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部分

    灯光与墙壁皆亮白到刺目的实验室内，一众研究员对着自己的项目埋头苦干，无人交谈，唯有手指飞速在光幕上移动，引发的衣物摩擦声窸窸窣窣。
    自从国家开发局公布，要从这些人里面挑出一位成员参与特别计划后，几乎每个研究员每天都绷紧神经，积极表现，企图获得平步青云的机会。
    苏菲身处其中，以通常速度建构演算模型，节奏不急不徐，和同僚的焦灼相气氛相较，对比很大。
    听说加入特别计划的人，要关在开发局里面，直到完成为止。
    感觉很可怕。苏菲胆子一向很小，尤其畏惧陌生环境，因此她并不像同僚那么卖力，觉得不被看中比较好。
    岂料事与愿违，最终是苏菲入选。
    在实验室同仁的嫉妒眼光下，她离开待了两年的地方，前往人生第二个转折点，成为特别计划的一份子。
    后来开发局里面的生活，并没有苏菲想像的难熬。她遇见志同道合的朋友，鼓励她，教她懂得人情世故，让她成长许多。
    以至于连结脑机的实验，是苏菲为了完成好友的毕生梦想，自愿成为试验体的。
    向来胆小的她，勇敢了那么一次，相当幸运地，结果非常成功。
    苏菲与好友，变成秘密计划里的重要人物。
    于是脑机实验有了第二次、第叁次、第无数次……
    她逐渐迷失在无边无际的矩阵网路里。
    秘密计划第四年。
    实验进行到紧要关头，貌似距离成功不远，那一年，苏菲二十七岁。
    ◇??  ◇??  ◇
    清醒过来的苏菲，发现自己多了四年份的记忆。
    从二十叁到二十七……
    脑袋里头增加的内容让苏菲不敢置信。
    她在二十叁岁之后，经历了数也数不清的实验，所以她的意识，一次又一次地被上传到矩阵网路……
    苏菲的人生，不断地备份在矩阵网路里——就像游戏存档。
    回忆至此，她惊觉到一件事。
    原先一直无解的问题，如今答案蓦地出现眼前。
    她的意识跨越了两万年，附着在阿勒克托的身体，是某种刻意操作的结果。
    证据就在她突然拿回的记忆里。
    在战场废墟遇见朗基努斯时，她的意识是二十叁岁，初次进行脑机实验那年。
    而现在的她，补完了四年时光，来到二十七岁的版本。
    她只是个数位化的意识档案，有人将她放进阿勒克托的肉身，所以她出现在两万年后的世界。
    那人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以及，她的记忆又怎么会储存到分歧世界的矩阵网路里？
    她不禁猜测，是否还有二十八、二十九、叁十岁……更多更多版本的苏菲？
    或许是增加四年阅历之故，抑或是习惯了被谜团包围，苏菲深深叹口气，不若最初那样感到惊慌失措。
    原本难以解析的借壳状况，以数位意识来看，变得非常合理。
    苏菲抚摸起左手的白环，想起那对无辜牺牲的兄妹。
    当时的她，进入自动执行档案回收的程序，被屏蔽了情感反应，只能麻木不仁地观看。
    她入侵矩阵网路，吸引机械生物群集，因此害死了那两人——外表寡淡但行事温柔的克蕾尔、坚毅可靠的克拉尔。
    愧疚的泪水忍不住滑落。
    苏菲无声哭泣，直到眼睛干涸，一阵酸涩刺痛为止。
    她抹去泪痕，起身探查。
    正方空间里只有一张简朴的铁架床，几步之遥的隔板后面是卫生设备，然后叁面墙壁，一面灰铁栅栏，看来是关押人犯的场所。
    确认没有立即的危险，苏菲坐回床铺，思考目前处境，没多久，来了一名亥勃德女人。
    由于怀疑机械生物的异常行动背后有重大威胁，汞之塔总长特别交代自己的向导，负责调查此事件的生还者。
    向导维拉长相温婉，气质十分和善可亲，很容易教人卸下心防。她拉了张椅子，隔着铁栅，在苏菲对面坐下。
    「你是谁？来自何处？」维拉使用向导的技能「精神劝诱」，效果类似催眠，能让受者乖乖配合她的要求。
    苏菲不由自主地觉得维拉可以信任。  「我是苏菲，」
    「从『别的世界』过来的。」克蕾尔教导的常识当中，亥勃德人早就知道分歧世界，甚至与当中几个有固定交流。
    世界通道被九大塔共同严密监管着，维拉身为汞总长的向导，自然知晓通行记录，里面根本没有苏菲。
    维拉继续盘问。  「哪一个世界？『通道』又在何处？」
    「那里没有任何文本记载。我不晓得通道位置，只是遇到一阵电磁风暴，莫名其妙就过来了。」苏菲老老实实地，回答得相当详细。
    「年份呢？」
    「星历23274。」
    这是第一次，出现属于万年后世界的人。即便是见多识广的维拉，也忍不住震惊了一下，她立刻通报总长，表示需要他亲自加入问讯。
    ◇?  ?◇??  ◇
    涅墨亚接到了新任务，担任某人的护卫，前往九塔创立的联合机构。
    该处由九塔一起管理、守卫着世界通道，甚至有几位渡来者长期驻留其中，是个非常特殊的单位。
    要护送之人，乃是被袭击据点的生还者，名叫苏菲。由S级哨兵昆娜与她的向导盖伦，带领一支小队，加上未缔结哨兵中的最强者、涅墨亚贴身保护。
    显然总长极为重视此人。
    刻意选择涅墨亚担任护卫，跟哨兵的特性有关。
    昆娜已经缔结了向导，倘若长时间过度接近他人，会让她的向导产生强烈排斥的情绪，所以她不适合；而其他未缔结的女性哨兵又不够强，这差事便派给了涅墨亚。
    贴身保护意味着涅墨亚必需寸步不离，连过夜宿营时也要跟苏菲睡同一个帐篷。
    他没什么问题，即使未缔结哨兵一般较容易冲动，但涅墨亚的精神稳定度奇高，不担心出什么纰漏。
    在他印象里，苏菲是个娇小得接近孩子的女性，再多的没有了。
    此时的涅墨亚还不晓得，不久之后的未来，自己将为了苏菲几欲疯狂。
    然而那是后话，目前，一切才正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