西伯利亚最寒冷之地，也只有上述这两个地方才有人烟，如此一来，西伯利亚更公司的行程就简单了。
    与历史上的哥萨克一样，沿着大河、大海边缘行进就是了。
    从勒拿河往东，从西向东分布着几条大河：
    阿尔丹河；
    因迪吉尔卡河；
    科雷马河；
    奥莫隆河；
    阿努伊河；
    阿纳德尔河；
    每一条河流几乎就是一个部族的代称，这些部族都集中居住在大河的某一处，加上广袤的北冰洋、太平洋海岸线，就是这些部族栖息之地，偌大的东西伯利亚山地，这些部族加起来恐怕不到五万人，妥妥的地广人稀。
    当然了，这些地方，就连号称北山野人的温多苔原部族也望而却步，海拔高、纬度高，无尽的冻土，常年气温都在零度以下，冬季最冷的月份比雅库茨克还冷，能在这些地方生存的，都不是一般人。
    就算到了后世，东西伯利亚地方，俄罗斯的开发也远远不如其它地方。
    俄罗斯的诗人称呼她为“冻狱”，特别是靠近北极圈附近的楚科奇地带更是如此，加上极昼、极夜、火山的存在，冻狱，还真不愧于她的名号。
    西伯利亚公司成立六年了。
    六年，该公司的人也就是将东西伯利亚地方的大的河流、海岸线有人的地方探查了一遍，更加广袤的山上、小一些的河谷、苔原依旧无人问津。
    这也与西伯利亚公司目前的现状有关系。
    在尼堪初步的设想中，西伯利亚公司这个半官方、半民间的机构，在东西伯利亚发现了某种有经济价值的树木、珍禽异兽、药材、矿物，若是有后续的公司跟上进行进一步开发，西伯利亚公司都能一次性获得一笔收入，或者在这后续跟上的公司里占据一小部分股份。
    与此同时，尼堪将麾下文武官员的封地也大半设在此地，为的就是当这些官员熬成贵族后能有势力前去开发。
    可惜的是，这地方太过苦寒，稍微好一些的季节最长也不过四个月，其它时间都是处于极度寒冷的白茫茫冬季统治着，想要开发难度太大，于是，迄今为止，没有哪怕一个有封地的官员前去开发。
    于是，尼堪的封爵渐渐地变成了一个符号，一个虽然在现实中却依旧有些遥远的符号。
    但西伯利亚公司的人依旧将这块土地踩了一遍。
    西伯利亚公司成立后，原本除了索伦人、雅库特人，还有大量的汉人，结果到了最后汉人无一例外全部退出了，如今只剩下索伦人和雅库特人了。
    尼堪的岳父、哈尔额敦的父亲萨哈连从枢密院退下来后，倒是对这个工作乐此不疲，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西伯利亚公司自从成立后，一直处于大幅亏损的状态，若不是有尼堪的内库撑着早就破产了。
    不过此地的老虎、黑貂、棕熊极为丰富，公司的人倒是一路上猎获了不少，这些动物的皮毛无一例外都非常珍贵，勉强为他们换取了一些钱财。
    六年下来后，彼等在各大河流、太平洋沿岸部族的集聚点都设置了过冬地，所谓过冬地，无非就是一排能容纳大约百人居住的木屋，木屋里设有铁皮炉子，以及一些粮食、肉干之类的，除此之外，便别无他物了。
    这样的地方自然不多，萨哈连带着队伍离开后每一个地方都留下了两到三人驻守，算是代表大夏国官府宣布“主权”。
    乌厄连，便是其中之一，还是大夏国在亚洲大陆上最东边、最北边之地，上一次萨哈连巡视到此时，留下了两个人驻守。
    乌厄连，楚科奇语是“黑色的土地”，自然是因为此地虽然在北极圈里，不过地下却极富煤炭资源所致，这样的地方，又离美洲大陆只有百多里，自然成了西伯利亚公司的修建过冬地的首选。
    眼下，正值乌厄连的夏季，萨哈连又带着队伍过来了。
    由于带着孙德恩，这一次，除了几十名全部出生于索伦、雅库特诸部的卫士，还有出自各军事学校专司观测天文、绘制地图之人，以及负责辨识动植物、矿物的学生，为了保障孙德恩的安全，还跟着太医院的三名医生，当然了，这三名医生全部都是索伦人，还都是从赤塔、尼布楚、乌兰乌德三地中学堂里升到大夏国设在阳都的政务学堂修习医学者。
    大夏国旗下的所有学堂，无一例外都采取了军事化的管理，故此，从这些学堂出来的人，无论从事何种行当，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军事常识，这也是大夏国的显著特点。
    将绘制的地图呈现给大夏国官府，从而获得一些报酬，这也是算是西伯利亚故事为数不多的收入来源之一。
    孙德恩，只比孙德威小几天，面目轮廓很精致，不过却隔代继承了他外公的黑面皮，这也是让萨哈连亲近的原因之一。
    （萨哈连、喀啦，在索伦语、蒙古语里都有黑色之意）
    当然了，在天寒地冻的北地，想要太黑也不大可能，不过是相对而言。
    乌厄连，是一个较大的楚科奇部落，有约莫上百户，基本上是以捕猎海象、北极熊为生的部落。
    楚科奇人，依旧是从女真人里分化出来的，先祖可能要追溯到遥远的肃慎时代了，按照尼堪的理解，楚科，在索伦语里有可爱、温和的意思，而奇是“……的人”，全部连起来便是“温和的人”。
    不过眼下大部位于楚科奇半岛的楚科奇人已经没有半点温和的模样了，而是一个以啖生肉、直接将海兽脂肪抹在身上过冬、浑身散发着浓浓的腥臭味、面目凶狠的部族。
    也是，以前由于温顺才被赶到如此寒冷之地，后来由于与世隔绝，又变得野蛮起来。
    说他是整个东西伯利亚最凶狠的部族也不为过，后世的哥萨克来到此地后，实际上并没有完全征服楚科奇人，反而在彼等面前受损严重。
    自然，一个还处于氏族社会中期，并没有比野兽强多少的原始部族，论起凶狠劲儿，肯定在东亚大陆首屈一指。
    楚科奇人的语言萨哈连他们只懂三成左右，饶是如此，双方的交流完全无碍，因为索伦人的语言很简单，大半与森林以及森林里的东西有关，而这一切就算过去了千百年并没有变化多少，无非是发音不同罢了。
    索伦人的语言逐渐丰富起来，不是别的，而是大量吸收了突厥人、蒙古人的语言所致。
    “在一个一整天完全是黑夜的日子，那两人突然不见了，之后村子里的人四下寻找，可惜并没有找到”
    在乌厄连的木屋里，在萨哈连等人的面前，正站在一个小女孩，肤色白皙，眼睛大大的，双颊通红，全身穿着以前大夏人留给她的冬日套裙，戴着一顶蒙古女人常戴的貂鼠皮帽子。
    与这身漂亮衣服不相称的是，在她的胸前却挂着一串用海象牙齿雕刻的人类头盖骨串珠！
    霍尔敦，是这个楚科奇少女的名字，实际上与萨哈连的女儿、孙德恩的母亲哈尔额敦意思差不多，和煦、温暖的意思，女真系部落女子常见的名字，这个名字背后掩藏不住人类对光明、温暖的渴望。
    而那串雕刻得异常粗糙的头盖骨串珠显示了霍尔敦的身份。
    不错，她就是乌厄连部落的萨满。
    一个年仅十二岁的萨满！
    按照这个村落哈拉达（彼等自称胡娜德，以下仍称呼哈拉达）的说法，此女自从降生之后，厄运便笼罩着她的家庭，他的父母、兄弟离她而去，而她在十岁那年一个人跑到北边的大洋冰面上，冒着极度寒冷的天气，以及周围北极熊环伺的情况下竟然呆了十天没死。
    那之后，全村的人便将她当做神明来供着，自然而然，她也成了部落的萨满。
    乌厄连，萨哈连在前年完成木屋的修建后，留了两个索伦人在此地驻扎，说好了三年后就会换人，可眼下这两人却不见了！
    萨哈连一开始便将乌厄连部落哈拉达阿钦（也就是爱新，金子的意思）叫过来询问，阿钦的回答与眼前这位霍尔敦萨满差不多，除了在一个极夜（一个二十四小时都是黑夜的日子，北极地区特有的现象）里消失，第二日短暂的白日还下起了大雪，故此，将这两人的踪迹也掩盖住了。
    听着眼前这个小女孩儿的话，萨哈连没有说话，他身边一人却陷入了沉思。
    奥尔格勒，一个从阳都医学院毕业的医生，因果达河达斡尔人，实际上是一个女真化的蒙古部落，否则也不会拥有一个蒙古名字。
    当然了，鄂温克、鄂伦春、达斡尔，是被尼堪认可的索伦三大部。
    作为从各级学校披荆斩棘出来的人，对于极昼、极夜这种现象奥尔格勒自然提前了解过了，对于其原理也大致明白，何况，能派到西伯利亚公司协助萨哈连、孙德恩祖孙的人，除了他医生的身份，他还是一名军人，是赤塔步军学校、阳都医校的双重毕业者，也是眼下这支探险队排位第三的人。
    排位第一的自然是萨哈连，这第二却是大家的熟人，原雅库茨克两大部落之一的哈拉达、后来加入瀚海军骑兵旅一直做到指挥使的库楚克，那个在与满洲八旗大战中将猛虎骑的战法发挥到极致的人。
    像东西伯利亚这样极寒的条件，索伦人勉强能够忍受，不过对于长期在雅库茨克生活的库楚克来说那就是常态，故此，在库楚克立下许多功勋后，尼堪将他封为伯爵，封地就在楚科奇半岛！
    除此之外，库楚克年仅十岁的儿子，雅库特语库玛，却被尼堪赐名孙德顺者就是孙德恩的玩伴，这才是库楚克愿意从骑兵旅里脱离，专心伺候义亲王孙德恩的唯一原因——目前孙德威虽是长子，不过其除了固执、倔强，资质平平，下一任皇帝之位到底是谁目前并没有定论，孙德威、孙德恩、孙德安都有机会。
    为了下一代着想，库楚克还是辞去了骑兵旅指挥使之职，以西伯利亚公司总经理的名义辅助萨哈连，至于萨哈连，自然就是董事长了。
    而那奥尔格勒，就是目前孙德恩、孙德顺两人的老师，还是西伯利亚公司的常务副总经理。
    “此中必有蹊跷！”
    听了霍尔敦的话，奥尔格勒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