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乱了方寸

    就这样，武昌的枪声就由熊秉坤的骚乱演变成了一场真正的革命！他们终于有了可以组织他们的人，而吴兆麟终于找到可以展现他军事指挥才能的舞台。
    吴兆麟让这些人不要再攻打总督府，也不要再攻打军需库，更不要去尝试冲击城门。他们是很需要枪支，很需要胜利，很需要一条退路，但是现在不是争取这些的时候。
    就这么多人，瑞澄已经戒备森严，攻打哪里都是找死，没希望的。成功的唯一机会就在那些还摇摆不定的人身上！吴兆麟让这些人去军营，去那些还在旁观的新军士兵的军营。告诉那些现在正处在惶恐之中还在犹豫的士兵，要么出来一起革命，不然的话，就革他们的命！
    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出来，但是能来一个是一个，这就是滚雪球的策略，当雪球足够大的时候，才有摧毁一切的力量。
    同时他比熊秉坤强的地方在于，熊秉坤不知道自己不行，所以他一个人也敢喊要革命。但是吴兆麟知道凭着自己根本革不了满清的命，假如他去对那些旁观的将军们说：“跟我吴兆麟出来干吧，我带你们革命。”
    那些将军根本不会理他，你吴兆麟平时为人是不错，但是推翻满清？你好像还不够这个资格。只有找一个有声望有名誉的人出来，才能让一切从不可能变成可能！
    找谁呢？有威望的，有能力的本就不多，而且这些人大多数是硬茬，自己惹不起。不过也有一个他能惹的起的软柿子，那就是他的恩师，黎元洪。
    黎元洪肯定不会做的，吴兆麟有办法。找软柿子，就是准备捏的。这事走到这个地步，自己已经是死中求活了，别说什么手段卑鄙，也别说什么不讲情义，关系到生死了，恩师也没商量！
    他找到黎元洪的时候，泥菩萨正带着几房姨太太准备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面对吴兆麟带着的十几个革命士兵的挽留，泥菩萨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不行！你要干你干，别把我拉上。让开，让我出城！”
    吴兆麟没有让开，他一下跪了下来：“事情到这个地步学生已经无路可走了，您不帮我就是看着我去死！恩师，这么多年情分了，”
    他说道这里又站了起来，掏出自己的手枪，打开保险抵住黎元洪的脑袋：“您想清楚！”
    黎元洪看到吴兆麟居然拿手轻对准自己的脑袋，马上知道自己的这个得意门生，已经疯狂了。他更确定，假如自己说一个不字，吴兆麟会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黎元洪知道自己喊出革命之后无论是满清还是袁世凯，都不会放过自己的。他没有了选择，想活着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真的把满清的命给革了！
    就凭吴兆麟身边那些连子弹都没有的所谓的革命军，能把事情办好么？黎元洪说能，原因只有一个，他是黎元洪。
    事实证明，张之洞大人的眼光是非常独到的，当初他在所有人都反对的情况下力排众议让黎元洪主持武昌的军事，就是因为张大人知道，黎元洪这尊泥菩萨能挽狂澜于即倒，化腐朽为神奇！
    晚上十点三十五分，黎元洪在他的得意门生吴兆麟的枪口下面通电全国，宣布武昌革命了。
    这当真让新军中的那些将领们大吃一惊，吃惊之后他们马上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泥菩萨都革命了，当泥菩萨都敢站队的时候，他们觉得自己没有理由再犹豫了。
    而且，泥菩萨平日为人低调和善，对这些将军们也是相当客气。这些人可以不理会曹锟和瑞澄的软硬兼施，但是当泥菩萨找到他们的时候，不管是为了前途还是为了情谊，那些摇摆不定的将军们都觉得，自己该站出来，最少捧个人场。
    十一点十分，武汉三镇那些还在旁观的军官大多派人来和黎元洪取得联系，他们响应革命！军需库守卫也不顾瑞澄的一再警告，放下了武器为那些革命军人打开了大门，武昌炮营的兄弟把大炮也拉了出来，告诉所有人他们站在黎元洪的一边！
    当这股决定胜利的力量开始革命的时候，天平已经发生了严重的倾斜，瑞澄，没有机会从总督府出来了，曹三，也回不了武昌了。
    凌晨两点，吴兆麟带着三门大炮，还有两千多名全副武装的革命军人攻克了只有两百名清军驻守的总督府，活捉张彪，击毙了顽固不化的瑞澄，凌晨两点三十分，武昌起义宣布胜利。
    二十八日清晨六点，武汉三镇城头满清的大旗被扯了下来，黎元洪通电全国宣布武汉独立，并且邀请黄兴孙文等革命党人来武汉共商国家大计。接着，广东响应，四川响应，广西响应，安徽响应……半壁江山马上以飞快的速度换了颜色。
    “今天早上八点，江苏总督陈德全驱赶了朝廷的官员，宣布江苏独立。江苏的新军也改了旗帜，他们宣称支撑武昌革命党的战斗，不日将开赴武昌。”
    北京的袁世凯整个人已经被惊呆了！段祺瑞汇报最新情况的时候脸色非常难看，坐在沙发里面的老袁更是气喘如牛。他真的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曹锟不是说南方的事情十拿九稳么？他不是说泥菩萨这个人不会给自己捣蛋么？
    本来老袁在南方也是部署了部队，但是这几天在锦州的局势非常紧张，曹锟又表示他那里不会有问题了，老袁就把军事重心全部都向锦州转移，大部分兵力已经北上，这直接导致了南方军事力量的空虚，不然的话事情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武昌怎么样了？”
    老袁问这话的时候脸上几乎没有任何的表情，段祺瑞的神色犹豫了一下，最终小声说道：“那个叫吴兆麟的，当真是个人才。我们的部队打了两天，没能过河。各省的乱党正在支援武昌，那里的乱军越来越多，听说现在黄兴已经到了，主持具体的军务，孙文也从外国坐船正在往回赶。”
    老袁的眼睛闭上了，曹锟对局势把握显然没有他看人的眼光独到，。他真的看的很准，很早之前曹锟就告诉老袁，他在武昌发现一个吴兆麟的人，可以做将军。那时候老袁还没有太上心，现在他知道了。
    老袁是第二天就调集了武汉附近的五千部队去剿灭革命，如果不是吴兆麟，如果自己可以顺利的进军武昌城，那么武昌的火苗会马上被扑灭。正因为吴兆麟挡住了自己的脚步，那火才越烧越旺，革命才越来越凶猛。
    老袁现在已经不想说曹锟什么了，听说这小子正在逃回北京，袁世凯根本没有兴趣知道他到了那里。
    “冯国璋呢？他的部队到哪里了？”
    段祺瑞的头更低了。从曹锟去武昌开始，冯国璋的部队就去给三爷压阵去了。可就在五天前，他们以为南方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了，就让冯国璋部北上，这刚刚出发就出事了。
    “接到您的命令之后，狗仔的部队马上掉头又回去了，但是现在还没有到武昌，狗仔已经加快了行军速度，最快也需要明天晚上才能投入战斗。”
    老袁的胡子抖动了起来，用手关节猛烈的敲打着桌子上的地图：“明天晚上？你看看这半壁江山的颜色！黄兴已经到武昌了，明天下午四川的革命党就能坐火车到武昌参加战斗，到时候更难打了！”
    段祺瑞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美国人的军事援助还没有到位，英国的贷款也没有用到地方去。北洋军还没有机会把自身的优势展现出来！
    本来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北洋军如果大军压上，那些革命党挡不住的，问题就在于他们不敢把大军全部压过去！南方的革命烈火越烧越旺，可是枪声响的再激烈老袁在锦州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因为，革命党打不过北洋军，义勇军才是那个能吞噬自己的豺狼！
    北洋没有两线作战的能力，老袁知道必须做出一个取舍来。是南方，还是北方？必须快一点，如果自己依然想干掉杨打鬼，就必须在孙文回来之前摆平南方的革命军，这非常困难。
    如果自己想先平定南方，就必须在近期内安抚住杨打鬼！这好像更不可能。义勇军中间也有革命党，比如那个陈天华和邹容，邹容一直在鼓吹革命，宣传革命。而且杨小林本身就是同盟会的东北负责人！在武昌响起了革命的枪声之后，他出兵响应好像不需要什么理由。
    情况就是这样，本来准备了一桌酒席，这一下来了两桌的客人，当真让袁世凯有些无所适从。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焦虑和愤怒，盯着地图看了半天之后也没有决定到底是把重兵调集南下，还是继续留在锦州。
    老袁问了一句让段祺瑞十分错愕的话：“那个人叫什么？”
    段祺瑞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熊秉坤，以前就是一个小班长。”
    袁世凯的眼神中露出一股浓浓的杀机：“告诉狗仔，打下武昌之后抓住这个家伙，送到北京来老子亲手毙了他！”
    老袁是个大人物，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一个小班长斗过气了。甚至在北洋军里面，小班长这个档次的人老袁一般见都不见。熊秉坤能有此殊荣，原因就在于他这一次真的让老袁方寸大乱了。
    门被一下子推开了，黎先生甚至没有敲门就闯了进来，脚步匆忙的走到袁世凯的身边：“总督，两份通电，一份是孙文发的，他倡导中国所有人为推翻满清而努力，并且说将效仿美国的模式建造一个民主的联邦中国，还特别提出您应该有所动作。另一份是黎元洪发的，黎元洪表示愿意迎接孙文回来就任民国大总统。”
    老袁没有看黎元洪那份通电，却把孙文的通电又看了几遍。确定每一个字都没有落下之后，袁世凯把那张纸揉成一团，一下扔在墙角：“连这个只有一张嘴的大炮都敢来逼老子了！当老子也是泥菩萨么？”
    黎先生在旁边说道：“袁公，现在南方革命的声势越来越大，如果没有动作的话，北方可能也不会稳定太久。您看，是不是可以拿掉满清了？这会让我们政治上主动一点。”
    袁世凯冷冷哼了一声：“就凭他们？我要是腾出手来，两个月之内我全部剿灭他们！都不要忘了北边还有一个禽兽在虎视眈眈！这两天杨打鬼有什么动静没有？”
    段祺瑞摇头：“没有。武昌响起枪声之后，杨打鬼反而老实了许多，不光没有什么新的动作，在锦州的义勇军也明显克制了一些，小规模的摩擦没有再发生。”
    袁世凯听后好长时间没有说话，杨小林越是平静，他就越是害怕。因为他不相信孙文会不联系东北，更不相信杨打鬼会坐视自己平定南方之后再去打他。
    这个机会对杨打鬼太好了，如果自己是他，绝对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