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他望向洛柠, 凛冽眉目化开淡淡的柔和。
    她唱歌有多好听, 他再清楚不过, 心里一动, 手中旋律流泻而出……
    洛柠愣了愣, 这歌……
    是她前些天和他语音的时候唱过的那首……
    她惊讶地抬头, 直直地撞进他深海般的眼眸里。
    周遭的声音一瞬间远去, 只他一字一顿的话语萦绕耳边：“胖球，不要让她们得逞，唱给她们听！看看谁的脸比较疼。”
    舒缓的乐律, 是她喜欢的歌，却没有办法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唱出来，她拼命摇头, 抗拒着心里的那片阴霾：“蠢哈, 你知道的…我没有办法当众唱歌的事……我唱不出来，我没有办法……”
    ——“胖球, 上次你说作为交换要告诉我一个秘密。”
    ——“都这么久了还记着？”
    ——“你的事…我当然都记着。所以, 到底是什么？”
    ——“我没有办法当众唱歌的原因......是因为......”
    是因为......
    承载了太多的期待, 以至于折了勇气, 再也无法登上舞台......
    他拖住她冰凉的手, 将话筒递到她唇边。
    然后, 说了和那夜同样的话——
    “那就只对我唱……”
    “洛柠，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你我。”
    “看着我, 唱给我听, 好不好？”
    宛若夜幕里闪烁的星，微弱的一点，不似舞台上聚光灯那般耀眼，却刺破黑暗，绽放在她掌心，带来独属于她的光芒……
    “洛柠，相信我，你可以唱出来。”
    “不要怕！”
    “有我在......”
    嗯。
    有他在。
    如果，当年也有人对她说这番话......
    她也许，不会变得如此胆怯。
    鼻尖有些发酸，她垂眸掩去汹涌的暗潮，哽咽着对他点头：“好。”
    短促的一个字，却包含了太多情绪。
    信任、依赖、感激。
    还有......爱恋。
    似乎从相遇的那一天起，他就带着她披荆斩棘，越过道道障碍，一路至此。
    虽然此刻她依然喉咙发紧到无法挤出任何音符，可那份笼罩多年的阴霾似乎淡了几分，台下骚乱的人群于她而言，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也许，她真的可以唱出来......
    ……
    见她同意，薄千城揪紧的心终于松开。
    他本意是想让那帮八婆好好见识一下胖球唱歌有多好听，但如果能借此机会一并打开她的心结，就再好不过。
    吉他拨弄出来的声音有些小，低头瞧见刘东那帮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主席台前，就招呼他们拿来另一只话筒，高举在他脚边。
    “老大！你太高了，够不着啊！”
    薄千城想了想，索性坐下来，如此一来琴弦细腻的低吟就透过刘东手里的话筒，传进音响，散布至校园的各个角落。
    似乎没料到校霸会弹吉他，还是这样温柔的旋律，台下的人震惊片刻陆陆续续安静下来。
    少年难得穿了校服，蓝白色，衬得他眉眼干净又温柔，真让人难以相信，打架时凶神恶煞的校霸会是他。
    冬季的天空有些灰。
    他却耀眼得，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比起叶璟的优雅矜贵，薄千城的慵懒散漫显得更加真实，仿佛他就是住在隔壁那个爱和自己拌嘴的青梅竹马。
    有一点毛躁，有一点坏，却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不顾一切地为你遮风挡雨。
    新男神的人气在这一刻越过叶璟，飙到顶点。
    只是，无论台下有多少少女为他心动，他的眼里、他的心里，都只装着身边那个紧握话筒的女孩。
    那是在他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红着脸给他拥抱的女孩。
    他的女孩。
    抬眉低眉间，温柔水波般漾开，他耐心地，一遍又一遍为她伴着前奏。
    ……
    在第五遍前奏结束后，洛柠终于有了开口的勇气。
    【呐，你给我的，那数不清的温暖和爱恋】
    【直到现在也溢满胸口】
    只是声音却颤得厉害，还走了音。
    洛柠自己都觉惨不忍听，薄千城却欣喜地仰起头，鼓励道：“就这样继续保持！胖球，你很棒！”
    刘东几人：“……”
    老大这滤镜是加了多厚？都破音了好不好？
    正准备近距离接受嫂子五音不全折磨的众人，表情渐渐变了。
    “卧槽！这是同一个人唱的？”
    “嫂子人格反窜？”
    台上的女孩闭上了眼睛。
    好似隔绝了周遭所有的谩骂和嘲笑，那样宁静而努力地吟唱。
    【从今往后，你也无可取代】
    尾音还有些轻颤，却渐渐平缓下来。
    她原本的音色显露而出，灵动悦耳，原本等着看笑话的人都难以掩饰地流露出惊艳之色。
    【忘不了，我一直想念着你】
    【好想好想拥抱你】
    空气里似乎浮动着金色的流沙，将整个舞台都点亮。
    【也许哪一天还会再见】
    【那个时候的我，一定会笑着对你说一句谢谢】
    歌曲接近尾声的时候，她终于睁开紧闭的双眼。
    台下人头攒动，让她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她很快移开视线，看向身旁始终凝视着她的少年，心便再次平静下来。
    藏在心里想要对他说的话，那些言语无法表达的感情。
    就这样，唱给他——
    【和你一起度过的那些难忘时光】
    【永远不会忘记】
    ……
    最后一个音符在少年的指尖散去。
    场下一片死寂。
    王鹏反应过来，第一个带头鼓掌：“嫂子唱得真好！天籁之音呀！”
    其余人也陆陆续续回神，纷纷不遗余力地拍马屁。
    薄千城撑手站起，将吉他甩给王鹏，走去洛柠身边，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夸道：“咱们胖球真棒！”
    他忘了洛柠手里还握着话筒，这下他的声音透过音响清晰地传遍全校，惹来一阵笑声。
    他习惯了没脸没臊，洛柠却不一样，吓得慌忙把话筒关掉，草草行了谢幕礼，拉着他急匆匆下台。
    “跑什么？”他反手拖住洛柠，吊儿郎当地踩下台阶，听见她小声嘀咕说丢脸，就沉下脸凶巴巴地说，“丢什么脸？咱们胖球就是最棒的！我说错了吗？丢脸的是那群闲着没事干的八婆才对！”
    提及此，他的表情彻底冷下来，他敛敛唇，戾气漫上眼眸，驱散最后一丝温和。
    他偏头，对刘东说，“东子，放学把班里的人全部留下，谁都不许走。”
    他要把背后搞小动作的人，一个个抓出来！
    ……
    似乎没料到剧情会来个大反转，廖雪眼底得意如数散尽，听见周围满是对洛柠的赞许，气得低骂一句：“唱的什么破歌！难听死了！”
    有人接话：“嘁！有本事你上去唱啊！”
    她掀起眼帘，回骂过去：“你是她的狗吗？这么帮着她说话！”
    “你才狗呢！这么看不惯学委，今天这一出该不会是你搞出来的吧？”
    恰逢这时，薄千城领了洛柠回来，闻言，视线落在廖雪脸上，带了探究的意味。
    廖雪被盯得心里发毛，勉强挤出一抹干笑，否认说：“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班委，也不认识学生会的！”
    怕被薄千城瞧出端倪，她说完这话就借口上洗手间离开了队伍。
    她离开没多久，文娱委员和几个女生也跟着来了，一路窃窃私语，皆是忧心忡忡。
    她们都是因为看不惯洛柠才聚在一起，讨论一番想了这么个法子整她，结果不仅没看到她丢脸，反倒让她出了那么大的风头。
    “廖雪，你确定薄千城就算查出是我们干的也不会找我们麻烦？”
    方才薄千城那吃人的脸色大家都看到了，心里惴惴，生怕他报复。
    廖雪捧起水洗了把脸，刺骨的冷袭来，却没能浇灭她心底的躁意，她不耐烦地甩开文娱委员的手，讽道：“就这么点儿胆子？怕什么怕啊！他那种头脑简单的怎么可能查得出来？按照原计划把过错推给杨馨不就行了？谁不知道她因为叶璟的事嫉妒洛柠？又是学生会的人，负责节目安排，调包咱们班的节目表，轻而易举的事。”
    嫁祸于人这一招的确出得妙。
    只是......
    文娱委员掏出手机，不安地问：“廖雪你还没看群吧？洛柠上台前问我们怎么还没过去，我…我好像没回答好……”
    廖雪猛地抢过她的手机，只看了两眼就恨不得一巴掌甩对方脸上：“你是猪吗？！这点应对能力都没有？！”
    见她脸色骤变，其余女生也慌了神，连连问：“这回答也太明显了，一看就跟我们脱不了干系，怎么办？我们不会有事吧？”
    一群女生七嘴八舌，吵得廖雪烦不胜烦。
    她抹掉脸上的水珠，扬声呵斥：“都闭嘴！慌什么慌？那家伙不会打女生的，怕个屁！”
    薄千城的确不会对女生动手，但不代表就这样放过她们。
    当元旦表演结束后，各个班回了教室，他才正式开始算这笔账……