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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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东几人赶来的时候, 洛柠已经平复了心情。
    可眼眶红肿, 一看便知哭过。
    王鹏远远望见薄千城的狼狈模样, 加快脚步蹿到跟前来, 张嘴便骂:“卧槽!八中那帮傻逼是活腻了!敢堵咱老大!”
    “简直小人!打不赢就企图以多欺少!”
    “卑鄙!走!咱们现在就去找回场子!打得他妈都不认识!”
    一群不良气得撸起袖子就要去寻仇, 被刘东制止:“先去附近诊所, 这仇肯定是要报的, 但不是现在。”
    他叫了车,洛柠也要跟去:“毕竟是因为我才……”
    薄千城没肯,谁要让她瞧自己上药时鬼哭狼嚎的模样了?
    没等她说完话, 就斥道:“你去干什么?赶紧回家吧!不是说今天作业多吗?”
    “这种时候我哪有心情写作业?我要去的!”
    薄千城哪还不了解她?看着弱小,却固执得惊人,怕她真跟着, 便威胁道:“不行!你要跟着那我就不去了。”
    他又坐回去, 像个无赖般,懒懒散散地倚着靠背, 不走了。
    洛柠又急又气, 为什么她就不能去?
    试图把他拖起来, 奈何力气太小, 对方根本就纹丝不动。
    拗不过他, 洛柠只好妥协, 她不高兴地退去一边,闷闷地说:“到了诊所给我打个电话……”
    薄千城没有异议,点头:“嗯。”
    “处理好伤口也跟我打个电话……”
    绒毛脑袋小鸡啄米地点:“嗯。”
    “还有……到家后也……”
    王鹏听不下去了, 打断她:“学委你咋这么啰嗦!哥叫你走就走呗!还等着他送不成?”
    长椅上的少年眼尾一扫, 斜睨他一眼,没说什么,只叫刘东帮忙送洛柠回家:“东子你送送她,回头联系。……谢了!”
    刘东微愣,老大什么时候跟人道过谢?
    虽看不清他乱发下的神色,但凭这些年的相处,也知道,他此时此刻,是怎样郑重其事的认真表情。
    他点点头,一如既往不多问,只对洛柠说:“走吧,学委。”
    洛柠因为方才的事心有余悸,倒也没有推辞,冲刘东道谢,又依依不舍地看了薄千城一眼,耐不住地唠叨:“一定要去诊所啊!医生的话一定要听!有些小伤不注意的话会落下大病根!你别小觑。”
    学委这是变老妈子了不成?平时没见她那么啰嗦啊!
    王鹏抠抠耳朵,好在她说完这话就走了,不然他又忍不住地想要打断她。
    洛柠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身影没入斑斓霓虹中,再看不见。
    薄千城这才开始秋后算账,他抬手一巴掌拍在王鹏脑袋上,似笑非笑:“啰嗦?嗯?说谁呢你!”
    王鹏捂住脑袋,旋即听到“哎哟——”一声痛呼。
    他一脸懵然地松开手,他没叫啊!这声音谁的?
    愣了一瞬,才注意到老大正捂着肚子在长椅上打滚——在胖球面前忍了那么久,总算是再也绷不住了,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狗,不住地嚷嚷,“操!老子肋骨肯定断了!疼死了疼死了疼死了!”
    众人眼神微滞。
    这鬼哭狼嚎的人是谁啊?
    绝对不可能是他们威风凛凛、身姿伟岸的老大......
    ……
    回家的路上,洛柠把事情的缘由告诉刘东。
    路灯下,少女侧颜满含愧疚:“好像…从认识起我就总给他惹事,害他被误会,害他丢脸,害他摔倒,害他受伤……”
    刘东沉默。
    说句不好听的大实话,其实薄千城这个人,内心挺冷漠的,也许是家庭的原因,使他总无法轻易地打开门,让别人踏入他的世界。
    即便做了这么多年的好兄弟,他也还是能感觉到他们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自己过不去,他也不过来。
    却因为学委,而变得越发有人情味儿。
    他忍不住提一句:“你别看他前呼后拥挺张扬的,其实…很脆弱。”他顿了顿,又说,“老大为你做到这种地步,我想他对你的心思,不言而喻了吧……”
    “你说…什么...心思?”洛柠也停下来,隐约捕捉到了他的意思,却又有点不敢确定。
    “还能是什么心思?老大喜欢你,你不会不知道吧?”
    如果只是薄千城一头热,那这段感情还是早点切断比较好,他不想看到那个人坐在路边又哭又骂的可怜样儿。
    刘东说完,半晌没等到回应,就疑惑地回眸看去。
    落后他一步的少女微垂着头看不见表情,只是耳尖却惹眼的红。
    他眼神一滞,有点摸不清她是害羞还是气愤?
    很快,他便得到答案。
    少女跺跺脚尖,没好意思抬头,难为情地问:“这话…是他跟你说的?”
    “他那性格,闷骚着呢!怎么可能说。”
    “哦......”洛柠的声音低下去,带了不易察觉的失落,“他都没说,你还是不要瞎猜了,万一猜错了,多尴尬……”
    “以我对他的了解,错不了的!”
    洛柠有点纠结,想要相信,却又不敢,毕竟…她这样的人,真的会有人喜欢吗?
    蒋淑常说,她长得矮小、性格也不好、成绩还差,只有瞎子才看上她。
    唔......
    如果薄千城真的是瞎子,她还能确信一点。
    现在......
    一切只是刘东的猜测,不作数的呢!
    可为什么……
    心还是跳得这么快......
    就像是...已经相信了一样……
    ……
    回家的时候已经九点了,少不了蒋淑一顿唠叨。
    “八点就下课了!怎么回来这么晚?!路上又闲逛了吧!”
    她支吾两声,匆忙躲去洗手间,用毛巾冷敷了一会儿眼睛才敢出来。
    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蒋淑正急匆匆地穿鞋准备出门,说老板打电话叫她去公司一趟,因为投标一事需要临时加班。
    “你吃了东西就自个儿学习,你爸今早出差了不回,我回来估计都十一二点了,到点了该睡你就睡,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知道了吗?”
    洛柠帮忙把钥匙包递给她:“吃过饭了?”
    “嗯,吃过了。”蒋淑接过,没回头地出了门,并未注意到女儿红肿的眼睛。
    门砰的关上,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头顶那盏灯静静亮着。
    一个人的时候容易胡思乱想,洛柠吃饭、洗澡、写作业的时候,满脑子都在回放和薄千城相识至今的点点滴滴。
    奇怪!明明她属于健忘的那一类,和他之间的事却记得一清二楚。
    甚至,他说话时的小动作、唇角藏着的小情绪,一些不可能注意到的小细节,都深深印在脑子里……
    都快十点了!
    不能继续走神了!
    她晃晃脑袋,逼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写作业。
    只是,低眸处,她手边摊开的草稿纸上,却是无意间写下的三个字,带着怦然心跳,映入眼帘——
    薄千城……
    ……
    夜色阑珊。
    薄千城从诊所出来,脸上的血虽然已经被处理干净,可校服上的血迹和脚印,还是使他尽显狼狈。
    医用胶带站在皮肤上很不舒服,他摸一下嘴边的纱布,换来方勇紧张的提醒:“你别老摸,这样伤口好得慢!”
    “啧!麻烦死了。”薄千城暴躁地踢了一脚门口的垃圾桶,扯到腰腹部的伤,疼得嗷嗷直叫。
    方勇无语:“虽然肋骨没断,但肌肉拉伤也够你养一段时间了,别再有大动作,不然有得疼!”
    薄千城捂着腰,总算是老实下来,恨恨骂道:“等老子伤养好了,非揍得他们几个月下不了床!”
    “……先老老实实养伤吧。”方勇替他拉开车门,嘱咐道,“记得给学委打电话,她该急了。”
    “知道了,啰嗦!”薄千城慢吞吞地坐进去,身上很疼,可看着碎屏上那排整齐的胖球来电,唇角就笑得咧起。
    光是他在诊所处理伤口的那会儿,她就打了好几个电话。
    真是老妈子!
    就这么…关心他吗?
    雀跃的好心情,在进家门后散了个干净。
    出差的薄元庆回来了,行李箱堆在门口,散着好些拆开的空盒子,包装上写着他看不懂的外文。
    这次是去哪儿参加学术交流来着?
    他刚出玄关,还没来得及换鞋,便被儒雅的中年男人给吼住:“又去哪儿鬼混了?!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客厅的古典座钟,时针正缓慢地从数字10滑往11。
    薄千城不耐烦地啧一声,平日里对他不闻不问,这时候倒是摆起家长架子了。
    衣服上的血迹和唇角的纱布暴|露在客厅明亮的灯光下,原本在气头上的薄元庆不觉慌乱几分,却又抹不开面子,依然硬声硬气地问:“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跟谁打架了?”
    手攀上去,被少年不耐烦地拂开:“要你管!别假惺惺了。”
    “我假惺惺?我这是在关心你!你这血哪儿来的?谁打的?”
    男人拧着眉,满是焦急。
    可这模样,在薄千城眼里却是说不出的假,假得他泛恶心。
    他甩开男人再次伸过来的手,拉扯到伤,疼得冒泪花,却是死死咬着牙,不肯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
    他讽笑:“告诉了你能怎样?帮我打回去?”
    “是,我明天就去学校找你们老师!问问他怎么管教学生的,还打人!都打出血了!像话吗?!”
    “得了吧,别丢人现眼了,又不是小学生,打个架还找家长去评理,嘁!”
    他推了薄元庆一把,男人毫无防备,让他推得偏了偏身子险些栽倒。
    坐在沙发上的李柔见状,把薄元庆从法国带回来的香水推去一边,站起身冷声训斥:“怎么跟你爸爸说话的?他辛辛苦苦在外面奔波,回来第一句话就是问你最近怎么样,你这孩子未免太没良心。”
    薄千城没理她,连鞋都懒得换了,只想赶紧回他的房间。
    李柔却没放过他,继续数落,“看看你这疯子样!上次开家长会就说了剪头发的事!这都多久了?马上就要过年,走亲戚的时候别又跟去年一样丢你爸爸的脸!”
    这话终于绊住少年的脚步,他嗤笑着转回身:“我丢脸?不是你说看到我的脸就恶心吗?我哪儿敢剪啊!说不准这次捅我的就不止是剪刀了,而是水果刀西瓜刀!”
    李柔脸色骤变,见薄元庆投来疑惑目光,就慌张地冲薄千城嚷嚷:“你胡说些什么?!不剪就不剪吧,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我反正是管不住你了。”
    薄千城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下,手戳着心脏的位置,声音说不出的讽刺:“我是疤痕体,拜你所赐,这伤一辈子都消不掉,今天去诊所医生还问我这伤怎么来的,以为是我仇人捅的,我都不好意思开口说是我亲妈捅的!在我十岁的时候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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