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7)

    墨女为他们端上两杯清茶，化作一道墨迹，回到画卷中。
    顾山海骄傲地挺起胸膛。虽然他的墨女，还无法流畅地使用现代厨具做饭。但茶艺已经深入到她的程序中，不用再费心设置。
    裴程平低头看着手中的茶，试着喝了一口。
    同样拥有墨女的他，已经看出两者的差距。不光是外表上的。
    墨女，源自一位画君对亡妻的思念。顾山海想起了裴程平召唤的墨女，吐槽道，你家亡妻肯定不会长成表情包。
    裴程平的手捏成拳头。
    他没亡妻，他连妻子都没有！如果不是知道顾山海没有恶意，拳头就挥上去了。
    咳咳我是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果你在绘画时投入感情，将墨女当作你的亲人、伴侣、朋友，就不会画得太难看。顾山海注意到对方表情，意识到用词不妥，解释道，你画墨女时，没有投入感情，下意识把她当工具用，她就真的只是工具。这种状态下产出的墨女图，按照人来比喻，就是精气神全无。按照画技来评价，就是凡笔有四势，筋肉骨气，你一个都没占到。
    他说到这儿语气顿了顿，放软声音温和道：这都不是事。平平你想学，我会好好教你。
    他捧起杯子，喝了一口墨女沏好的茶。表情更加柔和了。
    投入感情？裴程平看向对方。
    是顾山海让他产生了动手绘制人物图的冲动。如果是对方的话，他当然不会像当初画墨女图交作业时，那样为了应付老师，敷衍了事。
    不然他自己都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投入感情。我说这些可不是让你对墨女投入感情哦。而是认真对待你笔下的每一幅画，全身心的去创作。顾山海想到了孟姐。
    对墨女用情太深，混淆了画作与原型的区别，会出大问题的。
    于是顾山海飞快补充道：如无必要，不要创作特殊形态的墨女。
    裴程平觉得，顾山海这话意味深长，好像藏了什么故事？他目光直直的看着顾山海，等待对方说下去。
    顾山海本来点到辄止，没想要深入这个话题。不过裴程平求知欲旺盛，简直要吃了他的眼神，让顾山海怂了。
    本来今天裴程平进阶，他就没打算教对方太多新内容，等巩固一下境界，再教授画技效果更好，贪多嚼不烂。他今天主要想跟对方闲聊科普一下，古代斗图师都知道的常识，干脆就继续讲下去。
    在阴阳中，墨为阴，自古就有墨化作玄女的记载。所以绘制墨女有天然的优势，比画墨男容易。很少有斗图师跟自己过不去。费时费力消耗修为，召唤墨男。
    顾山海由浅入深讲道。
    不过也有特例。墨女最初的诞生，只为留住影像，抚慰那位画君悲痛的心。不过有人不满足于此。所以墨女之上，有人用同样的手法炼制出不同的结果。那就是画中仙。
    裴程平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对方这些科普知识充满了新鲜感。直到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词画中仙。裴程平瞳孔猛的一缩，站了起来。
    画中仙跟墨女，是同样手段炼制出来的？
    画中仙太有名了。他不是像墨女一样，被随意创造出来。而是真真切切曾经存在这个世上的斗图师，死后变成画中的仙人。
    画中仙保留着生前的记忆，有他自己的思想和意识。除了脱离他原来的身体，就和活着时没有什么不同。
    比起墨女的特殊形态，什么怀念逝者，睹画思人聊以慰藉，都弱爆了。
    画中仙直接延续了逝者原本的生命，只不过换一个形式，继续活着。
    在历史上。记载着一位很出名的画中仙。他是画君顾有枝。
    他成为画中仙，却在死后一百多年，有后人将他的肉身，沉入当时已经与斗图界处于蜜月期的魔秦界，孕育生命的墨莲转生池中。没过几年，转生池里的尸体不翼而飞。
    后来有人说见过那位画中仙，他重新活了过来。
    死后成仙，又死而复生，这样传奇的经历，怎能不让人动容呢？
    所以我才说不要小看墨女图。顾山海眨了眨眼睛，任何体系都是由易到难。
    裴程平若有所思。
    顾山海道：其实和墨女相对，把画中仙称为墨仙更为适合。不过古时候有一名卖墨的人潘谷，他太出名，噬墨如命，被当时的人叫做墨仙。苏东坡为了赞他，还专门写了《东坡题跋书潘谷墨》。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为了避开这名大名鼎鼎的墨仙，后者就只能称为画中仙。
    顾山海说了这个冷僻的知识。墨女、画中仙，就因为两者名字不相似，知道他们是同一体系的人，寥寥无几，到现在居然差点失传了。
    可你知道。裴程平说，你告诉我，我也知道了。所以这些知识不会失传。
    不过就算知道了，也只是没用的知识点。顾山海没有因为自己的博学而骄傲，在他看来都是常识。
    为什么？裴程平急切道。
    因为绘制墨女图，只需要普通的宣纸。绘制画中仙，却需要龙蕴皇腾纸。就算千年前也很稀少珍贵。
    这种纸张，是用来记录古代帝王敕令的。也就是用来发布帝王的命令、国家的法令或立法。
    敕令封神，才能成神成仙。
    斗图师建立画盟，千年前就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王朝皇权了，又哪来的一诏封神？能用到龙蕴皇腾纸的画作，据我所知，千年前也有三幅画现世。一是《女娲补天图》封印各界的空间裂缝；二是《神行千里图》，画的是八仙之一的吕洞宾，后来被画圣陶风云，改良出一个新功能《鹊桥仙》，沿用至今，他也因此成圣。
    唯一被用来绘制成画中仙，唯有一人：顾有枝。他本身就是画君，被画尊宫焕颜，因爱生恨杀死后，以珍贵的龙蕴皇腾纸，将身体和灵魂封入画中世界，精心蕴养了一百多年，方才成功。
    顾山海又透露了一个冷知识：还有，想要将逝者绘制成画中仙，必须在七天内。否则无效。
    扯远了，和你说这些干什么？画中仙的诞生，根本就是机缘巧合，条件太苛刻，一千多年间，也只成功了一例。在现代社会中，就更加只是传说了，根本不可能再现画中仙的奇迹。顾山海摆了摆手。
    裴程平的神情，以此流露出遗憾。
    让顾山海一度以为，对方想要复活他的前任养父。
    不过看对方蠢蠢欲动的样子。如果条件齐备。说不定真的会搞出点什么事情呢。
    可惜对方前任渣爹，头七已经过了。而且做生意手段太脏，连累裴程平陷入对方遗留下的官司中，房子都被银行封了。现在暂住他家。
    顾山海觉得，就算有条件，裴程平也不会想不开，去把对方制成画中仙。
    裴程平道：你今天说的，我都是第一次听。在学校，老师没教过这类知识。
    因为太生僻冷门，对当下完全没用的知识，不会出现在课本上很正常。顾山海说。而且他很怀疑裴程平的老师，或许都没听过这些。
    平平，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说，画好人物，先画墨女图？如果连墨女都画不好，有再离奇的想法，精妙的构思，都是空谈。如果不想腕弱笔痴，手跟不上脑子，就先从最基础开始学，打好基础勤加练习。
    裴程平点点头，若有所思。一副又领悟了什么的样子。
    顾山海这下没敢趁着对方顿悟的时候，玩手机小游戏了。手机摔多了心疼。
    好在画道没有丧心病狂再开挂。
    裴程平今天已经晋级，没再突破。他思索着、领悟着，循序渐进的学习着。
    顾山海也在循序渐进的，按照对方的进度，将自己懂的画作技巧倾囊相授。
    在他教对方绘制人物画的同时，顾山海终于修改好了墨女图。让裴承平见识到了墨女大厨的手艺。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一个认真学，一个用心教。
    不知道是不是顾山海第一课，心灵鸡汤灌输的好。裴程平不但表现出了他惊人的悟性，而且异常刻苦努力。
    他的天赋和努力都不缺少，这样的人将来何愁不成功？
    顾山海很看好对方。
    这个世界给顾山海的委托，最重要的一条是让对方成为好人，别走歪了。顾山海这段时间跟裴程平接触，没觉得对方有变坏的迹象。
    难道裴程平将来会结交坏朋友？被人带坏了！
    顾山海刚有这种揣测，一天晚上，他看到裴程平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的背景声很吵闹，说话的人声音很年轻，语气很不正经。
    裴少快来，等你喝酒呢！电话对面的人明显喝嗨了，声音随着背景音乐一样有节奏的起伏着。
    就来！裴程平听到对方声音，毫不犹豫就准备出门。
    顾山海赶紧拦住对方。
    他觉得这通电话对面的人，在带坏他的未来儿子！他得看着点。
    你要去酒吧？带我一起去呀！我还没去过酒吧。顾山海双眼闪动着渴望的光芒，想要获得对方的许可，不然他只能偷偷跟着了。我听说酒吧很乱！
    你想要去见识？裴程平停下脚步问。
    哈？对呀！
    裴程平脸上原本蠢蠢欲动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
    电话还没有挂断。手机里传来喧嚣的音乐，还有对面的催促声，裴爷，裴大少爷，你出门了吗？在和谁说话呢。声音怪好听的。把你朋友一起带来，我们一起玩呀，今天我请客！
    你朋友说他请客。顾山海听到了重点。
    不去了。裴程平抬起手机，一口拒绝道。
    为什么，当不当我是兄弟呀？别磨磨蹭蹭，赶紧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今夜不醉不归。那头喝多了，大着舌头，语无伦次道。
    裴程平听了对面的抱怨，有些动摇了，他很重视友情，不过一抬头看到顾山海期待的眼神，他的心顿时坚如磐石。
    裴程平没好气的说：去什么酒吧？不知道未成年不能喝酒吗？这么晚还在外面鬼混什么？回家去！
    没等对面反应过来。
    他一下子把电话挂断了。
    啪的一声。
    电话那头的小伙伴一脸懵逼。再打给裴程平时，提示对方已关机。
    裴少，你什么情况？
    第26章 新年快乐！ 他们是不是发展太快了？
    裴程平挂断电话以后，顾山海一脸诧异。发生了什么？
    平平，你不去了？太突然了。
    不去！裴程平笃定道。
    可是刚才对方明明很想去，这转变也太快了吧？
    顾山海弄不明白。他眼神浮现一丝怀疑，语气迟疑道：难道你想等我回房间，再自己一个人跑去玩？
    呜呜，爸爸不准！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外面这些坏小子想带坏裴程平。
    他接了画道的委托，要把对方培养成好人。怎么能小小年纪半夜出门和人喝酒鬼混？
    在家画墨女图不香吗？
    是学习太枯燥，还是他顾山海提不动刀了？
    家里还有大橘猫给对方撸。撸猫不好玩吗？
    顾山海瞥了一眼躺在沙发上的大橘猫，它正肚皮朝上，眼歪嘴斜睡得香，样子非常难看。
    顾山海顿时就被它邋遢的形象，刺激的把眼神收回了。
    别人家的猫。他家的猫。脑海里浮现出对比图。
    画面感太强。
    系统该好好反省了。明天的小鱼干减半吧。
    裴程平交的朋友，能约他出去第一次，就能约第二次。顾山海不放心。
    他一双眸子炯炯有神看着对方。电话里的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你们约在哪间酒吧？套出信息就给人套麻袋！
    裴程平原本已经换上鞋要外出，这下又换回拖鞋。
    打听这么多干什么？他凶巴巴瞪了顾山海一眼，直接把手机关机了。我今晚不出门。也不会带你出去玩，死心吧！
    哈？等等，你误会了什么？我不是想玩，是要干正事。
    看住裴程平，就是他的正经事。顾山海认真道。
    裴程平坐回沙发上。因为这通电话，两个人都没了睡意。
    只有大橘猫睡得香。迷迷糊糊一翻身，滚到裴程平身边，旁若无人的一伸腿，两只肥嘟嘟的后脚，全都搭在了裴程平腿上。就像要留住他，不让他离开一样。
    干得漂亮！
    顾山海决定明天的小鱼干照常投喂，不减半了。
    大橘猫一点都不知道。在它睡觉的时候。铲屎官竟然计划过苛扣它的口粮。
    虽然裴程平摆明不出门，连手机也掐了。不过画师之间，通讯用的可都是《鹊桥仙》！
    平平，他打不通你的电话。会追上《鹊桥仙》问你为什么失约吗？顾山海担心道。
    他不是斗图师。裴程平说。
    顾山海这下放心了。
    不是斗图师，普通人手机一关就联系不上，太好了！
    他凑过去摸了摸大橘猫的肚皮，想要跟裴程平套近乎。来一场父子之间的谈心。
    平平，你经常去酒吧吗？
    裴程平摇摇头，原本想要去见识一下。不过算了！
    那就是没去过？顾山海开心了。
    他过度的殷勤关心，打听酒吧的举动，惹得裴程平不高兴。
    我不去，你也不准去。好奇也不行。裴程平恶狠狠道。
    我不好奇！顾山海保证道。
    如果不是裴程平想去，他才不关心呢。
    等等，明明他在操心未来养子的教育问题，怎么感觉自己被严厉的父亲教育了一顿？
    顾山海一抬头，就看到裴程平凶恶的眼神。
    可怕！
    回去睡。裴程平的语气，也凶得让他害怕。
    顾山海战战兢兢问，那么你呢？
    看你进房间，我再去休息。裴程平移开大橘猫的小脚脚，从沙发站了起来。今天谁也不准出门。算了，我不放心你的好奇心，今晚我和你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