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3节 你是一个好人

    那是一坐白雪皑皑的山，许戈，正身着厚重的衣服，艰难的前行着......
    这座山的山顶，有着一年四季都不会融化的雪。同时，也是日本第一高山——富士山。
    这座山山势雄伟优美，呈圆锥形，从远而观，似乎散发着一种“神”的味道。事实上，它在日本，从古至今，确实成就过不少神话、传奇。
    就好像华夏的珠穆朗玛峰、长江、黄河一样。
    正如此刻，一代江湖巨人——许戈，他冒着巨大的风雪，已经来到了峰顶。
    而他登顶的目的，一如很多人一样，不是为了欣赏美景。为的是......自寻短见。
    很难相信，一个活的像许戈一样洒脱的男人，竟然会萌生去意。这个去，是真正的去。
    许戈来到了峰顶以后，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掏出了一根烟，又从衣服里拿出了一瓶白酒。
    峰顶的风很大，许戈费力的点燃了香烟，怡然自得的抽了起来。他看着天边的云彩，似乎在追忆着很多往事。
    实则，当他再度出现帮我报仇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他内心矛盾，不愿再染指江湖事。
    因为多年以来，他已经再清楚不过，一旦陷入这个怪圈，爱恨情仇便会纷沓而来，成了负累。
    所以与其再被缠住，莫不如彻底放下。但是想彻底放下又谈何容易？
    就好像，他被余鹏飞砍断了手，跳下了悬崖以后一样，他也想就此不再出世，当一个山野村夫。可终究还是放不下我，不远千里再帮我拼命。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要心中有牵挂，你的心里便永远无法清净。所以放下一切的最好方式，便是许戈此刻的念头。
    “呵...呼...”许戈吐了个烟圈，即刻被风吹散，他打了个寒颤，骂道：“操，早知道这么冷，就不从在这跳了。多亏老子聪明，还带了瓶白的。”
    说话间，许戈用力抽了几口，用力将烟头弹下了眼前的万丈深渊里。
    他将瓶盖咬开，然后“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口，说道：“啊...爽，舒坦！”他又往雪地上倒酒，嘀咕道：“兄弟，一人一半。”
    就这样，一瓶白的，他自己喝了一半，往地上倒了一半。他嘴里的兄弟，自然是我。
    他双手搭在了膝盖上，看着似乎触手可及的天空自言自语道：“想帮晓仁报仇，又减少冤冤相报的话，其实最好的方式，就是我能在一年多以前就成功杀掉藤天航。这样，也就不会扯进来山河组。余鹏飞那群乌合之众也会自动解散。只可惜，我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如今事情已经圆满解决，许戈竟然还在为这件事情感到自责！要知道，真正应该为这件事感到自责的人，是我释晓仁啊！为了我们两家的仇恨，我们牵扯进来了多少人？牵扯掉了许戈的一条手，现在又牵扯掉了他的命。
    “现在，我杀了藤天航。老欧那边不可能放过我，他不给自己交代，也得给上面交代。万一我再露面，被老欧给查到，届时晓仁又怎么可能不为了我跟别人拼命？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会牵扯到恩怨。循环不息。”
    说着说着，许戈便又点起了一根烟，这是他为自己最后的“吊唁”了。他肯定有太多的话想对自己说。
    “呼...”他抽了一口烟以后说道：“试问，这样的人世间，又有什么意思。”
    “过去，我不想回望；现在，进退维谷，举棋不定；未来，我也再不会遇见晓仁这样的手足兄弟。我已经是一个没有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的人。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说罢，他便踏步向前走去。
    倘若再走，便是万丈深渊。
    而在他犹豫的一刻，突然感觉身后有人出现。他反应过来以后，竟然发现肩膀上多了一条厚重的围巾。
    回头一看，竟看见，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者，正站在他的身后。那么自己肩膀上突然出现的围巾，便是这个老人为自己披上的了？
    “这么大的风雪，少不了一条围巾。”老人用日语，开口十分慈祥的说道。
    许戈是一个多愁善感，容易被感动的人。这刻，他本对这个残酷现实的世界没有任何留恋的，想纵身一跃自寻短见。但见老人这般的慈祥，他竟然有些忍不住想哭。
    “老伯您年纪大，还是您更需要围巾。”许戈用流利的日语和老人说道，并想拿下自己的围巾。
    老人却制止了许戈的动作，说道：“我年事已高，来日无多。你年轻，来日方长，得好好保证身体呀。”
    见老人这般，许戈欲言又止。自己，来日方长吗？可是总不能跟老人说，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跳下去自杀的吧？于是，许戈没再拒绝老人的美意。
    老人拄着拐棍，站在许戈的旁边。他的脸十分苍老，说话声音也很小，没有一丝生气。
    他缓缓开口说道：“我啊，在这里住了多少年，我自己都忘了。见过多少往下跳的人，我同样忘记了。”老人笑了笑说道：“他们都以为，从这里跳下去了，就能到天堂。你说好笑不好笑？那么你呢？你又有什么想不通，想从这里跳下去？”
    许戈被老人这么一问，显得很吃惊，自己还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老人就已经猜到自己想要干什么了？
    “我...没有啊。”许戈勉强镇定的说道。
    老人笑了，露出了残缺不齐的一口牙齿，看着许戈说道：“没有就最好了，但是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就是想跳下去的。”随后，他又看向别处，继续说道：“因为这种感觉，我很熟悉。四十年前，我也跟你一样，想从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但是，我最终没有跳。”
    “想不到像老伯这样洒脱的人，也会选择这样的方式了却残生。”
    “当年，我的女儿为了替我偿还赌债，卖了自己的身体。服用了一些药物以后，刺激了心脏。她没的那年，才二十岁。我没脸再活下去了。”老人家说话的时候，一脸的愧疚：“但是你看我现在，依然站在这里。而我回头再看看，我庆幸我自己当年没有跳下去。”
    老人指了指远处，说道：“之后，我便在那边的神社住了下来，每天在等。”
    “等？等什么？”许戈饶有兴趣的问道。
    “等像我一样的人，像你一样的人。大家都有着不同的故事，但是选择了同样的结局，那就是从这里跳下去。每当我劝下来一个，我就觉得我的女儿在天堂上能更好过一点。这件事，成了我这四十年以来，唯一的工作。那么你呢，又是为了什么？”
    “我...我杀过很多人。我杀过坏人，也失手杀过好人。可那始终都是一条条人命。”许戈竟然毫不避讳的说道。似乎这个老人在他的眼里，已经暂时成为了他的父亲。
    “既然你已经知道悔恨了，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杀人呢？”老人说道：“你跳了下去，你便杀了你父母的儿子，你妻子的丈夫，你兄弟的兄弟。”
    “就算不跳，留在这个世界上，我也没什么可以做的了。只要我活着，未来必然还是要杀人。那我可就更加的死不足惜了。”许戈自暴自弃的说道。
    而老人却说道：“哈，听你这么说，我反倒觉得，你是一个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