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海

    第一章上海
    我们是在第二天夜里到达上海的，战士们原本还是抱着枪互相靠着睡觉的，但老远就听到了南方隐隐传来的阵阵枪炮声，声音虽说不是很大，甚至还可以说在“铿铿锵锵”的铁轨声中不细听还听不出什么，但却已足够将战士们吵醒了。
    “这是要到了？”老班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抱怨道：“咋就这么快哩？”
    我听得明白他的意思，尽管我们在这车厢里也不好受，风吹雨打日晒的还要饿肚子，但却希望这列车永远也不会到达终点。或许这同样也是车上的战士们压在心底的一个无法达到的愿望。
    然而这个愿望显然是一种奢望，随着火车离上海越来越近枪炮声也跟着越来越响，南面的天空就像打雷闪电似的一闪一闪的，就像是一个怪兽正在向我们眨着眼睛只等着我们前去自投罗网。
    该来的总是还要来的，火车在战士们紧张而又焦虑的心情中缓缓地驶进了上海站。车站里早已停着四、五列火车，到处都是从军列上下来的军人和搬运物资的工人，这时我们才意识到自己只不过是其中一支不起眼的队伍罢了……
    “嘀嘀嘀……”随着一阵刺耳的哨声，就看到营长在车厢旁一边朝我们使劲地打着手势一边高声叫道：“全体都有，下车集合！”
    本来我还以为要做到这一点很轻松，但是当我在跳下车厢时狠狠地摔了一跤的时候，才意识到连续坐了三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已经让我双脚麻痹，以至于站着都有点摇晃了。
    没有人笑话我，因为其它战士也差不多都是这样，就算免强能站稳走起路来也是有些摇摇晃晃的。不过队伍还是很快就在月台上集合了起来，接着……接着要干啥？我们不知道，很显然营长也不知道，咱们就这样傻愣愣地排着队站在一旁。我突然发现月台上像我们这样等着的部队还不少，或许是来部队太多了火车上的工作人员一时半会还安排不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前头有一名军官举着喇叭朝我们大喊：“五十九军的，跟着我！”
    队伍就像一条长龙似的慢慢朝车站外走去，几十辆汽车就在外头等着我们，还没等我来得及领略下上海的风采，我们就全部被挤进汽车里“轰”的一下就开走了。
    这可是这时代亚洲最发达的城市啊！透过汽车的车厢后看着黑暗中的上海，我不由在心中发出一声感叹！
    对于民国时的上海我想任何人都不会陌生，《上海滩》这部电影已道尽了这个都市的复杂和繁华。事实上，这时的上海是咱们中国的金融中心、贸易中心、航运中心和文化中心，更由于英、美、法几个列强在这里有大面积的租界的原因，其经济实力已远超这时的日本东京、香港、新加坡这几个城市，至于汉城、台湾、澳门就更是没法比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老蒋才会不惜血本地在上海跟小日本狠狠地打上一仗，一方面是为了战略上将日军吸引到这里，另一方面，其实也有拉英、美、法这些列强下水的政治因素，毕竟他们在上海都有租界不是？小日本入侵上海毫无疑问的就会触犯列强的利益，老蒋希望这能使列强给日军施加压力，迫使他们孰促日军停战……
    然而历史却告诉我们老蒋的这个希望最后也没能实现，这时的列强采取的是绥靖政策，他们不会为了在上海的一点利益就把日军这个祸水引向本国。
    对于老蒋的这个调兵的战略，小日本也不是傻瓜，他们当然也知道中国军队是想把他们从华北平原引到水网密布不适合部队展开进攻的长江中下游平原作战，但老蒋抛出的诱饵却太有诱惑力了……上海的税收在当时的中国占国民经济一半以上，打仗打的是什么？打的就是国力就是钱，日军认为一旦占领了上海也就推毁了中国的经济。再加上上海离南京就只有三百多公里，以日军的行军速度只需要几天就可以到了，任何一个国家一旦首都被占领了无论是在政治上还军事上都会遭受到相当大的打击。于是这两个诱饵也使得日军明知这是中国军队的陷阱，他们也愿意往下跳！
    “轰！”的一声，一发炮弹炸在街道旁的房屋上，那腾起的火光和到处乱飞的弹片和木块让我意识到自己已经离战场不远了，于是赶忙抓紧了自己步枪并做最后一次检查。
    枪炮声越来越近，汽车周围的人也跟着越来越多，他们大多是戴着德式头盔，有抬伤员的，有搬弹药的，还有一队队抓着枪往前线赶的……照想他们就是大名鼎鼎的德械师吧！
    “连长！”坐在离我不远处的李文喜压低了声音说道：“看来……德械师也打得不顺利……”
    我没有回答而是给他使了个眼色，李文喜也很知趣的收住了嘴。
    李文喜说的话当然是对的，这只要从战场上不断运送下来的伤员和尸体就可以看得出来。然而这些话却不能多说，因为战士们会想：如果连国军装备、训练最好且与小日本交过手的德械师都打不下来……那咱们还能行吗？
    不过似乎我制止得太迟了些，因为我很快就在战士们眼里看到了些不自信……
    “咝……”的一声，这时汽车突然停了下来，接着就听到有人朝我们大喊：“五十九军的下车，到会堂集合！”
    我没有多想，抓起步枪就带着战士们跳下了汽车，首先看到的就是街道上、墙壁上的一个个弹孔和一滩滩鲜血，空气中到处都是刺鼻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可以看得出来这里曾经是敌我双方拼个你死我活的地方。
    战士们没有在外头多做停留就在几名军官的指引和命令下走进了会堂，战士们或许也是感受到了战场紧张和肃杀的气氛，所以都没有喧闹，安安静静地在会堂里排好了队等待着上峰的命令……
    “孙将军！”
    “张教育长！”
    不久之后一名头戴德式钢盔的军官就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教育长赶忙迎了上去与他握手，听教育长喊他“孙将军”，于是我就猜想他是不是88师的师长孙元良。
    说来也好笑，我对孙元良这个名字记忆深刻，还是因为他就是台湾著名演员秦汉的老爸……
    果然接着就听教育长说道：“孙将军，88师的战况怎么样了？我们的增援不会太迟吧！”
    孙元良皱了皱眉头回答道：“不太顺利，小鬼子的防御十分严密，我军缺乏进攻的重武器，所以进展十分缓慢！再加上……委员长连下几道停战令，使我军的形势十分被动！”
    “什么？委员长连下几道停战令？”教育长听着不由大吃一惊。
    “嗯！”孙元良点了点头就不再往下说了。
    关于这一点我是知道的，这次会战国军早就做好了准备，并且还提前几天让正规军化妆成保安队进驻上海，然而在国军已做好进攻准备想要突袭日军时，却突然接到老蒋的命令让他们停止进攻。着短短的五、六天之内就接连三次接到停战命令。于是这原本准备充分的攻势就在打打停停中让日军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调来了大批的军舰和战机协同防御，直接导致了国军精锐之师的惨重伤亡。
    “日军虽说已被我军压缩到核心防御圈内，但我们也很难再前进半步了！”孙元良随即在副官摊开的地图上笔划着说道：“日军的防御以海军陆战队司令部为首，汇山码头为尾一字排开，再辅以公大纱厂这个外围据点互相支援，尽管我军已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但还是无法有所寸进！”
    “孙将军！”教育长接嘴道：“88师这几日已打得十分疲惫了，你看是不是休息下换上我们……”
    “不急！”孙元良摇头说道：“你们才刚到上海对战情不是很了解，再加上装备上与我师相去甚远，操之过急只会途增伤亡，让战士们先好好休息休息吧！仗有你们打的！”
    “是！”教育长知道孙元良说的有道理，于是也就不再争辩了，很快就把原地休息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战士们或许是有了一定的战斗经验，又或者是在火车呆了几十个小时实在困乏，所以原地休息的命令一下来就个个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摊开行军被就睡，不一会儿会堂中就鼾声四起了。却只有我躺在被窝中脑海里回忆着孙元良所说的形势。
    国军装备不足是一方面，老蒋几次下令停战也是一方面，这使得历史上的这一仗直到最后也没能将日军的据点拔除……其实日军的守军不多，海军陆战队队员不过三千多人，再加上几千乡军人（日本的复员军人）和自愿留下担任后勤任务的日本男性侨民，其总人数不过一万，但却依靠着飞机、军舰以及坚固的工事挡住了国军数万精锐的进攻。
    我能改变这个结果吗？明天这场仗该怎么打呢？我再次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