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俊雅少年弯着腰, 唇边漾一抹温和浅笑, 少女微微抬头, 葱白手指递上抹茶色的小零食。
    独属于夏季的日光在二人身后铺开一片灿烂, 美好得像一幅画。
    薄千城忽然觉得喉咙堵得生疼, 他咽了咽, 却被越来越浓烈的窒息包裹。
    下意识地藏在阴影处, 等人离开后才慢吞吞走出来。
    灰色墙面上画满涂鸦，视线落在“叶璟我爱你”的粉色红心上，就暴躁地往上面踹了一脚。
    “爱个球！”
    ……
    表白风波因为有唐晴的帮忙, 很顺利地解决。
    回教室的路上，叶璟还跟她提了起暑期习班的事。
    “文科数学要求不高，你报中级班就好。”叶璟顿了顿, 补充道, “我…也会去。”
    唐晴手搭在洛柠肩膀上：“去吧去吧，学神倾情推荐教学质量肯定有保障。”
    “唐唐呢？”
    “唉, 我也想跟你一道, 但我妈已经给我请好了1对1家教, 她怕我上大课要走神。”
    唐晴说完, 又狐疑地看向叶璟, “男神你家那么有钱, 怎么不给你请个名师家教？去上大课干嘛？”
    叶璟眼眸闪烁了一瞬，巧妙地回答：“我暂时这样安排，如果有更合适的家教, 我也会考虑。”
    唐晴哦一声, 在1班门口跟二人道了别。
    叶璟低眉瞥了身旁的洛柠一眼，她低头咬着下唇，似乎在思考着要不要报班的事。
    便问了一句：“去吗？”
    洛柠抬头，还拿不准：“昨天已经跟家里人提了这事儿，他们让我先去听一节课再说。”
    叶璟颔首：“也好，找得到位置吗？迷路了可以给我发消息。”
    “有导航，而且这是在商业区，应该很好找。”
    已经走到了5班门口，洛柠就结束话题，同他道别。
    进教室看见汪琪的背影，洛柠便开始苦恼打架记过这件事。
    汪琪一口咬定没有骂薄千城，她当时又没有录音，根本没证据来反驳，更何况，依照宋老师的说法，言语冲突并不造成违纪行为，所以，即便她将证据摆出来也无济于事。
    反倒是汪琪左脸上的五指印，成了她打人的铁证。
    她叹口气，趴在课桌上想对策。
    她怎么就那么冲动？
    之前被汪琪挑衅做清洁的事，她也没气得失去理智，干出打人的事啊！
    大概是觉得汪琪的那些话实在是太侮辱人，下意识地就想让她闭嘴。
    毕竟……
    她的视线落在旁边空着的座位上，桌面晕着点点光圈，白灿灿，看得人心神恍惚。
    隐约又看见少年桀骜的侧颜，看上去那样的不近人情，却有意想不到的温和掩藏其中。
    遮着脸怎么了？
    法律有规定不能留这种标新立异的发型吗？
    她闷闷不乐地想，说不定人家是长太帅怕闪瞎某些人的狗眼才故意遮着，什么五官畸形、什么自卑，呸呸呸！
    ……
    这事儿到下午放学的时候有了眉目。
    班里闹得沸沸扬扬，都在说汪琪主动去办公室向宋阳承认了错误。
    之前她控诉洛柠无缘无故打人，而自己挨了一巴掌没有还手。
    这次倒是老老实实交代了前因后果：“我骂薄千城同学是畸形人，还污蔑洛柠同学和他有不正当关系，她一怒之下和我有了肢体冲突，虽然她打了我一巴掌，但我也把她手臂挖出了血，早上隐瞒真相，我良心不安，所以写了检讨书来向老师坦白。”
    汪琪咬牙切齿地说完这段话，余光朝办公室门外瞄去，见薄千城手底下的小弟站在那儿监督，眼底恨意更甚。
    洛柠那个贱婊|子可真会耍心机，居然让薄千城出面威胁她！也不知道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勾得大哥神魂颠倒。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姑且咽下这口气，之后找到机会再报复回来！
    这件事，以汪琪当众向洛柠和薄千城道歉为结局，由此告一段落。
    女生站在台上，龇牙咧嘴，满脸不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并非自愿。
    洛柠当然不会蠢到以为汪琪突然良心发现，能逼她道歉的，这个班里只有可能是薄千城。
    虽然并不赞成以威慑恐吓的手段来逼人招认，但不能否认，也多亏了薄千城，她才能平安无事地躲过处分。
    她侧头看向同桌，哄闹的教室里，少年安静异常，一手支着下巴，一手低头按手机，毛绒绒的头发盖住眼睛，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从他紧绷的下颌线条，能感觉到他现在心情并不好。
    谁又惹他了？
    中午放学的时候，他的唇角都是略微上翘的，怎么一个午休过后，周身的气场就从暖春过度到了寒冬？
    想和他搭话的洛柠，被他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给冻得闭了嘴。
    有男生邀请薄千城去打球，他也只是懒洋洋地应一声：“不去。”
    就像是焉了的皮球。
    班里人走得七七八八，洛柠东西不多，却磨蹭了十几分钟才慢吞吞扣上背包拉链。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薄千城注意到她频频看过去的目光，索性直接开口拉走他停在手机屏幕上的注意力。
    “那个……”
    她刚开了个头，耳边就炸响少年凶巴巴的声音：“干嘛？！”
    两个字，蕴着十足火气，吓了洛柠一跳。
    她抿唇，呐呐地说：“这么凶做什么……”
    她只是想道个谢而已，不是来讨债寻仇的。
    也不知道这句话触到了他哪根脆弱敏感的神经，少年猛地蹿起来，语气不悦地回道：“小白脸不凶，你去找他好了！”
    关叶璟什么事？
    洛柠一脸懵然。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幼稚可笑的话，薄千城挂不住脸，抓起黑色背包往肩上一套，也懒得喊她让开，直接踏着课桌就从里面翻了出来。
    他像只即将爆炸的河豚，气鼓气涨地冲了出去。
    烦死了！
    他到底在搞些什么？！
    薄千城现在几近崩溃，只觉得胸口有团无名火在乱窜，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宣泄的出口，难受得要命。
    一口气跑下楼，放慢脚步走了一截路，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弱弱的：“等等我。”
    他错愕地回头，视线里，那团娇小的身影正扶着教学楼中庭的花架大口喘息。
    她竟然追上来了……
    见他终于停下，洛柠咽咽嗓子，稍微安心：“你跑太快了，差点就追不上。”
    薄千城插着手，平复心中暗涌波涛，漫不经心地问：“你追上来做什么？不是嫌我凶？”
    六月的藤蔓繁盛地缀满整个花架，微小的间隙里有阳光流泻，投映地面，满是金灿灿的光斑，宛若怒放的花朵。
    洛柠就站在那片花海里，唇瓣点了光，微笑时耀眼璀璨。
    她说：“薄千城，谢谢你！”
    语气由衷而真诚。
    堵在胸口的气，好似就散了一半。
    他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故意说：“谢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帮过你。”
    洛柠朝他走近。
    “汪琪的事，是你帮忙解决的吧！真的很感谢！不然我就得挨处分，说不定还要请家长，到时候肯定要被我妈胖揍一顿。”
    她苦恼地皱皱眉，旋即又如释重负地松口气，“好在有你帮忙，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说了很多句谢谢，说得少年耳根子都红了。
    淡色的唇慢慢抿成一条线，他转身继续往前走，大声嚷嚷：“自作多情！谁帮你了？！那三八骂了我，当然得让她道歉！”
    洛柠愣了愣，上午不是他说不会让她背处分吗？
    再次小跑着追上去，似乎因为有过一次被他骂自作多情的经历，脸皮也厚了一点，倒没像上次那样尴尬到脸红。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总之最后帮到了我！我请你喝奶茶吧！”
    身边的男生刚竖起耳朵，正挣扎犹豫着要不要答应，就听见她继续说，“还是算了，你好像不喜欢喝奶茶。”
    刚缓和点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意识到自己心里好似落空了那么一瞬，薄千城就恼怒地对自己说——
    切！
    谁在乎她请不请客！
    谁要喝奶茶那破玩意儿！
    “请你吃零食好了！有没有喜欢吃的？随便挑！进口零食也行的！”
    既然她都这么热情地央求了，他就好心地、勉为其难地接受吧......
    压下去的唇角又翘起来，他“啧”一声，嫌弃道：“又不是小学生，吃什么零食？幼稚！”
    洛柠以为他真不喜欢，正准备提议请他吃顿饭，却又听他低低地说了三个字，“......巧克力。”
    洛柠：“嗯？”
    “巧克力！”薄千城抬起头，大吼，“零食我要巧克力！不行吗？”
    她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只是心里有点小疑惑，他刚才不是说吃零食太幼稚，不肯要吗？
    恩人开口，她自然乖巧应下：“好！巧克力！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牌子的……”说到一半，她声音略顿，很快自己解答，“应该是明治巧克力吧？”
    藏在毛绒绒乱发下的耳朵动了动。
    她怎么知道？
    像是听到他的心里话，洛柠紧接着说：“周二周三的午休，周四的课间都有看到你吃，杏仁味的？我也很喜欢！”
    心房像是被猝不及防地戳了一下，漫开又甜又涩的柔软。
    连他都没注意的事，倒是被她记牢......
    他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准了她的提议。
    谈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校门口。
    洛柠冲他摆手，笑盈盈的：“那我走了，周一见！”
    似乎也不期待他有所回应，她说完便转身自顾自地离开。
    薄千城在原地站了会儿，“切”一声，打算去电玩厅摸两把。
    一道阴阳怪气的喊声，好死不死地在背后响起：“薄、千、城，你别走！正好，跟我去趟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