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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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言钰闻言更是生气,不避不闪地看着清远,脸上带着冰冷的笑,一字一顿地开口,我早晚弄死他!
    说着便带着怒气出了门去,如来时一般气势汹汹地离开。
    清远直到看见他消失在殿门外,才轻叹了一口气。
    顾景身躯清瘦,垂首别过头去,只留下略显沉默隐忍的侧脸。
    清远看着他清晰的下颔线,温声道,他方才没吓着你吧?
    顾景自幼饱读诗书,上数三代就没有一个舞刀弄枪的,虽也学习君子六艺,但到底比不过霍言钰那般烈性。
    顾景轻轻摇了摇头,不曾吓到。
    清远松了一口气,霍言钰被骄纵惯了,行事难免有些偏激。他想着平日两人相处,轻声道,但他心性单纯,方才说的话也不过是盛怒之下的话语,当不得真。
    刚才霍言钰说迟早要弄死也不过是气话,清远知道他占有欲强,平时也多方纵着他。
    顾景眼中飞快地划过一丝暗芒,再抬头时目光又带着一片温和,他像是有些不安地问道,倘若他说得是真的呢?
    手掌慢慢地蜷缩起来,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一样。
    清远笑了笑,不会的。
    他眸中有些悠远,只要不触到底线,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像那日明极殿的事,便已经是霍言钰的底线了。
    顾景目光落到床榻铺的软被上,虽然清远方才让霍言钰离开,但话语中皆是对他的袒护,他闭了闭眼睛,不着痕迹地吸了一口气。
    一直是如此,清远对霍言钰情根深重,以前便只能看到他一人,如今还是这样。
    他轻轻开口,陛下莫要耽误了早朝时间。
    清远点了点头,那朕便先离开了,你好好休息。
    顾景闻言看着他身影消失在殿内,才松开一直紧握的手,昔年皇太子清远与伴读霍言钰感情深厚,为他不知道拒了多少佳人,就等霍言钰加冠,可惜还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声呢喃出声,霍言钰。
    声音很轻,却听起来像是在唇齿间被咬碎再吞下。
    秋日清晨寒凉,金銮殿中文臣武将大都穿得厚些。清远坐在龙椅上看着其下众人,朕听闻燕王逝世,诸位如何看待?
    底下朝臣有些嘈杂,当年燕王是与先皇一同打江山的功臣,两人出生入死情谊深厚,当先皇登上帝位后,非但不曾鸟尽弓藏,反而厚待当初一众人,燕王便是一位。
    镇守燕云十六州,北原一地几乎大名鼎鼎,人可不知如今锦仁帝但却不会不知燕王,可就这样一位战功赫赫的名将,却也未及半百便已离世,如同先皇清启一般短命。
    有人道,燕王逝世,陛下应如同先皇一般厚待子孙,如此方可显仁德之心。
    此话一出,便有不少附和之人。
    清远唇角笑意有些温和,一双桃花眼慢慢地扫过众人,不像是帝王,倒像是浊世的风流公子。
    唯有一人,官服上绣着豹子,四十上下的模样,模样有些凶悍,燕王病逝,由他小儿贺楼明即位,此时正是收复兵权之时。
    此话一出,朝堂有些静默。
    立马有人站出来反对,贺楼明此人狠戾决然,又是个阴晴不定的性子,此时收复,怕是免不了一场恶战。
    一时之间有些嘈杂,到最后一位老者说,既如此,不若将贺楼明召至京中,接下来如何再由陛下定夺。
    年轻的帝王薄唇轻启,然。
    下了早朝,天已经大亮了。
    梵华宫中却是一片寂静,谁都能看得出这位贵君心情不好,硕大的宫中没人敢触霉头,皆是垂首站着,安静地落针可闻。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霍言钰猛地回头望去,已经起身要迎接却偏偏顿住,硬生生地转过头去哼了一声。
    清远见他窝在椅上,眼中出现了几分笑意,怎么,不想见到朕?那朕就走了。
    说着,就装作转身离去。
    还未踏出一步,腰身便被人从身后抱住,霍言钰搂住他的手用着几分力道,你敢!
    清远笑着转过身去,看见霍言钰黑多白少的眼眸中带着几分凶,瞧着像是一只咬人的小兽,他开口道,不敢,不敢。
    太凶了,又会闹腾,简直是让人头疼。
    霍言钰稍稍满意了一点,把人牵着去了膳桌旁坐下,桌上的菜还冒着热气,他在一旁拿筷子布菜,一边开口,你昨天为什么去他那?他等了半夜也不见回来,今早怒气终于憋不住了,天不亮就气势汹汹地往仪元殿走。
    清远想着他今早的架势,恍惚中明白几分唐明皇留宿梅妃那却被贵妃抓奸时的心情,他摇头不想这些莫名其妙的,开口道,顾景病了几天,我不过是去看看。
    霍言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病了就去请太医,你又不会治病。他哼哼唧唧地说,说不定就是他想见你才故意装病的。
    清远失笑,伸手摸了摸他脸颊,顾景是顾太傅长子,本该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却被困在深宫之中,他声音轻了起来,朕对他颇为愧疚。
    当年出事之后,他母后便为两人赐婚,除了补偿之外,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终不过朝堂制衡之事。
    霍言钰闻言眉已经皱起,他伸手捧住清远的脸,认真开口,我是小心眼,但顾景是一肚子坏水,他嘀嘀咕咕地说,说不定当年的事就是他一手操办的。
    堂堂太傅之子,专门给我下药让我毁他声誉,清远笑了笑,当初你我的事已是人尽皆知,他怎会专门如此行事?
    世家子弟之中挑了几人作为太子伴读,霍言钰顾景皆在其中,他和霍言钰两人腻腻歪歪的,嗯差不多是蜜里调油了。
    霍言钰也想到了这些,自己坐到清远腿上,你不知道,当初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时常盯着你,一副心机深沉的样子,谁知道他暗中计划着什么。
    这也是他一直不喜欢顾景的缘故,分明内里是暗潮翻涌脏污一片,面上还装出清雅温和的模样,就会哄人。
    清远说,你以为我是什么,谁都喜欢我?
    顾景做他伴读时便是一副克己复礼的样子,后来两人成亲也是迫不得已,哪会做出这种事。
    霍言钰心说谁都喜欢你,却不想说出来,只是自己郁闷了一会,然后像小兽一般在清远颈部嗅吻。
    你在嗅什么?
    霍言钰瞥他一眼,我要闻闻你身上有没有他的味道。
    有就要沾上他的味道!
    清远无奈道,没有,我们根本没做什么。两年了,也就那一次,还是神志不清时来的。
    以后你可不许再胡说什么了。
    今天那一句,能让顾景难受好久了。
    霍言钰凉凉开口,知道了。
    总有一天要将顾景弄出宫去,以后这人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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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晋江文学城
    吃过早膳,便有宫人垂首将桌上菜肴依次撤出去,霍言钰叫宫女端了盆水,自己试了试温度正好合适便将清远的手泡入水中,他自己垂眸用上香胰子细致地清洗一遍,再用雪白的汗巾擦干。
    清远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掌心带着一层薄茧,修剪地圆润平滑的指甲安静地覆在上面,透着淡淡的粉意。
    他看了看,又拉至唇边落下一吻,一会去明极殿我陪你吧。反正在这里也没什么事,霍言钰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
    他其实很黏清远,恨不得时时刻刻两人挨在一起。
    清远笑了笑,好,伸手揉了揉霍言钰细软的墨发,明极殿的宫女私下又要议论说这个贵君好生凶悍了。
    当初明极殿的事一出,那里的宫女头几天看见清远就低头,要是再恰逢霍言钰在,浑身便抖如糠筛,瞧着就很可怜。
    霍言钰挑了挑眉,怎么,你怕了你这凶悍的贵君了?他微调微扬着,带着几分警告。
    清远当真嗯了一声,怕,怕地不得了。
    霍言钰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下巴微扬,骄傲地说道,你怕了才好,怕了才不会在外面和别人牵扯不清。
    最后几个字说地含含糊糊,清远没听清。
    他牵着霍言钰的手,与他一同去了明极殿。
    殿内纵深极广,厚重的书桌上已经摆好了一堆折子,请安折与奏事折混在一起,一眼望过去令人头疼。
    清远揉了揉鬓角,饱蘸了朱砂的毛笔被递到手中,时到秋日,大多呈上的是各地秋收之事,当初清远登基大赦天下一年,如今时间也快到了,有些官员提出减免徭役之事,清远看了看,便也批注下来。
    开国不过二十二载,此时是最应该休养生息之时,可国库空虚,大部分还要养兵,剩下来的留着赈灾,像蝗灾、水灾、旱灾几乎年年都要发生,不过是有大有小罢了,往下平民没钱,往上国库空虚,只有中间世族豪门富的流油。
    而其中翘楚便是并州霍氏,即为霍言钰的家族!
    清远想到这,稍微的一晃神,笔尖触着奏折已留下触目惊心的红迹,他眉心微拢着将笔搁置在一旁,自己向椅背缓缓倒去。
    霍言钰一直看着他,看他脸上露出疲惫之色后自己轻轻地给清远揉着太阳穴,他扫了一眼奏折,是不是哪里又出了问题?
    这种奏折每天都是一大堆,各地官员呈上来的,甚至去年初一时清远都不能休息一会。
    清远低声道,没有。
    霍言钰又揉了一会,你休息会,我给你念请安折子吧。
    各地呈上的有奏事折和请安折,后者可以写一下相对而言随意的话,霍言钰翻了一本,这本写的是江南多雨,还问京城下雨了没,让你多注意龙体。
    清远点头,懒洋洋地应道,朕知道了。
    霍言钰大笔一挥,龙飞凤舞地题上朕知道了四个大字。
    他写完还自己欣赏了一会,越看越觉得满意,拿起来给清远,献宝一样地递到跟前,喜滋滋道,看我最近写的字是不是变好看了?
    当初上学之时,霍言钰前程不想想清远,每天撑下巴看清远,功课十分一般,写的字吧就挺一言难尽的。
    清远看着奏折上的字,觉得自己写字不好的事情能传到江南一代,他取了张雪白的宣纸,握住霍言钰的手一笔一划地写道:清远。
    白纸黑字,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脑中像是快速滑过什么,还未来得及抓住便消散,霍言钰看了一眼上面的字,不解道,你怎么写成贺字了?
    清远垂头一看,发现原本要写的清远霍言钰变成了清远贺,他慢慢涂掉最后一个字,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今日上朝时听说燕王去世,其子贺楼明即位,可能是有些心神不宁吧。
    霍言钰自己添上后面三个字,极其满意地掸了掸宣纸。
    清远看见他动作,轻轻扬了扬唇。
    这种笑容没有持续多久,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块阴影,他垂眸看着奏折上呈现的内容,眸子深邃的如同夏日的夜空,并州霍家
    一连几天已经过去,这几日下了一场雨,天气已是明显的转向寒凉。
    当今皇太后自打先皇去世之后便一直在佛寺修行,这几日已是到了她的寿诞,皇太后不愿大型操办,如此清远便只能去佛寺看看他。
    她专程书信一封说想要见王君,清远是同顾景一块去的。
    佛寺在京城郊外,去的时候并未并未大肆宣扬,两人都换上常服,带着一些侍卫出宫。
    马车停在东门外,上面没有什么皇家的标记,一只白皙的手伸过来,顾景微笑道,陛下。
    他身穿着月白色衣袍,周身温雅,眉间还带着几抹书卷气息,像是浊世翩翩公子。
    清远略微一顿,便是拉住他的手进了车中,车中带着一张软塌,上面铺着柔软的毯子,角落中兽首香炉燃着袅袅的烟雾,缓缓升至上空又虚无起来,顾景沏了杯茶递给清远,又将准备好的糕点递过去,舟车劳顿,陛下若是饿了先吃些点心。
    清远没吃糕点,只抿了一口茶水,清香扑鼻,茶香沁人心脾,连水温也是最合适的。
    顾景总是如此,平时一切事物经他手总是井井有条,带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清远顿了顿,平时他常与霍言钰在一起,要是他在这里早就搂住自己不撒手了,他与顾景虽成亲两年,但独处时光屈指可数,如今两人在密闭的空间内,竟然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他目光缓缓扫过身旁端坐着的顾景,你身上的病可好了?
    顾景眼中多了几分笑意,劳陛下挂念,已经好了。
    清远轻轻地哦了一声,如此两人已是无话。
    一阵的静默蔓延开来,清远闭上眼睛,身旁垫子去突然陷了下去,他下意识地睁眼,却见顾景的手已经触上他肩膀,温声道,我看陛下有些疲乏,便给陛下揉揉穴位。
    清远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顾景像是没有觉察到一般按压起来,他力度适中,几下过后当真肩上酸困缓缓消失,只是凑地极近,顾景身上气息从身后笼罩包裹住他,让人想忽视都难。
    清远伸手制止了他的动作,他转头看着身旁之人,有几分认真地开口询问,顾景,你愿不愿意出宫?
    顾景垂眸轻轻呢喃,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重复了一遍,出宫?
    清远的声音在这马车中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他说,你若是愿意,这天下就再也没有什么王君,便只有顾景,他将对方身影收入眼中,芝兰玉树、温文尔雅,这种人不该困在深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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