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无可奈何

    张德武等了一会，然后小声说道：“爷，杨司令说了，你们可以走了。您和赵大人都能走了，福晋就在外面等您呢。”
    载涛没有任何的反应，过了一会才说了一句：“我大清，真的就这样完了？”
    张德武的手轻轻的拍了一下载涛的后背：“爷，别太难过了。袁世凯答应厚待大清诸位王爷，你们还住在紫禁城，而且您在北京的宅子也还在，听说袁世凯还给您留了一份俸禄……”
    载涛忽然爆发了：“放屁！他袁世凯就是一个白眼狼！爷不要他的施舍！”
    张德武着实被他吓了一跳，听后说道：“杨司令还说了，他请您留在东北，毕竟这一片是爷您的地盘，兄弟们都念着您的好呢，包括张作霖也是……”
    载涛的胸口急剧的起伏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哈哈！张将军，我可不敢高攀！我宁愿从来没见过你和张作霖那个王八羔子！”
    一边说着他一边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张德武忙的上去帮忙，却被载涛一下推开了。
    “爷，那您准备去哪？”
    “跟你们没关系，爷去当革命党！爷要革袁世凯的命，革杨打鬼的命！”
    张德武的嘴巴动了两下，最终很是无奈，什么也没有说。载涛的脾气就是这样，本来以为被关了这么长时间他会好一点，没想到还是这么冲动。也就是自己来放他，要是换了杨小林的那帮老兄弟，听到他这话肯定转手又把他关起来了，这是典型的还没改造好。
    带着身上的伤，载涛努力忍住痛，和赵尔巽一起昂首阔步走出了这个地方。他的身上很痛，心里更痛。
    但是，当他出门之后看到自己的老婆站在寒风中的身影的时候，载涛忽然感觉到了一丝温暖。女人一下就扑了过来，紧紧的抱住载涛，这让载涛的伤口再一次被触动。
    但是他却没有吭声，反手楼住自己的女人，在她的额头亲吻了一下。赵尔巽站在旁边有些尴尬，却并不回避。
    女人的脸上都是泪水：“爷，回家吧。”
    载涛点头：“走，回家。”
    这句话说完之后他忽然有些彷徨，家？奉天城里的宅子已经是义勇军的办公场所了，女人是在山下搭了一个临时小木屋，可是自己真的要把那个地方当作家，和她在那里过一辈子么？还是去北京城？
    载涛忽然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家了，甚至没有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难道真的要自己去当革命党么？他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过有一点载涛是知道的，把女人拥在怀里，贝勒爷发誓一定要给她幸福，哪怕是粗茶淡饭的幸福。
    一个时代终结总会有人落泪，但是伴随他们眼泪的是另一个时代的新生，是更多人的喜悦。
    现在的北京城里面就是这样，如载涛这样的皇亲国戚，整日里面以泪洗面，嚎啕大哭，哀叹自己对不起列祖列宗。
    但是外面的老百姓确实兴高采烈，满清这个混帐的朝廷终于完蛋了，和谈也要开启了，在他们看来和谈就是希望，只要杨打鬼，袁世凯，还有孙文这三个大人们能在一些问题上达成共识，中国就能避免战火。自己的生活应该会变的更好，至少比现在要少一点。
    这个希望是完全存在的，因为还有萨道义先生这个绅士在旁边主持谈判事务。由于萨道义先生在这次中国问题的处理上采取的态度，使得他在中国的形象变的非常好，许多人都相信这位英国的绅士一定能公平的给三方一个合理的建议。
    当然，这许多人中间并不包括袁世凯。
    老袁在自己的官邸里面踱步，段祺瑞从南京那边已经回来了，对于战争的暂停他也没有说什么，他也是知道局势的，暂停，只是一个迫不得已的选择而已。
    “大哥，美国人给我们的第一批援助已经到了，枪支弹药够我们武装五万人的部队，还有火炮，整整一千多门，崭新锃亮的，看着都让人舒服！”
    段祺瑞的脸上充满了笑容，老袁却知道这笑容只是段祺瑞为了让自己开心一点。外面的人都不理解袁世凯，都认为这个时候北洋军得到了英国人的支持，满清又把位置交给了袁世凯，他应该高兴才对。
    只有段祺瑞这样的老兄弟才知道，袁世凯的心里是极其的落寞。 “把部队武装起来之后马上拉到锦州去。”
    段祺瑞问道：“大哥，不是先南后北么？”
    老袁气鼓鼓的说道：“还南个屁！你当杨打鬼真的对英国人的算盘一点都不知道么？我告诉你芝泉，千万不要小看那个土匪！那个禽兽不会坐以待毙，咱们得防着他扑过来咬咱们一口！”
    他这么一说段祺瑞就明白了，忙的点头：“好！我会尽快武装部队，大哥放心就是。”
    老袁见他明白了，点点头接着说道：“曹锟这几天有回电没有？现在大清朝已经没了，北京这里咱们坐镇出不了问题。他那个地方可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段祺瑞马上说道：“曹三办这事还是可以的。大哥，他到了锦州之后整顿军备，除了正规的部队之外他还仿效杨打鬼在东北的做法组建民兵。昨天发来电报，让我们给他一批枪支。”
    “哦？他也组建民兵？好啊，枪支给他，马上给。”
    “还有，曹三说对面的义勇军骁勇善战，他指挥部队有些牵强。他建议提拨一个人当他的副手，负责整个锦州方面的战役指挥。”
    “谁？”
    “一个标统，叫吴佩孚。”
    老袁愣了一下，这个人他见过，很有精神的一个年轻人。段祺瑞凑到老袁跟前说道：“他特地说明，说这个人可以帮他打仗。大哥，曹三这家伙眼很毒，看人错不了。”
    袁世凯微微一笑：“好，答应他。对了，震春这一次跟杨打鬼一起回来，仲贞那个丫头也答应回来了。这次回来之后我打算送她继续去法国读书。唉，局势不稳，这丫头性子又不好，留在这里可能会出事的。”
    段祺瑞笑了一下没说什么，老袁的家事他听着就可以了，有麻烦他可以帮着解决，但是绝不插手。
    老袁也没有再说下去：“还有，任公也要回来看看。他给我发了电报，说东北的教育体系已经完全建立了起来，可以正式的运作。他想回来看看我这里办的怎么样了，呵呵，这个老家伙是想跟我显摆一下。”
    段祺瑞说道：“咱不是有京师大学堂么？前几天严复还来找过我们，说想扩建一下学校，我们把这事给办了，学校建的漂漂亮亮的！”
    老袁微笑摆手：“任公岂能不知？他敢来显摆就说明他们最少在这上面做的比咱们强。现在也只能快点，别让任公觉得我们太寒酸就行了。谈判的日子定在十二月十八日，杨打鬼他们肯定提前几天到这里，学堂扩建的事情，抓紧。”
    说道这里老袁忽然一声叹息，他的心里有点不舒服，真的。
    谈判？也只有外面的那些不明真相的群众把希望寄托在萨道义先生主持的谈判上。袁世凯从来没有想过这次谈判能够让战火平息下来。孙文来是为了给革命军赢得足够的时间，而自己要做的就是消化洋人对他的支持，使得物资支援变成北洋军的战斗力。
    至于杨打鬼么，袁世凯心里的那点不舒服就是因为这个家伙！从利益上来说杨小林确实是北洋军最大的麻烦，袁世凯很想把这个家伙给踩在脚下，那种感觉一定很爽。
    但是从感情的角度上来说，老袁对杨打鬼又很是欣赏。从一开始这个家伙扯起大旗他就欣赏，一直到现在。一个土匪，他居然知道发展教育！他居然知道要开放经济！他还知道不惜一切代价维护领土的统一！
    这样一个土匪出现在这个时代，注定会成为他的障碍。北洋军和义勇军肯定要用一种方式来分出胜负才行。这种方式可以是暴力的，可以是血腥的，也可以是下流无耻的，当双方站在敌对立场的时候没有什么手段不能采用。
    但是唯一让老袁不能接受的，就是这种方式并不是中国人选择的。干掉义勇军的事情不是他做的，袁世凯知道这必然会成为他心中这一辈子的心结。
    他无力抗争，袁世凯无法鼓起自己的勇气对萨道义说不。英国实在太强大了，这个年代的大英帝国就是照射整个地球的太阳，他们的舰队到处都是。所以袁世凯根本不相信东北能挺过这次危机，东北就像是一个身手矫健的孩子，面对的对手确是强大的，排名世界第一的职业拳击手，被击倒几乎没有什么悬念。
    想想杨小林这些年所作的一切，想想东北取得的成就，包括梁启超付之努力的教育将被炮火完全的摧毁，而自己对这将要发生一切无能无力的时候，袁世凯感觉到心底有那点落寞和愤怒，更多的，是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悲凉。
    悲凉归悲凉，事情怎么办还是要按照最有利于自己的方式去做。现在的袁世凯是个标准的政客，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心情来指挥自己的大脑，绝对不会给杨小林任何一点帮助。
    英国人把屎盆子扣在杨打鬼身上的时候，划清界限是必须的！
    “这一次，争取让任公留下来。东北要打仗了，让他回去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