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0章 少年天皇之八：凛凛冬日（4）破阵子

    西戎最沐恩深，犬羊违背生心。
    神将驱兵出塞，横行海畔生擒。
    ----唐.哥舒翰
    堀田正俊很快失望了。
    他寄以厚望的那条连在两座小岛之间的铁链子断了。
    不是从中而断，而是从一端脱落。
    长达二十丈的铁链子从一端脱落后，在冥海号的冲力以及另一端的拉力下猛地向回横扫！
    望远镜里，长长的铁链子扫过了小岛上的树木和灯塔，所到之处，一切都切成了两半，然后余势未歇，又折回来击中了冥海号的右侧船帮。
    此时，若冥海号还是一艘木制的船只的话，虽然不见得受到重创，不过受到一些损失还是可以预见的。
    因为那条铁链子就像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握在手里，先是将小岛上的树木削掉一层，然后狠狠抽打在冥海号上。
    但冥海号却是一艘周身包裹着青铜的船只，除了击打在船身上的“当当”声响，对他本身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铁链子遇到强大的阻力后便跌落大海了。
    冥海号继续向前，两侧的明轮和尾部的螺旋桨全开，沉重的船头，锋利的造型剖开了他在海下遇到的一切。
    海下，堀田正俊动用了一百艘船、一百个忍者、五百个精通水性的渔民花了十日功夫才布下的暗桩、细铁链子在准现代机器动力的推进下完全不堪一击。
    岸上的火炮此时也没闲着，在大夏国没有出现以前，日本制作的火铳质量位居东亚之冠，自然也能铸造火炮，由于大夏的介入，幕府一改原本深度“闭关锁国”的做法，也引入了荷兰人、葡萄牙人的火炮铸造技术，并花大价钱购买了不少。
    其中有一些就布置在大阪港。
    不过，他们醒悟过来的时间太短了，想要充分掌握火炮的铸造技术，在没有像大夏那样用整整二十年不计代价的教育、工坊堆起来准现代理念下的体系，想要达到大夏人的高度，别说他们了，就连如今还处于微积分萌芽阶段的欧洲也不行。
    铸造成本居高、成品率巨低、铸造周期巨长。
    这便是眼下整个世界在火炮铸造上的现状。
    何况，一个没有城垣的市町港口，也不是幕府守护的重点，对他们来说，有限的火力要用到像大阪城、京都城、名古屋城、江户城这些大城上，堀田正俊能在大阪港打下暗桩、拉起铁链子，已经算是做到极致了。
    故此，在大阪港码头上，周围的小岛上，虽然布置了一些火炮，不过大多以短管炮为主，其射程、威力与冥海号上的尼布楚青铜炮不可同日而语。
    “轰……”
    冥海号在清障的同时，船上的火炮也开始怒吼了。
    作为一艘有着特殊作用的船只，由于与动力相关的东西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就不可能布置太多的火力了，不过十二斤的尼布楚青铜炮那完美的管身比以及火力输出还是让岸上的日本炮兵大吃一惊。
    兴许是知晓日本人普遍建造的天守阁的作用，当船只转到用右舷位面对着码头时，一门青铜炮抬高了仰角，刚好对准了天守阁！
    很幸运，或许是船只的慢速度以及港口较小的涌浪（有多个小岛的阻隔和缓冲）起了作用，炮弹直接命中了天守阁，强劲而凌厉的炮弹从完全木制的建筑物中穿了过去，期间击断了一根支撑柱，穿透了两侧的楼板，顿时让天守阁剧烈摇晃起来。
    “八嘎！”
    堀田正俊的怒吼声中饱含着恐惧。
    半日过后，冥海号已经在港口附近清出了一条长约两里的无障碍海面，这两里之内小岛上的铁链子也全部被撞断。
    不过，在岸上敌人大量火炮的打击下，他的一根完全裸露在外面的烟囱还是被击断了，船上的人赶紧熄灭蒸汽机，利用明轮退了出去，他需要花时间来更换烟囱。
    此时，正在外海逡巡的一支分舰队在冥海号上人员的引导下进来了。
    很快，瀚海军分舰队的火力让岸上的日本人知晓了什么叫“饱和攻击”，两个小时过后，这两里范围内的岸防设施都在强大火力的攻击下或垮塌，或毁灭，也有胆子大的日本武士胆敢来到码头上用火枪或弓箭对着船只射击的，迎接他们的是漫天的散弹。
    分舰队对着岸上轰击了半日，此时，七层楼高的天守阁也轰然倒地，堀田正俊只能转移到他以前饮酒作乐的地方。
    黄昏前夕，一个团的兵力上岸了。
    一千个拿着后装燧发强以及二十门两百斤佛朗机炮的步兵团上岸了。
    堀田正俊自然不能容忍这一点，他已经纠集了两千人冲了过来，一千双手长刀的武士，一千拿着长矛的农兵！
    市町离码头只有区区百米左右，瀚海军的这个步兵团能抗住敌人的冲击吗？
    瀚海军排成了十排，头上宽大的铜盔正好遮住了飞雪，不过他们还面临着另一个问题。
    大风。
    对他们更为不利的时，眼下大风是从北面吹过来的，而他们却是从南面上岸的的。
    我们知道，燧发枪的关键就在那处引药池，平时引药池可以盖着，战时则打开，扣动扳机时，夹着燧石的龙头猛地撞击引药池的内壁产生火花，引燃引药池里的引药，而引药池通过一个小孔与枪管里的击发药相连，于是便很快引燃击发药，击发药在狭小的空间剧烈燃烧产生强大的推力，推动弹丸射出。
    射击时，引药池附近会产生一团火花，那是从小孔了漏出来的击发药燃烧产生的。
    可如果遇到大雨、大风天气，别说火绳枪了，就连燧发枪也够呛，雨势还能用帽檐遮住，不过大风来了怎么办？
    作为如今这个世界使用火枪的集大成者，瀚海军自然不会忽略这一点，说白了，是尼堪不会忽略这一点。
    以前，当开始射击时，引药池的盖子是向后立着，因为那样可以避免从小孔泄露出来的火花对士兵的眼睛造成伤害，又可在一定程度上阻挡从身后吹归来的大风，不过眼下大风是从前面来的，这样的情况该如何处之？
    只见瀚海军们纷纷在引药池的下面拨动了一下，竟从那下面掰上来一块铁片，铁片通过一个装置与引药池紧紧连在一起，需要时可以通过这个装置拨到上面来，当它立起来时，正好挡住了前面的风势。
    这块铁片还可以拨动到两侧，遮挡住从两侧吹过来的侧风。
    百米的距离，呼吸可至。
    不过，瀚海军依旧完成了六排的轮番射击，一个六连击之后，猪突在前面的武士那狰狞的面目已经清晰可见了。
    不过事情还没完。
    似乎预料到了刚好打完六排后便会近距离遇到敌人，此时，那二十门火炮开始咆哮了，由于瀚海军阵型的宽度也大致是一百米左右，而每门小炮迸发的散弹可以形成一个二十米的扇面，此时，分成三拨来发射。
    火炮也是燧发的，同样用到了遮风挡雨的装置，如果还是以前在大明流行的由引线点燃的方式，那样不但会造成火炮几乎不可能同时发射，遇到雨雪天气，引线极易受潮，当场哑火的也不在少数。
    而燧发却不同，当一个指令下达后，同时扣动扳机，六门小炮的散弹几乎同时射出，然后是第二轮、第三轮！
    等三轮小炮发射完毕后，在他们的前面，一段宽约三十米的空地上，上面依旧是飞雪狂舞，地上却是触目惊心。
    这一段地面上，堆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依旧在挣扎着的伤兵，当然了，这里面大部分是拿着长矛的农兵，饶是如此，这样惨烈的阵势是眼下的日本武士没有想到的，以前他们与满清余部作战，双方较量的多半是勇武，一战下来互有胜负，由于满清有大量骑兵，最终还是胜多负少。
    不过火器能用到这种程度却不是他们见过的，于是，饶是寻常在天照大神的指引下，深信“武士之道”的武士们也呆住了。
    此时，后面尚未发射的四排瀚海军士兵又开始射击了。
    “砰……”
    “砰……”
    “砰……”
    “砰……”
    四阵火枪整齐的声音过后，对面的敌人又薄了一层，不过此时武士们终于醒悟过来。
    贴上去！
    只有贴上去，卷起手中的刀花，才有取胜的可能！
    “杀给给！”
    奇怪的是，对面瀚海军完全可以利用这段空间再来一次火枪、火炮的轮番射击。
    不过这个团的指挥使似乎有心想检阅自己士兵的枪刺术似的，先前已经完成发射的六排士兵已经转到了前面，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他们手中的燧发枪那锃锃亮的枪刺已经出现在枪上！
    “西戎最沐恩深，犬羊违背生心。
    神将驱兵出塞，横行海畔生擒。”
    他们以三人为一组，冒着漫天的风雪迎了上去，嘴里还唱起时下在大夏国最流行的“秦王破阵乐”的选段。
    “只有敢拼刺刀，还能取胜的火枪兵，才是最好的火枪兵，才是无敌的火枪兵！”
    在港湾里，一艘金雕号上，端着十倍双筒望远镜的尼堪见到这一幕，不禁点了点头。
    瀚海军的刺刀术完全是由他这位穿越而来的某军老兵编写、传授的，一直很少用到，刚才这个命令也是他直接下达的。
    随着岸上“秦王破阵乐”歌声在血液飞溅中不停响起，船上的水兵们也哼起了这首歌。
    半晌，尼堪面无表情的放下了望远镜。
    能让他放下这久违的画面，只有一个原因。
    他的军队胜了。
    因为在镜头里，日本武士在逐渐后退，而他的军队正在稳步向前推进！
    拼刺术，三角进攻，才是他瀚海军步军最厉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