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0】 揪心

    “好好的国有企业，干嘛就拿给私人了呢？大家不仅身份没了，连饭都没得吃了，唉，乱了，乱了……”
    听得出来，这个人只怕也曾是国有企业的职工，说不定也是被下岗了的，或者是面临即将下岗的人。
    看到他忧心忡忡的样子，韩东也没有再追问了。
    兴团区轴承厂的问题，昨天去富义县的路上，曹思豪在介绍王庆林的时候，提到了兴团区轴承厂，这个厂的改制正是王庆林的政绩。
    一个国有企业，被作价五十七万元，出售给另外一个民营机械厂。
    同时原轴承厂的工人，在改制以后，并没有享受多久的好日子，便全都被解雇了，导致他们的生活都很困难。
    这中间肯定存在很大的问题。
    国有企业的员工，因为各种原因，在谋生技能上面，相对比较薄弱，离开了国有企业这个大家庭，如果得不到很好的安置和引导的话，很容易就生活困难。
    这也正是国有企业改革中，很多职工下岗以后，生活无着落，于是上访、闹事，种种不好现象的原因之一。
    当然，这中间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政府部门，没有真正将他们的利益放在心中，没有妥善地解决好。
    这是华夏国改革过程之中的阵痛，是改革付出的一些代价。
    韩东虽然有心改变这种状况，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很多事情，就算韩东有着先知先觉的记忆，但是他还是无能为力。
    一个人的力量，跟整个历史大势相比，是十分渺小的。
    即使韩东背后还有韩系这一个巨大的势力，但是韩东也无法从根本上改变华夏国国有企业改革中出现的很多问题。
    韩东也曾努力过。
    比如韩东在富义县的时候，就想出了好的法子，以邓关纺织厂为例，弄出了政府、投资方、工人三方组成的管理委员会，共同决定厂里面的大事。
    这个制度是好的，并且也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可是在韩东离开以后，没多久，这个好的制度便没有得到好的执行。
    现在邓关纺织厂已经不在了，唯有剩下破旧的厂房。
    而里面的工人，想必现在的生活，都不会多么好过吧。
    可以说，韩东搞出来的富义模式，如果各级政府，都能够严格按照实施的话，那么在国有企业改革中，便不会存在那么多的问题。
    可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真正落到实处的，又有几个呢。
    仅仅以富义县为例，韩东离开也没多久吧，那些经过改制，原本发展得好好的国有企业，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了。
    其他的地方，情况只怕并不会多么的乐观。
    韩东站在一旁，看着那些默默地站在那里的工人。
    他们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有些空洞，就那么静静地排着整齐的队伍站在那里。
    无论工作人员怎么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们都没有什么反应。
    韩东感觉一阵心酸。
    这样的场景，甚至比一些人在那里大吵大闹，更让人揪心。
    这些静静地堵在市委大院门口的人，他们属于称之为国家的领导阶级的工人队伍，他们本来是国家的主人。
    可是现在，他们却只能默默地站在市委市政府的门口，期待着政府能够帮他们真正解决问题。
    这些工人，隔三差五地到市政府来默默地表达他们的意愿，可是却总是得不到满意的答复。
    想必，他们的心中，是无比的悲凉，还有失望吧。
    一般情况下，有问题的人，到市政府来，都是大吵大闹，甚至还要喊口号的。
    可是，这些兴团轴承厂的工人们，却默默地站在这里，不吵也不闹。
    这是无声的抗议，是最为震撼人心的一种抗议啊。
    韩东的心情十分地沉重。
    拨通了姜荣光的手机，韩东道：“姜市长，门口的情况你看到了吧？”
    “韩书记，我看到了，心情很沉重，我们也有责任啊。”
    姜荣光的语气也有些凝重，不管这些工人有什么问题，不管是谁造成的。现在他作为市长，那他就必须担负起这个责任来，把这些人的问题给解决好。
    他是在那些工人堵住门口之前上楼的，此刻他在窗口往下看着，看到那些冷漠的面孔，心中也很不好受。
    韩东道：“这些人是兴团区轴承厂的员工，企业改制以后，他们的生活没有着落！”
    “韩书记，关于国有企业的问题，特别是改制国有企业的工人的生活问题，市里面一定要下大力气整顿一番啊。”
    姜荣光沉声道，在他看来，解决好这些工人的问题，也算是一个政绩，既然韩东要在上面动脑筋，那就好好配合韩东一下，甚至把主动权拿过来。
    挂了电话，韩东很想前去劝说一下那些静站的员工，不过想想还是没有上前。
    随后韩东拨通了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曹思豪的电话，道：“秘书长，你通知大家，都好好看看门口发生的这一幕，让兴团区委、区政府尽快妥善解决这些人的问题。”
    “好的，韩书记。”曹思豪应道，随即便给各位常委打电话，然后又给姜荣光把韩东的想法说了一下。
    姜荣光让秘书通知各位副市长，也都从办公室出来，好好地看一看楼下肃立的工人。
    保卫处、信访局的工作人员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
    直到现在，也没有哪个领导要求大家赶紧把这些人劝走，似乎楼上的领导，对这些堵门的人不怎么放在心上了一样。
    正在他们犹豫不决的时候，便看到政府大楼那边，以市长姜荣光为首，一干领导鱼贯走了出来，向着大门口走来。
    信访局的一个副局长上前道：“姜市长，他们……”
    姜荣光扫了他一眼，随即走到那些人的跟前，大声道：“各位工友，大家好，我是代市长姜荣光，跟我一起的这些同志，是市政府的副市长们。今天，你们因为种种困难、原因，来到这里，我首先代表市政府，给大家道歉！”
    说着，他微微弯腰鞠了一躬。
    那些一脸麻木的工人，神情稍微有了点变化。
    他们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别说市长给他们鞠躬道歉，以前他们来的时候，连副市长都看不到一个啊。
    姜荣光继续道：“你们的工作、生活出现问题和困难，市政府是有责任的。我在这里代表市政府，向你们表态，无论什么问题，市政府一定全力解决好。等会，请大家把自己的问题，跟我们的工作人员好好交流，到时候市政府责成兴团区全面解决，兴团区解决不了的，市政府解决！”
    “我们的工作没了？”
    “饭都没得吃了，生病了也没钱治！”
    “娃儿没钱读书……”
    “我家欠了很多债。”
    那些人终于开始诉苦起来了。
    姜荣光让市政府一个副秘书长将这些人的问题一一记下来。
    同时，他还从口袋里面拿出两盒便宜烟来，给大家散发。
    见状，那些工人越发地活跃起来。
    他们纷纷围着姜荣光，把自己家里的困难倒苦水一样地倾吐着。
    而姜荣光则一脸耐心的样子，握着对方的手，表示市政府一定解决好大家的问题。
    韩东在外面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姜荣光倒是很会把握时机的。”韩东笑了笑，转身往侧面走去。
    虽然门口的那些人已经松动了，但是韩东还是决定从后面上楼。
    到了楼上，时间已经是八点二十了。
    韩东抓紧时间看起文件来。
    过了一会儿，副书记邱晓梅便来到了韩东的办公室。
    她坐下来以后道：“韩书记，兴团轴承厂的工人多，问题不少，又积累了两三年，要彻底解决，很有些难度啊！”
    韩东道：“可是如果不下大力气解决的话，他们的日子怎么过呢？”
    邱晓梅叹了一口气，道：“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不能解决问题的话，他们就会一直这么闹，现在主要是在市里面闹，那还好点。如果他们去蜀都，去燕京的话，那我们的工作就更加被动了。”
    两人正说着话，政法委书记史家宏和纪委书记张宝南联袂来了。
    韩东请他们坐下来，让孔凡之泡了茶，道：“楼下的那一幕，大家都看到了吧？”
    众人都默默地点头，他们也知道这次碰头会的目的，本来就是讨论整顿国有企业改制中出现的问题，结果今天早上还来这么一出，那么韩东的态度肯定更为坚定了。
    韩东道：“揪心啊，看到工人们一脸麻木地站在那里，排成照片，只怕好多人都要以为是旧社会了。这些工人，还是我们华夏国的领导阶级的成员，他们的生活变成了这样，让我感到很痛心！”
    “姜市长还在楼下安抚那些工人，我先讲讲吧，昨天我去了一趟富义县，所看到的情况，让我非常气愤！我市的国有企业改革，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一个模样？”
    “我们上上下下的工作人员，这些所谓的人民公仆们，他们到底在干些什么？”
    .
    （感谢紫气东来、精巧笔两位夜猫子书友大半夜地陪着我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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